鄧小平與西藏統戰工作

摘 要：在西藏和平解放后的近四十多年中，西藏統戰工作先后經歷了反帝愛國統一戰線、人民民主統一戰線和愛國統一戰線三個階段。在反帝愛國統一戰線階段，鄧小平從西藏實際出發，提出了“統戰為主、上層為重”的指導思想；人民民主統一戰線時期，鄧小平強調鞏固兩個聯盟，保障農牧民的利益，將改造上層與合作共事結合起來；愛國統一戰線形成之后，鄧小平強調統一戰線的“寬”，開啟了爭取達賴集團的工作。可以說，正是在鄧小平的親自指揮和指導之下，西藏統戰工作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關鍵詞：鄧小平；西藏；統一戰線工作

中圖分類號：D64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0)12-0022-03

西藏基本上是一個單一民族聚居的區域、又是一個基本上全民信仰藏傳佛教的地區，在這樣一個特殊地區，通過統一戰線團結大批民族宗教人士，對于凝聚各方力量，共同維護國家統一和西藏的社會政治穩定、加快西藏的發展有著重要的意義。鄧小平特別重視西藏的統戰工作，在西藏和平解放后的不同社會發展時期，他都特別強調要通過統一戰線來實現黨在西藏的戰略目標和任務。西藏從和平解放到改革開放，隨著社會階級(階層)和政治制度的轉變，統戰工作經歷了反帝愛國統一戰線、人民民主統一戰線和愛國統一戰線三個時期。鄧小平對西藏統戰工作的指導和關注，可以說是貫穿整個西藏統戰工作四十年。

一、反帝愛國統一戰線時期

西藏自和平解放到民主改革的八年間執行的是反帝愛國統一戰線。這一時期西藏工作的主要目標是清除帝國主義勢力，扭轉西藏在此前半個多世紀中形成的“外附”和封建割據局面。與這一戰略目標相對應，當時的統戰工作確定為“反帝愛國統一戰線”。時任中共西南局第一書記的鄧小平是西藏和平解放的一線指揮者，他為當時的西藏工委確定了三個指導方針：解放軍進入西藏，以統戰為主、以貫徹《十七條協議》為主；統戰工作要以上層為重點；統戰工作必須貫徹慎重穩進方針。 西藏和平解放后，盡管西藏地方當局與中央政府簽訂了《十七條協議》，但是簽訂《協議》對于西藏僧俗上層來說是不得以而為之，執行《協議》還有相當大的難度。反帝愛國統一戰線，就是通過統戰工作孤立和打擊頑固分裂勢力，擴大愛國陣線，使紙上的協議變為西藏上層的自覺行動。《十七條協議》簽訂后，解放軍奉命進駐西藏。既然《協議》是雙方簽訂的，執行協議也需要雙方共同努力。當時的事實是，進藏部隊代表中央一方自然會積極執行協議，但是西藏上層卻有一個接受過程，這就需要通過統戰工作來加以推動。對此，鄧小平指示中共西藏工委：“目前西藏應大力開展統戰工作，組織精干的文工團隊，廣泛宣傳和平協議，而不是一下子就馬上將十七條協議都一下子搬出來執行，要知道對十七條協議的執行過程，也就是教育過程，組織過程，要較長時間才有可能貫徹”。

中共西藏工委根據鄧小平的指示，提出了開展統戰工作要“兵對兵”、“將對將”，全黨全軍都搞統戰，全區工作形成了以統戰為主的工作方針。西藏的愛國反帝統一戰線是以上層統戰為主。鄧小平特別強調要“經過上層”：“現在一切事情都要經過他們上層，要對上層分子多做工作，多商量問題，搞好團結，一步一步引導他們前進。如果上層這一關過不好，一切都要落空”。翰之所以要以上層統戰為主，這是由當時西藏的歷史和社會條件所決定的。和平解放初期，西藏的上層僧俗貴族，手中仍然掌握著民族與宗教兩面旗幟，一方面，壓迫和剝削著下層群眾，同時又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藏族群眾；另一方面，中國共產黨在西藏還沒有群眾基礎，處于一個民族隔閡較深、語言習俗完全與內地不同的地區。在這種情況之下，要想開展工作，只有通過上層。歷史證明，在進軍西藏、簽訂和平協議的過程中，上層統戰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如果不是通過上層統戰取得夏克刀登、降央伯姆等土司頭人的支持，解放軍幾乎無法克服物資運輸困難；如果不是在昌都戰役后積極開始對阿沛，阿旺晉美等上層的工作，和談和十七條協議的簽訂就會遇到更大的困難。這些都說明，鄧小平提出的反帝愛國統一戰線以上層為主，是充分考慮了方方面面因素，完全符合當時西藏實際的正確的統戰策略。

統戰工作必須要貫徹“慎重穩進”的方針。“慎重穩進”是這一時期西藏工作總的指導方針，貫穿于西藏工作的各個環節之中，統戰工作也不例外。鄧小平曾對進藏指戰員明確指示，西藏工作的基本方針，應該緊緊抓住一個“穩”字。一切問題的處理必須是穩步前進，就是說要摸著石頭過河，不要事事都想一下搞出偉大的成績來。反帝愛國統一戰線的對象主要是上層，但是這個階層的大多數人對進藏部隊持猜忌甚至敵視態度，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使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聯系發生破裂，給工作造成被動和損失。因此，鄧小平確定的工作原則是，“一定要他們贊成，要大多數人贊成，特別是上層分子贊成，上層分子不贊成就不做，上層分子贊成才算數”。

在以毛澤東為首的黨中央確立了一系列西藏工作大政方針后，身為西南局第一書記的鄧小平從西藏實際出發，確定了“統戰為主、上層為重”的原則，對西藏工委悉心指導。在短短的兩年時間內，解放軍在西藏站穩了腳跟，團結了一大批上層愛國力量，影響了下層群眾，初步打開了西藏工作的局面。

二、人民民主統一戰線時期

1959年3月，西藏反動上層發動了全面叛亂，中央政府在平息叛亂的同時引導群眾進行民主改革，一舉推翻了西藏政教和封建農奴制度。在西藏這樣—個剛剛完成民主改革的少數民族地區，人民民主統一戰線也包括兩個聯盟：一個是同翻身的廣大農牧民的聯盟，一個是與愛國上層人士的聯盟。在這樣的統一戰線格局中，黨同農牧民結成的聯盟是主要的，與上層人士的聯盟次之。正是根據人民民主統一戰線的這一特點，鄧小平對這一時期西藏統戰工作的指導中緊緊抓住了兩個方面：一是保障農牧民的利益，鞏固人民民主統一戰線的主要聯盟；同時，在對上層進行贖買改造的同時，要加強合作共事。

民主改革使西藏納入了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整體進程之中，民主改革后西藏工作一度出現了“左”傾冒進態勢，出現了急于改變生產關系、改變農牧民個體所有制的做法，損害了廣大農牧民的利益，在群眾中造成了一些思想混亂。如果任由急躁冒進的勢頭發展下去，必然會使剛剛得以鞏固的工農聯盟受到損害。在接到一些西藏上層人士的反映后，中央及時派出調查組了解掌握情況、調整政策，確定了穩定發展個體所有制的方針。身處中央一線的鄧小平，于1961年1月5日主持中央書記處會議，聽取了楊靜仁對西藏工作的匯報后，提出西藏的政策要防“左”防急，要休養生息，使農牧家里有存糧、牛羊多一點；具體落實則“由李維漢搞個指示，管他幾年，第一步五年內不搞合作社，要把經濟政策、統戰政策等包括在內，管他五年”。隨后，中央正式發出了《關于西藏工作方針的指示》，使西藏的社會經濟得到了穩定發展，出現了第一個“黃金時期”。

對于統一戰線中的西藏愛國上層，中央參考對民族資產階級的改造，提出了“和平贖買、合作共事”的方案。為了實現上層貴族在改革后“政治地位、生活水平維持不變”的承諾，民主改革中一方面對愛國上層原有的莊園和土地等生產資料實行贖買政策；另一方面，對他們進行思想改造，使其成為政治上合作共事的統戰對象，為西藏的建設和發展出謀劃策。民主改革是西藏歷史上史無前例的社會大變革，面對下層群眾的斗爭和改革中出現的一些偏差，一些民族宗教上層人士一時出現了心理上不適應甚至感到恐懼、情緒上不能接受的現象。對此，鄧小平一再耐心地向他們解釋黨的政策，教育他們要站在人民一邊，支持改革。1959年4月，鄧小平接見了進京出席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阿沛·阿旺晉美，告訴他：“中央的政策是對叛亂和沒有叛亂的農奴主區別對待，對叛亂了的農奴主要批判斗爭，沒收他們占有的生產資料分給農奴和奴隸；對沒有叛亂的農奴主政治上保護過關，經濟上實行贖買。對你這樣堅持了愛國立場，為人民為國家做了好事的愛國人士當然要保護，但是你自己要站在人民一邊，支持民主改革運動，爭取得到群眾諒解，過好民主改革關”，“這是一大關，也是政治思想和立場的一大轉變，我相信你是能夠過好這一關的”。對于上層的思想改造，鄧小平對毛澤東、周恩來的“和平改造”思想加以具體化，指出：1)對上層的改造是一個長期的又團結又斗爭的過程，不能性急，急了只會引起他們的抵觸和不滿；2)改造與合作相結合，使愛國上層各得其所，發揮作用；3)對上層的改造要和風細雨，組織學習，開“神仙會”；4)要認真貫徹贖買政策，克服亂搜亂斗、勞動過多的缺點，不要進行“面對面”斗爭。

隨著1962年北戴河中央工作會議和隨后召開的中共八屆十中全會上重提“階級斗爭”，西藏的穩定發展方針受到了干擾。在統戰工作領域，個別宗教上層人士對平定叛亂和民主改革中的一些偏差和失誤提出意見，在“階級斗爭論”升溫的大環境下，這些被視為“封建農奴主”的反攻倒算而大加批判，上層改造工作逐漸扭曲變形，統戰工作也被戴上“投降主義”的帽子。

三、愛國統一戰線時期

“文革”之后，隨著撥亂反正的全面展開，統戰工作也開始恢復到正確的軌道上來。1979年3月6月，鄧小平在全國政協五屆二次會議上發表重要講話，指出新時期的統一戰線已經發展成為全體社會主義勞動者、擁護社會主義的愛國者和擁護祖國統一的愛國者的最廣泛的聯盟，統一戰線的任務，就是要為現代化建設和完成祖國統一大業而努力，明確了新時期統戰工作的性質、特點和歷史使命。

對于新時期的統一戰線，鄧小平表示：“統一戰線的對象，清楚得很，顧名思義，是把一切能夠聯合起來的都聯合起來，范圍以寬為宜，寬有利，不是窄有利”；對統戰對象的唯一要求就是“愛國”，除此之外，意識形態上無論多大的分歧都可以擱置不論，用鄧小平的話說，“不管他們想信資本主義，還是想信封建主義，甚至奴隸主義”，只要堅持“愛國”標準，都可以納入統戰范疇。依據新時期統戰工作“寬”的要求，西藏自治區一方面平反統戰工作中的冤假錯案，為民族宗教人士落實政策，一方面展開了對達賴集團和流亡海外藏胞的“爭歸”工作。早在1978年，鄧小平就曾表示，達賴可以回來，對他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愛國，愛國不分先后。1979年1月，帕巴列-格列朗杰、生欽·洛桑堅贊、桑頂·多吉帕姆等愛國上層人士共同發表文章，表明“中國共產黨光明磊落，寬懷大度，從不會丟棄友好合作的老朋友，也不會計較迷途知返的朋友的罪過”，對持有“接受現狀、回歸祖國”態度的國外藏胞，包括僧侶貴族各界人士，都表示歡迎。1979年3月12日，鄧小平親自接見了十四世達賴喇嘛的二哥嘉樂頓珠，明確了中央對達賴集團的政策，開啟了中央政府與達賴喇嘛的和談大門。

對于愛國民族宗教上層人士的統戰工作，鄧小平在關心愛護的同時，也很注意幫助他們提高認識、改進工作。十世班禪復出之后，鄧小平對他寄予了很高的厚望，稱他為“我們國家一個最好的愛國者”，同時，鄧小平也希望十世班禪的“注意力不要局限于宗教”，“要注意政治，要為安定團結多做工作”；“宗教不能搞狂熱，否則同社會主義、同人民的利益相違背”。啊沛·阿旺晉美是與中國共產黨風雨與共幾十年的老朋友。粉碎“四人幫”以后，在當時繼續“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壓力之下，他不得不違心地表明與鄧小平劃清界線，講了幾句空洞的批判的話以應付過關。事后，他一直背負著思想壓力。鄧小平知道之后，親自為他“解壓減負”，告訴他“那件事完全不能怪你，你是無辜的，你也是受害者，強迫你去做違心的事，也是一種迫害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們的友誼長存”。

盡管新時期愛國統一戰線具有廣泛性，應該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但是這個團結卻并非無原則的，而是必須有利于社會主義建設、有利于祖國統一。鄧小平希望達賴喇嘛能夠回國，希望他葉歸根，為國家、為藏族人民做一些有益的事情，同時也明確告訴嘉樂頓珠，對于達賴回國，“根本問題是，西藏是否中國的一部分?對與不對，要用這個標準來判斷”。針對達賴集團試圖更改歷史事實，鄧小平態度非常堅決，指出：1959年的行動是不好的，我是很清楚的，那時我是總書記，是處理這個問題的”；“不能接受他(指達賴)的條件。叛亂的性質不能改；不能否認”。隨著國際國內形勢的變化，達賴集團在追求“西藏獨立”無望的情況下，開始改變策略，表示“放棄”獨立，要求搞“大西藏”、“真正自治”。對此，鄧小平早在1979年就有明確表態：“西藏老一輩人有他們自己的經歷，他們過去是奴隸，后來得到了解放，對新舊制度的體會比年輕人更深。如果達賴回到西藏，一些老年人會要他摸頂，但如果他要改變政治制度就是另一會事了，他們不會答應”。

回顧鄧小平對西藏統戰工作四十多年的指導和關心，可以看出，在鄧小平的指導下，西藏統戰工作形成了鮮明的特色，取得了巨大的成效，也給我們留下了豐富的理論遺產。首先，西藏統戰工作必須圍繞黨在西藏的工作重心展開，為一定時期內黨在西藏的戰略目標服務。反帝愛國統一戰線圍繞鞏固祖國統一、清除帝國主義在西藏的殘余影響而展開；人民民主統一戰線，要以六條政治標準(主要是擁護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走社會主義道路)為主線，教育愛國上層人士站在人民一邊，支持民主改革，走社會主義道路；新時期愛國統一戰線，必須有利于現代化建設和祖國統一。其次，統戰工作始終堅持高度的原則性和靈活性相結合。鄧小平強調，新時期愛國統一戰線講求“寬泛”，追求最大限度地團結各方面力量，不以意識形態方面的是非為限制。但是，在涉及到諸如西藏“主權”問題、西藏要走什么道路等大事大非問題上，鄧小平則是“鋼鐵公司”，堅持原則，毫不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