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biāo)膼矍?/h1>
2010-01-01 00:00:00徐東
小說林 2010年3期
只要張順?biāo)惶崞鸾鹦～k，我就想說他有病。有時候想說就說了，我說他有病的時候他總是說，你說的丑話!我聽到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這幾個字有時候就忍不住呵呵大笑，我笑的時候他就顯得很無辜的樣子，好像被我欺負(fù)了。我從沒有欺負(fù)他的意思，但是他那種被我欺負(fù)了的樣子還是讓我感到我欺負(fù)了他。
我與張順?biāo)峭拢郧巴≡趩挝坏乃奚崂铮髞砦覀儚哪羌椅幕境鰜砹恕Ｎ蚁瘸鰜淼模诒本┑奶鹚畧@那一塊兒租了間民房。他后出來的，他出來以后給我打電話，我一個人住著覺得孤獨(dú)，就邀他與我住在一起做個伴兒。我們居住的房子不到十平方米，他搬進(jìn)來，房子里就擺了兩張床，一張大的，一張小的。兩張床并排在一起，再加上一個電腦桌的位子，房子就剩個插腳的地方了。本來我們可以睡一張大床的，但是我不習(xí)慣，他也不習(xí)慣。我說，小張啊，你要是個女的就好了，我們的房子就可以寬敞些了。張順?biāo)托χf，你說的丑話!
張順?biāo)臀叶际且痪牌呶迥瓿錾耐茫纳逻€要比我大幾個月，但是由于他的個子比我矮許多，我就稱他為小張。而他跟我說話的時候，從來不叫我的姓和名，不叫我的名，我當(dāng)然也知道他是在跟我說話，但是我覺得他太靦腆了。有時候我就直接地告訴他，你叫我的名字啊，你叫我小李，李同發(fā)都可以，再不你就叫我大個——你這樣的性格，女孩子是不會喜歡的。女孩子喜歡開朗明快的男人，你得改變改變，你改變了，說不定哪天金小玨就會喜歡你了，就會跟你好了!我這樣說的時候，他似乎也承認(rèn)我說得有道理，但他還是用“你說的丑話”這幾個字回應(yīng)我。這幾個字說得多了，漸漸地讓我覺得這幾個字很能說明張順?biāo)拇嬖跔顟B(tài)，這幾個字很像軟綿綿地飄飛的子彈，既代表反擊又代表無奈，或者它什么都不代表，只是很有趣兒。這種有趣兒就在張順?biāo)难豪铮聦?shí)上這種有趣兒也是一種悲哀!
張順?biāo)霭孢^兩部小說了，由于出版商出版意向勉強(qiáng)，所以那兩部書雖然出來了，卻沒有拿到版稅，沒有出版的還有三部。我也發(fā)表過幾個中短篇小說，可以說，我們是志趣相投。但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幾乎從來不談?wù)撐膶W(xué)，不是我不想談，是因?yàn)閺堩標(biāo)偸前言撜務(wù)撐膶W(xué)或別的話題的時間和心思，全部用來談?wù)撍慕鹦～k了。張順?biāo)莻€敏感但不開竅的人，尤其是在感情問題上，他顯得太過黏黏糊糊。有時候我就說，別說我不是個女的，我就是個女的，也不會喜歡你的。張順?biāo)犖疫@么說，就又用“你說的丑話”來回應(yīng)我。
張順?biāo)c我同居一室是有預(yù)謀的，如果我不是住在甜水園，如果我住在回龍觀或者別的地方，只要離光華路再遠(yuǎn)些，張順?biāo)秃苡锌赡懿粫c我合租。甜水園離光華路不遠(yuǎn)，光華路上的一個大廈里有著金小玨的工作單位。張順?biāo)∵^來后，每天吃過晚飯都會走上四五站的路，去金小玨的工作單位的樓下去轉(zhuǎn)轉(zhuǎn)。
他搬過來的第一天，我們吃過晚飯，他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那天刮著風(fēng)，我說，去哪兒啊，還刮著風(fēng)呢，我們回去吧!
張順?biāo)f，去光華路!
光華路，不是金小玨在那兒嗎?
要不是她在那兒，我去那兒干什么?
你要去跟她見面嗎?現(xiàn)在下班了啊!
我要跟她見面做什么?
你去光華路，又不見她，那去那兒干什么啊?
張順?biāo)徽f話，但朝著光華路的方向邁動了半步，意思是，你愿意跟我去咱就去，你要是不愿意的話，我自己走了。我不再說什么，也邁開了步子。我總是走得很快，張順?biāo)偸亲叩煤苈Ｒ婚_始他遷就我的步子，后來他說，我們散步，走那么快干什么?我回過頭說，去見你的夢中情人啊!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我去那兒又不是為了見她。我放慢了腳步，與張順?biāo)⒓缱撸腋杏X他走得太慢，就說，你跟不上這個時代了，現(xiàn)在的愛情，都是快節(jié)奏，太慢了好女孩都被別人搶走了。張順?biāo)咽植逶谘澏道铮ь^看了看前方的路，似乎是在看前面究竟有沒有女孩子。張順?biāo)呗返臅r候很有特點(diǎn)，他邁步很慢，邁出的步子很軟，腳踩在地上的時候很輕，大腿支撐的身體很平穩(wěn)，這讓我覺得他將來是一個可以成就大事業(yè)的人。張順?biāo)暎髦桓焙窈竦难坨R，鏡片上落滿了灰塵，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藏在那灰不拉幾的鏡片后面，他的頭發(fā)零亂，頭皮屑落在肩膀上，密密的一層。他穿著灰黑的西裝，西裝里的毛衣，也是灰黑色的，整個兒看上去，給人非常普通的感覺。我說，你看你的頭發(fā)，你的打扮，金小玨見了你該多失望呢，明天去理理發(fā)，買身衣服吧!張順?biāo)f，愛情不會以貌取人的——我現(xiàn)在想買房子，你說在郊區(qū)首付三萬能不能買到房子?我看著張順?biāo)f，這話你都說過一百遍了，老婆還沒確定呢，你買房子干嗎?
你說的丑話，金小玨都有房子了，我也得買房子，不然她會看不起我。
你哪兒來的錢嘛?
我有四個姐，她們都給我準(zhǔn)備著呢，只要金小玨……
你就死心吧，金小玨說不定早就是孩他媽了，你們都三年沒有見面了，你還金小玨金小玨的，你就不會換一個女孩來愛嗎?
你說的丑話，她怎么會結(jié)婚，怎么會有孩子?
張順?biāo)医ㄗh你去看看心理醫(yī)生!
你說的丑話，我能有什么問題?!
好，你沒有問題——你能不能給我金小玨的電話，我現(xiàn)在懷疑根本就沒有金小玨這個人。
你說的丑話，金小玨的照片你看過。
我不說話了，我們默默地向前走，張順?biāo)~出的步子仍然很慢、很軟、很輕。快到光華路的時候，我們本來走得就不快，張順?biāo)畢s強(qiáng)調(diào)我們應(yīng)該再慢一點(diǎn)。我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再慢一點(diǎn)兒。他說，快到了。他的聲音里有著掩飾不住的激動和不安，我笑著說，是不是近鄉(xiāng)情更怯啊?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我笑了，說，咱們坐一會兒吧!張順?biāo)f好，我們就在路旁找了個排椅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張順?biāo)畤@了口氣說，咱們搞文學(xué)的搞得太窮了，我現(xiàn)在身上只有三十多塊兒，見了金小玨的面，想請她吃個飯都不能!我呵呵地笑著說，我身上還有五十多塊錢，借給你得了，只要你能見著她。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金小玨一個月一萬多塊錢哩，請她吃飯檔次不能低了，少說得二百塊錢。坐了一會兒，我說，走吧，張順?biāo)驼酒鹕韥恚檬掷砹死眍^發(fā)，扶了扶掉在鼻尖上的眼鏡說，沒有鏡子。我指著一個玻璃門說，去那兒照照去——還真以為會見著金小玨啊你!張順?biāo)]有去照，而是說，我相信我們總會見面的，我有預(yù)感!我說，什么預(yù)感，你會與金小玨最終走到一起?張順?biāo)蒙囝^舔了舔被風(fēng)吹干的嘴唇，沒有說話。
我們看到了金小玨單位所在的那個大廈，在馬路的另一邊，很高。張順?biāo)f，她就在第三層……那兒有很多外國人出沒!
我笑著說，你去過了?
三年前去過。
那時候你在哪兒?
鄭州，小玨讓我過來——那時候她給我聯(lián)系北京的出版社。
哦，這幾年來你們一直通信?
是啊，她破譯了我電子信箱的密碼，要不然還不會產(chǎn)生誤會呢，她破譯了我的密碼，看到了我的信——那時候我跟鄭州一個叫王曉麗的女人通信。
你喜歡那個女的?
喜歡過，后來她說她結(jié)婚了。
你們談過嗎?
沒有。
你說你愛了金小玨八年，這中間你喜歡過別的女人，這說明你用情不專。
你說的丑話——那時候我聽我的同學(xué)說金小玨正談著男朋友，我生氣啊。
哦，你是報復(fù)她。
我這人從來不會報復(fù)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告訴金小玨我也談女朋友了，想讓她難過一點(diǎn)。
哦，這是因?yàn)槟銗鬯龕鄣锰量嗔恕?/p>
你說的丑話。
怎么又是丑話了，你難道說愛她愛得很幸福?我們過去吧!
不，我不過去——要過去你去。
我去干什么啊，你不去的話?
那我們回去吧!
過去看看嘛，既然那么想她，你怕什么嘛!
金小玨說不想見我。
哦，她這樣說了?那你還愛她干嗎啊，這樣一個女人。
我就是想來這兒看看，你說在光華路有沒有文化公司啊，我想在這塊兒找個工作，說不定在上下班的時候能遇見金小玨。
遇見了又能怎么樣?
你說的丑話，我都三年沒見她了!
可是人家不想見你——我勸你，要么放棄，要么奮起直追，做男人怎么能這樣婆婆媽媽的啊!
你說的丑話，你不懂，我們在打一場心理戰(zhàn)爭。
說不定別人早就不把你當(dāng)成敵人了。
你說的丑話，我們從來就不是敵人，金小玨她是狐貍。
你是什么?
我?我是捉狐貍的獵人。
呵呵，你真逗，我們坐一會兒吧!
不，不，金小玨看到我坐在這兒，像什么話!
那天，我們終于沒有過到馬路對面去。我與張順?biāo)D(zhuǎn)了一個圈兒，回到我們狹窄的房子里。雖然張順?biāo)疀]有見著金小玨，但他還是顯示出很興奮的樣子，他自言自語地說，金小玨，你是個狐貍……唉，我是多么的希望能收到你的短信。我在旁邊，聽了張順?biāo)脑挊返脺喩韥y顫。張順?biāo)吹轿倚Γ约阂残α恕Ｋf，你說金小玨會不會知道我搬到甜水園，我與她只有一步之遙，一步之遙?我笑著說，她怎么會知道你搬到哪兒呢?人家干嗎要知道你搬到哪兒呢?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我說，是不是你覺著你們之間是有心靈感應(yīng)的?張順?biāo)f，是，我天天都能夢到她，你說我天天夢到她，她會不會也天天夢到我?我說，我哪兒知道啊?張順?biāo)畬ξ业幕卮鸷懿粷M意，他說，后來她改了我電子信箱的密碼，但是我又破譯了她改的密碼。她改的密碼最后三位數(shù)是911，你猜不到，她是個狐貍，她想用這個恐怖的數(shù)字嚇唬我!金小玨啊金小玨……我神情憂郁地說，老張，我看你真的是有病了，要么是你編了瞎話來騙我，要么是你真的有精神問題了，她怎么會破譯你的密碼，又怎么會改你的密碼呢?她何苦要這樣呢?張順?biāo)荒樕衩氐卣f，我們的愛情就是一場戰(zhàn)爭，她是為了試驗(yàn)我，看我能不能過關(guān)。我說，放棄吧!張順?biāo)灰詾槿坏卣f，你說的丑話……今天早上我給她發(fā)過短信，我說我到武漢了。
你為什么要跟她說你回武漢了呢，你為什么不跟她說你離她越來越近了呢?
既然她說她結(jié)婚了，我不想讓她感覺到我煩，人都是有自尊的。
你既然知道她結(jié)婚了，你既然知道人是有自尊的，你干嗎不放棄她重新開始一場你愛別人，別人也愛你的愛情呢?
你說的丑話，我不相信她結(jié)婚了，她不會結(jié)婚，她在試我……我不會再愛上別人了……過幾天領(lǐng)了工資，我得到武漢去一趟。
去那兒干什么?你不跟人家簽了寫書的合同要寫書嗎?
我到武漢給金小玨打個電話，不然她不會相信我。
這要花錢的啊，北京到武漢，得花幾百塊兒呢。
這幾百塊兒我還是有的，發(fā)了工資。
為了給她打個電話你要去武漢一趟，這是何苦呢?我都有點(diǎn)兒可憐你了，你真是有問題了。
你說的丑話，我能有什么問題，我沒問題，我心里十分清楚。
我有點(diǎn)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清楚個屁!
張順?biāo)焕砦遥乙膊焕硭髞硭稍诒桓C里給人發(fā)短信，我忍不住問，是給你的小金發(fā)嗎?張順?biāo)f，不是。我說你給誰發(fā)呢?張順?biāo)f，一個同學(xué)。我說，男的女的?張順?biāo)f，男的，金小玨最好的一個女同學(xué)的男朋友。我哦了一聲，不再影響他。過了一會兒，他發(fā)完了短信，我說，你給他發(fā)的什么?我說我到武漢了，金小玨會向她的女同學(xué)說我，說我的時候她的女同學(xué)會告訴她我到武漢了。我笑著說，你這不是騙人家嗎?張順?biāo)疀]說話，他看著自己的手機(jī)，在等著金小玨的女朋友的男朋友給他回短信。但是，等了很久，手機(jī)并沒響。張順?biāo)f，現(xiàn)在我與金小玨的關(guān)系不好，她女朋友的男朋友也不愿意理我了。我說，你和金小玨從來就沒有什么實(shí)質(zhì)性的關(guān)系吧，她說過她喜歡你嗎?張順?biāo)f，這還用說嗎?我說，“這還用說”是指她說過還是指你一相情愿，自作多情?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她就是喜歡我也不會說出口啊!我搖搖頭，感覺張順?biāo)娴氖菬o藥可救了。
晚上十點(diǎn)多的時候，張順?biāo)f，要不你用你的手機(jī)給金小玨打個電話?我說，我給她打電話我說什么?張順?biāo)f，你什么都不用說，她接通了你就說你打錯了。我笑著說，讓我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張順?biāo)f，看看她關(guān)沒關(guān)機(jī)。我說，她關(guān)沒關(guān)機(jī)能說明什么?張順?biāo)f，算了吧，不讓你發(fā)了。他失望的神情讓我覺著我不該那么打破砂鍋問(紋)到底地問他。我說，你說吧，我打。張順?biāo)f了號碼，我打過去，是關(guān)機(jī)。張順?biāo)f，果然是關(guān)機(jī)，小玨啊小玨，你真是個狐貍。我看著張順?biāo)驗(yàn)椴轮辛私鹦～k會關(guān)機(jī)而有些得意。我說，她為什么這么早就關(guān)機(jī)了呢?張順?biāo)f，她一定是猜到了我有可能給她打電話所以才關(guān)機(jī)，這個狐貍。我笑了，我覺著張順?biāo)異鄣谜媸遣蝗菀装?
我的女朋友在上海，晚上，有時候我們短信聊天，張順?biāo)牭轿沂謾C(jī)一會兒響起來，一會兒又響起來，就不停地感嘆說，金小玨啊金小玨……我邊發(fā)短信邊說，怎么，受刺激了?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我說，要是我，我不管她讓不讓我見她，我還是要見的，話該說的說清楚，事該明白的弄明白，心里就舒服了。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這事怎么能說得清楚呢?要是金小玨真的結(jié)婚了，我該怎么辦呢?我說，這事怎么說不清楚啦?你就當(dāng)她的面跟她說我愛你，要是她真的結(jié)婚了，你就撤嘛，還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啊!張順?biāo)七谱煺f，你說的丑話，我想她也許真的是結(jié)婚了。我說，你別反反復(fù)復(fù)地好不好，我都受不了了，你以后別在我面前說金小玨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張順?biāo)乜戳宋乙谎郏辉僬f話了。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又自言自語地說，金小玨啊金小玨，你這個狐貍，狐貍精，你就是個狐貍精變成的。我不理會他的自言自語，他耐不住地說，要是金小玨能像你的女朋友這樣我就好了，你覺著愛情是什么?我沒好氣地說，愛情就是做愛!張順?biāo)m然是有意與我沒話找話說，但還是無法忍受我這種說法，他說，你說的丑話，愛情與做愛有什么關(guān)系?我說，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了啊，就像你愛一個女孩子，你光和她紙上談兵，不拉她的手，不親她的嘴，不跟她上床，她會認(rèn)為你不愛她，不會愛她，是個笨蛋啊!
張順?biāo)f，你跟你女朋友做過了嗎?
我說，那是當(dāng)然。
是什么感覺呢?
我怎么說呢，這事要靠自己體會。
你實(shí)話說，你跟幾個女孩子那個了?
三個。
你說的丑話……怎么會那么多?
人家女孩子喜歡我，想與我做，我也喜歡她，也想與她做，我們就做了啊!
你說的丑話，我真沒想到，你這個人太壞了!
呵呵，我怎么壞了啊?
你覺著你跟人家女孩做了，人家會恨你嗎?
笑話，她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恨我呢?
你又不是誠心跟人家結(jié)婚，她們將來怎么面對自己的愛人呢?
那是她們的事了，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那樣保守啊!
你覺著你有愛情嗎?
有啊，我上海的女朋友就是我的愛情，我很愛她，她也很愛我啊!
你有過幾次愛情了?
兩次。
你說的丑話，我認(rèn)為愛情只有一次。
你應(yīng)該找個女孩結(jié)束你的處男時代，你都快三十歲了，你不想女人嗎?
你說的丑話……我可不像你一樣……你跟沒有感情的女人也能在一起啊?
怎么能說沒有感情呢，她看我順眼，我看她順眼，我們都有感覺，怎么不可以在一起呢?
你說的丑話，你們太壞了，就是你們這些人打亂了女人的心。
呵呵，你準(zhǔn)備怎么懲罰我們呢?我告訴你，我二十四歲以前也像你現(xiàn)在這樣認(rèn)為，我與我第一個女朋友分手以后當(dāng)時想，她以前和我在一起睡，和我分手了以后會和誰在一起睡呢?我一想起她要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睡，我的心就痛。但是能管得了她嗎?我的第二個女朋友在我之前也跟別的男人睡過覺，但是，我現(xiàn)在還是很愛她。最初的時候，我一想起她曾經(jīng)跟別的男人睡過，我心里也不舒服，但是后來我想，她跟別人睡過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只要她愛我，我愛她，我們何必想那么多自尋煩惱呢?
跟你睡過的女人，我是說不是你的女朋友，現(xiàn)在還有跟你聯(lián)系的嗎?
有一個啊，她是我的情人。
你說的丑話，你這個人很壞，你的女朋友在上海啊!
呵呵，給你說你也不懂，在男人中間，像我這樣的算是好的了，我不找小姐，也不刻意地去泡女人，我的那個小情人，只不過與我志趣相投罷了——她有她的男朋友，我們也不過是十天半月的見一次面，見了面也不一定非要做那個，也可以說，我們只不過是朋友，異性朋友，懂不懂?
你們在一起時總做過壞事吧?
當(dāng)然，做過。
你說的丑話，你們做過，她有男朋友，你有女朋友，你們怎么還會是朋友?
懶得理你。
張順?biāo)陌镉袕泥嵵葙I來的幾張音樂CD，都是沒有打開包裝的，他常常從他的行李里拿出來看。我說，什么碟啊，我們聽聽吧!張順?biāo)悬c(diǎn)緊張我會把碟從他手里搶過去，急忙說，不行，不行，這是我從鄭州帶給金小玨的。我說，既然是帶給金小玨的，你怎么不去送給她啊!張順?biāo)徽f話，他又從包里找出兩個中國結(jié)，每個中國結(jié)上系著個玻璃葫蘆，玻璃葫蘆里面，一個畫著兔，一個畫著蛇，除了畫還有幾個字，兩個葫蘆里寫的字都是一樣的:登上泰山一生平安!畫兔的是張順?biāo)模嬌叩模墙鹦～k的。張順?biāo)涯莾蓚€生肖葫蘆結(jié)提在手上說，這是我在山東登泰山時在泰山頂上買的，一個兩塊錢，我準(zhǔn)備把這些東西送給金小玨。我說，去送啊!張順?biāo)檬址龇鲅坨R說，你說她會見我嗎?我說，你又來了，你給她打電話啊!張順?biāo)掌鹨魳返蜕ずJ。我說，破開一張我們聽聽吧，晚上沒個音樂怪沒意思的。張順?biāo)f，不行，不行，我這是從鄭州買回來的。我看了看說，這碟在北京都有，我們先聽，明天我給你買一張一樣的。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北京買的能和我在鄭州買的一樣嗎?我說，怎么不一樣了啊?張順?biāo)f，這碟我都放了快有一年了。我生氣地說，你這樣癡情，如果金小玨真的和別的男人結(jié)婚了，你會不會自殺啊?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我從來沒有想過自殺。
張順?biāo)疀]有勇氣把他買給金小玨的小禮物送給金小玨，他一次次地問我，金小玨會不會嫌他的禮物太輕，金小玨會不會不收他的禮物。我一次一次地鼓勵他說，禮輕情意重嘛，如果像你說的那樣，她是考驗(yàn)?zāi)悖憔透鼞?yīng)該勇敢一點(diǎn)兒，不管她有什么表示，你還是應(yīng)該把你想說的話說出來，把你想送給她的東西送到她手上。你要是再晚一點(diǎn)兒，說不定她真的和別的男人結(jié)婚了，那時候你后悔可就遲了啊!張順?biāo)畬ψ约哼€是沒有自信，他說，你說我要不要讓家里人給我打些錢過來，給金小玨買點(diǎn)值錢的，像項(xiàng)鏈戒指什么的?我說，不用，真正的愛情是不會用金錢來衡量的，對于你來說，我認(rèn)為缺少的是一種勇氣，只要你敢于把這些東西送到她手里，我相信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會有質(zhì)的飛躍……我的話給了張順?biāo)判摹ＫK于下定決心要把那幾張碟和那條生肖葫蘆送給金小玨。
我下班回來，張順?biāo)言诩依锏任伊耍灰娒妫f，唉呀，今天我真是太高興了，今天我真是太高興了。我說，你們見面了?張順?biāo)汗鉂M面，照得我們有點(diǎn)兒陰暗的房子都亮堂起來了。他說，見了，見了，她還是像以前那樣迷人，簡直像個狐貍，只是和三年前相比，她有點(diǎn)瘦了。我說，看你高興的樣兒，你們都說什么了?張順?biāo)曛郑堉欤孟褚粫r不知如何說起。我說，坐下來，慢慢地說。
從中午我就開始給金小玨打電話，一開始，她一見我的電話號碼，不接，后來我再打，她關(guān)機(jī)了。不停地打，不停地打，后來她終于開機(jī)了，一見我的號碼，她又掛了。我的手機(jī)沒有電了，我找了個公共電話給她打，她終于接了……
你怎么說?
我說我是張順?biāo)?/p>
她怎么說?
她說，你不是去武漢了嗎?
你怎么說?
我說，我準(zhǔn)備去武漢，可是我在鄭州的時候給你買的一點(diǎn)兒小禮物還沒送給你，送給你我就走。我就在你們單位樓下，你能下來一趟嗎?
她怎么說?
她一開始不愿意下來，后來她說讓我回去，再后來她就掛了電話。
你呢?
我就把電話再打過去，她終于答應(yīng)見我了，但是她很忙，得過一陣子才能下來，我很高興，就在樓下等。等了有兩個鐘頭，加上前面的時間，足足有四個鐘頭，她終于下來了。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她從大門口走出來，我看到她走出來，我不知道該迎上去，還是待在那兒等她過來，后來她過來了——北京的春天風(fēng)多，我去的時候理了發(fā)的，我感覺我的頭發(fā)還是被風(fēng)吹亂了。為了看她，我買了這身衣服。她走過來，后面還跟著一個男的，那個男的可能是她的同事吧!后來他們在我面前站住了，我見了金小玨，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是一個勁兒地說，三年沒有見面了，三年沒有見面了。
她怎么說呢?
她什么都沒說，后來我把東西送給她，她不要。我再給她，她還是不要。我快要把東西放到地上了，她才把東西接住了。
后來呢，你問她結(jié)沒結(jié)婚沒有?
你說的丑話，我問那事做什么，她肯定沒結(jié)婚嘛!
她就沒跟你說話嗎?
說了，她問我什么時候去武漢。
她的意思是不是想讓你早一點(diǎn)兒去武漢她好省心啊?
你說的丑話……
你又說什么了?
我不會說話，我見到她就不會說話了，我只是說，三年沒有見面了，三年沒有見面了……
你就沒有說別的嗎?
說了，后來我說，你忙你的工作吧，我走了，你保重你的身體啊。
完了?
完了，后來她走了，我也走了。
就這，你還這樣高興得像中了五百萬似的?
你說的丑話，我怎么能不高興呢?
你認(rèn)為你們之間還有可能是嗎?
你說的丑話，當(dāng)然有可能啊……我回來以后給金小玨的同學(xué)打電話，電話一直占線，后來我終于打通了，金小玨同學(xué)的男朋友說話時對我很客氣，態(tài)度和以前不一樣了，我猜想剛才他們的電話一直占線，一定是金小玨那個狐貍給她的同學(xué)通電話。她同學(xué)的男朋友還問我是不是準(zhǔn)備在北京買房子，問我是不是準(zhǔn)備在北京安家。我說是，我準(zhǔn)備了一些買房子的票子，以后準(zhǔn)備在北京發(fā)展了，北京機(jī)會多嘛——我想這些話，金小玨會從她同學(xué)的男朋友那兒知道的。
我哦了一聲，問，你吃飯了嗎?
張順?biāo)f，沒有呢，我請你吃飯吧，我今天太興奮了……哎呀，金小玨……
我的手機(jī)上有金小玨的手機(jī)號，在張順?biāo)翘熳屛医o金小玨打電話的時候，我的手機(jī)里就有了金小玨的手機(jī)號。本來，我對金小玨沒有一點(diǎn)兒興趣，但是，看到張順?biāo)谷荒菢訛樗窕觐嵉梗业故悄叵肱c金小玨見上一面，看看她有什么魅力，我也想知道她是結(jié)婚了還是沒有結(jié)婚。更重要的是，我覺著張順?biāo)異鬯紣鄢雒砹耍蚁肱c她談一談，商量一下該如何讓張順?biāo)畯膯蜗嗨嫉拿躁嚴(yán)镒叱鰜怼Ｋ挲g不小了，該有正常的愛情和性生活了，再這樣下去，很有可能會出問題的。有好幾次我想給金小玨打電話，忍著沒有打。我所以沒有打是因?yàn)閺堩標(biāo)苷J(rèn)真地對我說過不要讓我給金小玨打電話的話。我想，如果我打了這個電話，張順?biāo)懒耍瑫粫苌鷼饽?我是有點(diǎn)怕張順?biāo)鷼獾模谖业挠∠笾校麖臎]有跟誰生過氣，但是，越是這樣的人，越不能氣他。有好幾次我說，小張啊，我給金小玨打個電話吧，我打通了你跟她說話，用我的手機(jī)打，她肯定會接。張順?biāo)偸呛苤钡嘏挛艺娴木徒o金小玨打電話。他說，不要，不要啊，你打的話她會認(rèn)為是我讓你打的……我說，我扮演成一個陌生人，一個打錯電話的人跟她聊一會兒行嗎?張順?biāo)f，不行，不行，你不知道，金小玨是一個狐貍，她什么都能猜得到。
晚上我們沒有話題的時候就各看各的書。有一次，張順?biāo)吹搅赖摹队炅剽彙罚X著這首寫離別的詩很符合他的心情，就忍不住念出聲來: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蘭舟催發(fā)。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哎呀，我與金小玨就是這種情況，我就是這種心情，這幾年來，我換一個工作，去一個城市，過著流浪一般的生活，每離開一個地方，都會有一種生死別離的感覺……金小玨，金小玨，這個狐貍，她是偷去了我的靈魂，是她讓我多愁善感，她就像是林黛玉，我就似賈寶玉……
這幾年，你都去過哪些地方?
南京、廣東、鄭州、西安……最后還是來到了北京，以后，我準(zhǔn)備在北京待下去了。
為什么要去那么多地方，在一個城市里待下去不好嗎?
心不安穩(wěn)，待的地方就待不久，我們在南京上的學(xué)，幾年前，金小玨去了深圳，我就去了廣州，后來她從深圳來到了北京，我從廣州就去了鄭州，在鄭州的時候我聽金小玨的女朋友說金小玨談男朋友了，我就去了西安，想離她遠(yuǎn)一點(diǎn)兒，想離她遠(yuǎn)一點(diǎn)兒能減少對她的想念……
后來又為什么決定來北京了呢?
她的同學(xué)說她準(zhǔn)備結(jié)婚了……
既然她的同學(xué)都說她準(zhǔn)備結(jié)婚了，可能現(xiàn)在差不多應(yīng)該結(jié)了吧!
你說的丑話，她的同學(xué)是跟她穿一條褲子的，她的話能信嗎你說?她說金小玨要結(jié)婚了，在我看來，這是在間接告訴我讓我采取行動了。
既然你不相信人家的話，為什么還老給人家打電話打聽金小玨的消息?
什么話是真的，什么話是假的，我還是能聽得出來的。
算了，張順?biāo)沂钦f不過你了，隨你以后怎么想吧!
我準(zhǔn)備在金小玨單位的附近找一份工作……
……
我天天去金小玨單位附近的公交車站等她，等到她我就裝著剛好遇見的樣子，我說，哎呀，金小玨，怎么是你?……
我看了張順?biāo)谎郏野l(fā)現(xiàn)他完全沉浸在對金小玨的幻想中。
星期天，張順?biāo)鲩T的時候，我終于給金小玨打了電話。電話的那頭是一個沙啞的嗓音。
我說，你好……
你是誰啊?
我……我是你的一個網(wǎng)友。
你叫什么?
……我，這樣說吧，我是張順?biāo)呐笥眩椰F(xiàn)在和他住在一起，我常常聽他說起你……我覺著他出問題了，你能不能幫幫他?
我怎么幫他，這都是他自找的，他就是這樣的人，你越是理他，他越是纏著你不放。
我怕他會得精神病。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精神病了。
我們可以見一面嗎?
我們見面能解決什么問題嗎?
當(dāng)然……但是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見一面，張順?biāo)軔勰悖刻於几艺f你，說得我都煩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你說吧!
你結(jié)婚了嗎?
結(jié)了，我早就對他說了，我還讓我老公給他打電話，可他老是不相信，他不相信我有什么辦法?你能不能告訴他，我老公一米八零，很帥，叫劉德華，讓他對我死了心?
這，我覺著我們有必要見一面，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帶上你的老公。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看著張順?biāo)芡纯啵蚁霂蛶退?/p>
你幫不了他。
但是我想，我們兩個在一起也許能幫他，有許多問題我不明白，他說你破譯了他的電子信箱，這是真的嗎?還有，你們究竟發(fā)生過什么我不知道，如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話，他現(xiàn)在怎么愛你愛得這樣癡狂?我的意思是，我只有了解了你們之間的問題我才能對癥下藥……
天吶，我什么時候破譯過他的電子信箱，我們以前只是通過信，也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大學(xué)時我們是聯(lián)誼宿舍，曾經(jīng)和許多人一起在一塊玩過，我們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是他自己單相思，我懷疑他現(xiàn)在陷入了幻想……
你覺著我們有必要見一面嗎?
我老公出差了。
那我們是否可以見一面?
沒有必要吧!
你不相信我嗎?
我很忙……
我的手機(jī)還能打一分鐘，我想對你說的是，如果你不見我的話，將來你也許會更麻煩……
我不想見任何人。
如果你不想見我，我有一個請求，我請你不要告訴張順?biāo)覀兺ㄟ^電話，你就當(dāng)我們沒有通過電話好嗎?
我知道，我不會告訴他的，他不是要去武漢了嗎?
他……
我的手機(jī)斷線了。
我的情緒有點(diǎn)低落，有些失望，我覺著金小玨并不像我象的得那樣好，她也并不值得張順?biāo)菢影V情。雖然我能理解一個女人被自己并不喜歡的男人愛的那種擔(dān)憂害怕的心理，但我還是不能原諒她連見都不愿見我的態(tài)度。通過電話，我了解到金小玨對張順?biāo)菦]有半點(diǎn)兒愛的意思的，我也相信金小玨所說的她已經(jīng)結(jié)婚的話，我想，即使她還沒有結(jié)婚，對于張順?biāo)畞碚f，這有什么意義呢——她不愛他，這是無法勉強(qiáng)的。晚上張順?biāo)貋恚液芟敫嬖V他我給金小玨打電話了，但是我又怕他生我的氣。我坐在床上，不說話，我看著張順?biāo)霃乃哪樕峡闯鏊胁〉臉幼樱矣X著他是有患病的氣象的，他的臉色發(fā)黃，眼神迷離，常常看著墻角或別的什么東西發(fā)呆……
張順?biāo)匝宰哉Z地說，金小玨，金小玨，這個狐貍……
張順?biāo)鳛槟愕呐笥眩也辉敢饪匆娔氵@樣你知道嗎?
張順?biāo)粗遥杏X到我認(rèn)真的語氣。
人家金小玨根本就不愛你，你怎么不承認(rèn)這個鐵的現(xiàn)實(shí)呢?
你說的丑話……你是不是給她打電話了。
我……我打了。
她說什么?
她說她結(jié)婚了，她的老公一米八零，很帥，叫劉德華。
你說的丑話，怎么會叫劉德華，劉德華是明星，她是騙你的，騙人也不會騙，這個狐貍。
這樣的一個女人，愛她做什么呢?她，她說你有病，甚至想讓我跟你分開。
張順?biāo)椭^，似乎在想什么，后來他問，她真的這么說，她怎么會讓你和我分開?
因?yàn)樗X著你有神經(jīng)病，其實(shí)，說實(shí)話，我也覺著你出問題了。
你為什么給她打電話?
因?yàn)槲蚁霂湍恪?/p>
你，你說的丑話……我哪有什么病嘛……金小玨還說什么了，她問我住在什么地方了沒有?你是怎么跟她說的?
我點(diǎn)燃一支煙，抽了一口說，人家金小玨根本沒有破譯過你的狗屁電子信箱的密碼，也從來沒有承認(rèn)過與你有任何關(guān)系，人家感到你特別難纏，人家不想讓你這么難過，但是人家對你沒有辦法，人家管不了你那么多，你所以走到現(xiàn)在，全都是因?yàn)槟銌蜗嗨肌犖业脑拸堩標(biāo)艞壦艞壦ⅠR找一個女孩子。
你說的丑話，她不想讓我難過，她沒有破譯過我的密碼……她是個狐貍。
她是個狐貍與你有什么相干呢?
與我有什么相干，你說的丑話。
我不想再與張順?biāo)m纏下去，我拉了被子睡覺。張順?biāo)诖采习l(fā)呆，他沒有生我的氣的意思。后來他找我的手機(jī)，我說，你干什么?他沒說話，我看著他有點(diǎn)緊張。我說，你拿我手機(jī)干嗎?他說，我看看。他拿我的手機(jī)看了看已撥號碼，看到果真有金小玨的號，似乎相信了我剛才說的話。后來張順?biāo)采洗菜耍撬恢衣牭剿瓉砀踩ィ睦餅樗械诫y過。我說張順?biāo)伞堩標(biāo)f，金小玨是只狐貍。我坐起身，啪地打開電燈說，張順?biāo)阋窃俳o我提金小玨明天你就給我搬出去。張順?biāo)徽f話了，我看著他，他顯得很委屈的樣子。他那種樣子讓我覺著我的話說重了，我說，明天我給你找個小姐吧，女人沒有那么神秘的，愛情，狗屁愛情，你嘗了女人的味道就把她給忘記了。張順?biāo)f，丑話……我怎么會去找小姐呢!
張順?biāo)刻於紩ソ鹦～k工作的單位，走著去，走著回，有時候回來時都晚上十一點(diǎn)多了，他沒有大院門的鑰匙，開不開門的時候就發(fā)手機(jī)短信給我，我穿上衣服給他開門去。張順?biāo)畬ξ铱蜌饬嗽S多，我想他大概覺著我并不能理解他。我也不多說話，但卻再也不敢拿過激的言語來刺激他了。
又有一次晚上，張順?biāo)芡聿呕貋恚医o他開門，他一進(jìn)門很高興。我說，你去哪兒了?他說，去上網(wǎng)上，我知道金小玨宿舍的號碼了。我說，你怎么知道的啊?他說，我跟我一個同學(xué)聊天知道了……金小玨又改我的電子信箱的密碼了。他說，我的電子信箱打不開了。我說，你的信箱是新浪的嗎?他說，是。我說，我的也打不開了，可能是網(wǎng)站出了問題。他顯得很失望的樣子說，我還以為是金小玨給我搗鬼呢!我笑著說，金小玨改你的密碼你很高興嗎?他說，當(dāng)然嘍，這證明她又理我了啊。我忍不住在他身上擰了一把，我說，張順?biāo)。闾蓯哿恕堩標(biāo)次腋吲d，他也顯出高興的樣子說，你是不是上次給我信箱里寫了一封信?我說是啊。張順?biāo)f，可能是金小玨搗的鬼……我說，好啊，我給金小玨打個電話，我要問她為什么要改我電子信箱的密碼。我做出要打電話的樣子，嚇得張順?biāo)R上改口說，別，別，怎么會是金小玨呢，網(wǎng)站為了收費(fèi)老愛搞這種丑事，為難用戶，我根據(jù)提示進(jìn)去了，你明天再試試。
張順?biāo)嬖V我他用QQ跟兩個女孩在網(wǎng)上聊天，我說，那兩個女孩是不是對你有意思?他說，你說的丑話，我們是好朋友，以前聯(lián)誼宿舍的，哎呀，不聊不知道，她們有的父母離婚了，有的得病動了手術(shù)，跟他們相比，我還算是好的。
金小玨怎么住宿舍呢，她不是在建國門買了房子了嗎?
誰知道她買沒買呢?
上次你不是說她買房子了嗎?
她在網(wǎng)上說的。
她親自對你說的?
不是，是朋友說她在建國門買的房子。
這個宿舍的電話號碼說不定是幾年前的呢，我打打試試看。
別打了……
怕什么呢，就是她接了也不知道是我打的啊。
張順?biāo)o我了號碼，并強(qiáng)調(diào)說打通了就掛電話。我用我的手機(jī)拔了那個號碼，手機(jī)里說是空號。張順?biāo)匝宰哉Z地說，她們騙我……
我說，你是自己騙自己吧。
張順?biāo)粗娫捥柎a不說話了，發(fā)呆。
作者簡介:徐東，上世紀(jì)70年代出生于山東。作品散見《大家》、《青年文學(xué)》、《作家》、《小說選刊》等。發(fā)表小說、詩歌、散文合約120余萬字。出版有小說集《歐珠的遠(yuǎn)方》，長篇《變虎記》，詩集《白云朵朵》。曾獲新浪網(wǎng)最佳短篇小說獎、首屆全國鯤鵬文學(xué)獎、第五屆深圳青年文學(xué)獎。現(xiàn)主編《打工文學(xué)》周刊。
責(zé)任編輯 姜勝群
只要張順?biāo)惶崞鸾鹦～k，我就想說他有病。有時候想說就說了，我說他有病的時候他總是說，你說的丑話!我聽到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這幾個字有時候就忍不住呵呵大笑，我笑的時候他就顯得很無辜的樣子，好像被我欺負(fù)了。我從沒有欺負(fù)他的意思，但是他那種被我欺負(fù)了的樣子還是讓我感到我欺負(fù)了他。
我與張順?biāo)峭拢郧巴≡趩挝坏乃奚崂铮髞砦覀儚哪羌椅幕境鰜砹恕Ｎ蚁瘸鰜淼模诒本┑奶鹚畧@那一塊兒租了間民房。他后出來的，他出來以后給我打電話，我一個人住著覺得孤獨(dú)，就邀他與我住在一起做個伴兒。我們居住的房子不到十平方米，他搬進(jìn)來，房子里就擺了兩張床，一張大的，一張小的。兩張床并排在一起，再加上一個電腦桌的位子，房子就剩個插腳的地方了。本來我們可以睡一張大床的，但是我不習(xí)慣，他也不習(xí)慣。我說，小張啊，你要是個女的就好了，我們的房子就可以寬敞些了。張順?biāo)托χf，你說的丑話!
張順?biāo)臀叶际且痪牌呶迥瓿錾耐茫纳逻€要比我大幾個月，但是由于他的個子比我矮許多，我就稱他為小張。而他跟我說話的時候，從來不叫我的姓和名，不叫我的名，我當(dāng)然也知道他是在跟我說話，但是我覺得他太靦腆了。有時候我就直接地告訴他，你叫我的名字啊，你叫我小李，李同發(fā)都可以，再不你就叫我大個——你這樣的性格，女孩子是不會喜歡的。女孩子喜歡開朗明快的男人，你得改變改變，你改變了，說不定哪天金小玨就會喜歡你了，就會跟你好了!我這樣說的時候，他似乎也承認(rèn)我說得有道理，但他還是用“你說的丑話”這幾個字回應(yīng)我。這幾個字說得多了，漸漸地讓我覺得這幾個字很能說明張順?biāo)拇嬖跔顟B(tài)，這幾個字很像軟綿綿地飄飛的子彈，既代表反擊又代表無奈，或者它什么都不代表，只是很有趣兒。這種有趣兒就在張順?biāo)难豪铮聦?shí)上這種有趣兒也是一種悲哀!
張順?biāo)霭孢^兩部小說了，由于出版商出版意向勉強(qiáng)，所以那兩部書雖然出來了，卻沒有拿到版稅，沒有出版的還有三部。我也發(fā)表過幾個中短篇小說，可以說，我們是志趣相投。但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幾乎從來不談?wù)撐膶W(xué)，不是我不想談，是因?yàn)閺堩標(biāo)偸前言撜務(wù)撐膶W(xué)或別的話題的時間和心思，全部用來談?wù)撍慕鹦～k了。張順?biāo)莻€敏感但不開竅的人，尤其是在感情問題上，他顯得太過黏黏糊糊。有時候我就說，別說我不是個女的，我就是個女的，也不會喜歡你的。張順?biāo)犖疫@么說，就又用“你說的丑話”來回應(yīng)我。
張順?biāo)c我同居一室是有預(yù)謀的，如果我不是住在甜水園，如果我住在回龍觀或者別的地方，只要離光華路再遠(yuǎn)些，張順?biāo)秃苡锌赡懿粫c我合租。甜水園離光華路不遠(yuǎn)，光華路上的一個大廈里有著金小玨的工作單位。張順?biāo)∵^來后，每天吃過晚飯都會走上四五站的路，去金小玨的工作單位的樓下去轉(zhuǎn)轉(zhuǎn)。
他搬過來的第一天，我們吃過晚飯，他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那天刮著風(fēng)，我說，去哪兒啊，還刮著風(fēng)呢，我們回去吧!
張順?biāo)f，去光華路!
光華路，不是金小玨在那兒嗎?
要不是她在那兒，我去那兒干什么?
你要去跟她見面嗎?現(xiàn)在下班了啊!
我要跟她見面做什么?
你去光華路，又不見她，那去那兒干什么啊?
張順?biāo)徽f話，但朝著光華路的方向邁動了半步，意思是，你愿意跟我去咱就去，你要是不愿意的話，我自己走了。我不再說什么，也邁開了步子。我總是走得很快，張順?biāo)偸亲叩煤苈Ｒ婚_始他遷就我的步子，后來他說，我們散步，走那么快干什么?我回過頭說，去見你的夢中情人啊!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我去那兒又不是為了見她。我放慢了腳步，與張順?biāo)⒓缱撸腋杏X他走得太慢，就說，你跟不上這個時代了，現(xiàn)在的愛情，都是快節(jié)奏，太慢了好女孩都被別人搶走了。張順?biāo)咽植逶谘澏道铮ь^看了看前方的路，似乎是在看前面究竟有沒有女孩子。張順?biāo)呗返臅r候很有特點(diǎn)，他邁步很慢，邁出的步子很軟，腳踩在地上的時候很輕，大腿支撐的身體很平穩(wěn)，這讓我覺得他將來是一個可以成就大事業(yè)的人。張順?biāo)暎髦桓焙窈竦难坨R，鏡片上落滿了灰塵，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藏在那灰不拉幾的鏡片后面，他的頭發(fā)零亂，頭皮屑落在肩膀上，密密的一層。他穿著灰黑的西裝，西裝里的毛衣，也是灰黑色的，整個兒看上去，給人非常普通的感覺。我說，你看你的頭發(fā)，你的打扮，金小玨見了你該多失望呢，明天去理理發(fā)，買身衣服吧!張順?biāo)f，愛情不會以貌取人的——我現(xiàn)在想買房子，你說在郊區(qū)首付三萬能不能買到房子?我看著張順?biāo)f，這話你都說過一百遍了，老婆還沒確定呢，你買房子干嗎?
你說的丑話，金小玨都有房子了，我也得買房子，不然她會看不起我。
你哪兒來的錢嘛?
我有四個姐，她們都給我準(zhǔn)備著呢，只要金小玨……
你就死心吧，金小玨說不定早就是孩他媽了，你們都三年沒有見面了，你還金小玨金小玨的，你就不會換一個女孩來愛嗎?
你說的丑話，她怎么會結(jié)婚，怎么會有孩子?
張順?biāo)医ㄗh你去看看心理醫(yī)生!
你說的丑話，我能有什么問題?!
好，你沒有問題——你能不能給我金小玨的電話，我現(xiàn)在懷疑根本就沒有金小玨這個人。
你說的丑話，金小玨的照片你看過。
我不說話了，我們默默地向前走，張順?biāo)~出的步子仍然很慢、很軟、很輕。快到光華路的時候，我們本來走得就不快，張順?biāo)畢s強(qiáng)調(diào)我們應(yīng)該再慢一點(diǎn)。我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再慢一點(diǎn)兒。他說，快到了。他的聲音里有著掩飾不住的激動和不安，我笑著說，是不是近鄉(xiāng)情更怯啊?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我笑了，說，咱們坐一會兒吧!張順?biāo)f好，我們就在路旁找了個排椅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張順?biāo)畤@了口氣說，咱們搞文學(xué)的搞得太窮了，我現(xiàn)在身上只有三十多塊兒，見了金小玨的面，想請她吃個飯都不能!我呵呵地笑著說，我身上還有五十多塊錢，借給你得了，只要你能見著她。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金小玨一個月一萬多塊錢哩，請她吃飯檔次不能低了，少說得二百塊錢。坐了一會兒，我說，走吧，張順?biāo)驼酒鹕韥恚檬掷砹死眍^發(fā)，扶了扶掉在鼻尖上的眼鏡說，沒有鏡子。我指著一個玻璃門說，去那兒照照去——還真以為會見著金小玨啊你!張順?biāo)]有去照，而是說，我相信我們總會見面的，我有預(yù)感!我說，什么預(yù)感，你會與金小玨最終走到一起?張順?biāo)蒙囝^舔了舔被風(fēng)吹干的嘴唇，沒有說話。
我們看到了金小玨單位所在的那個大廈，在馬路的另一邊，很高。張順?biāo)f，她就在第三層……那兒有很多外國人出沒!
我笑著說，你去過了?
三年前去過。
那時候你在哪兒?
鄭州，小玨讓我過來——那時候她給我聯(lián)系北京的出版社。
哦，這幾年來你們一直通信?
是啊，她破譯了我電子信箱的密碼，要不然還不會產(chǎn)生誤會呢，她破譯了我的密碼，看到了我的信——那時候我跟鄭州一個叫王曉麗的女人通信。
你喜歡那個女的?
喜歡過，后來她說她結(jié)婚了。
你們談過嗎?
沒有。
你說你愛了金小玨八年，這中間你喜歡過別的女人，這說明你用情不專。
你說的丑話——那時候我聽我的同學(xué)說金小玨正談著男朋友，我生氣啊。
哦，你是報復(fù)她。
我這人從來不會報復(fù)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告訴金小玨我也談女朋友了，想讓她難過一點(diǎn)。
哦，這是因?yàn)槟銗鬯龕鄣锰量嗔恕?/p>
你說的丑話。
怎么又是丑話了，你難道說愛她愛得很幸福?我們過去吧!
不，我不過去——要過去你去。
我去干什么啊，你不去的話?
那我們回去吧!
過去看看嘛，既然那么想她，你怕什么嘛!
金小玨說不想見我。
哦，她這樣說了?那你還愛她干嗎啊，這樣一個女人。
我就是想來這兒看看，你說在光華路有沒有文化公司啊，我想在這塊兒找個工作，說不定在上下班的時候能遇見金小玨。
遇見了又能怎么樣?
你說的丑話，我都三年沒見她了!
可是人家不想見你——我勸你，要么放棄，要么奮起直追，做男人怎么能這樣婆婆媽媽的啊!
你說的丑話，你不懂，我們在打一場心理戰(zhàn)爭。
說不定別人早就不把你當(dāng)成敵人了。
你說的丑話，我們從來就不是敵人，金小玨她是狐貍。
你是什么?
我?我是捉狐貍的獵人。
呵呵，你真逗，我們坐一會兒吧!
不，不，金小玨看到我坐在這兒，像什么話!
那天，我們終于沒有過到馬路對面去。我與張順?biāo)D(zhuǎn)了一個圈兒，回到我們狹窄的房子里。雖然張順?biāo)疀]有見著金小玨，但他還是顯示出很興奮的樣子，他自言自語地說，金小玨，你是個狐貍……唉，我是多么的希望能收到你的短信。我在旁邊，聽了張順?biāo)脑挊返脺喩韥y顫。張順?biāo)吹轿倚Γ约阂残α恕Ｋf，你說金小玨會不會知道我搬到甜水園，我與她只有一步之遙，一步之遙?我笑著說，她怎么會知道你搬到哪兒呢?人家干嗎要知道你搬到哪兒呢?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我說，是不是你覺著你們之間是有心靈感應(yīng)的?張順?biāo)f，是，我天天都能夢到她，你說我天天夢到她，她會不會也天天夢到我?我說，我哪兒知道啊?張順?biāo)畬ξ业幕卮鸷懿粷M意，他說，后來她改了我電子信箱的密碼，但是我又破譯了她改的密碼。她改的密碼最后三位數(shù)是911，你猜不到，她是個狐貍，她想用這個恐怖的數(shù)字嚇唬我!金小玨啊金小玨……我神情憂郁地說，老張，我看你真的是有病了，要么是你編了瞎話來騙我，要么是你真的有精神問題了，她怎么會破譯你的密碼，又怎么會改你的密碼呢?她何苦要這樣呢?張順?biāo)荒樕衩氐卣f，我們的愛情就是一場戰(zhàn)爭，她是為了試驗(yàn)我，看我能不能過關(guān)。我說，放棄吧!張順?biāo)灰詾槿坏卣f，你說的丑話……今天早上我給她發(fā)過短信，我說我到武漢了。
你為什么要跟她說你回武漢了呢，你為什么不跟她說你離她越來越近了呢?
既然她說她結(jié)婚了，我不想讓她感覺到我煩，人都是有自尊的。
你既然知道她結(jié)婚了，你既然知道人是有自尊的，你干嗎不放棄她重新開始一場你愛別人，別人也愛你的愛情呢?
你說的丑話，我不相信她結(jié)婚了，她不會結(jié)婚，她在試我……我不會再愛上別人了……過幾天領(lǐng)了工資，我得到武漢去一趟。
去那兒干什么?你不跟人家簽了寫書的合同要寫書嗎?
我到武漢給金小玨打個電話，不然她不會相信我。
這要花錢的啊，北京到武漢，得花幾百塊兒呢。
這幾百塊兒我還是有的，發(fā)了工資。
為了給她打個電話你要去武漢一趟，這是何苦呢?我都有點(diǎn)兒可憐你了，你真是有問題了。
你說的丑話，我能有什么問題，我沒問題，我心里十分清楚。
我有點(diǎn)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清楚個屁!
張順?biāo)焕砦遥乙膊焕硭髞硭稍诒桓C里給人發(fā)短信，我忍不住問，是給你的小金發(fā)嗎?張順?biāo)f，不是。我說你給誰發(fā)呢?張順?biāo)f，一個同學(xué)。我說，男的女的?張順?biāo)f，男的，金小玨最好的一個女同學(xué)的男朋友。我哦了一聲，不再影響他。過了一會兒，他發(fā)完了短信，我說，你給他發(fā)的什么?我說我到武漢了，金小玨會向她的女同學(xué)說我，說我的時候她的女同學(xué)會告訴她我到武漢了。我笑著說，你這不是騙人家嗎?張順?biāo)疀]說話，他看著自己的手機(jī)，在等著金小玨的女朋友的男朋友給他回短信。但是，等了很久，手機(jī)并沒響。張順?biāo)f，現(xiàn)在我與金小玨的關(guān)系不好，她女朋友的男朋友也不愿意理我了。我說，你和金小玨從來就沒有什么實(shí)質(zhì)性的關(guān)系吧，她說過她喜歡你嗎?張順?biāo)f，這還用說嗎?我說，“這還用說”是指她說過還是指你一相情愿，自作多情?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她就是喜歡我也不會說出口啊!我搖搖頭，感覺張順?biāo)娴氖菬o藥可救了。
晚上十點(diǎn)多的時候，張順?biāo)f，要不你用你的手機(jī)給金小玨打個電話?我說，我給她打電話我說什么?張順?biāo)f，你什么都不用說，她接通了你就說你打錯了。我笑著說，讓我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張順?biāo)f，看看她關(guān)沒關(guān)機(jī)。我說，她關(guān)沒關(guān)機(jī)能說明什么?張順?biāo)f，算了吧，不讓你發(fā)了。他失望的神情讓我覺著我不該那么打破砂鍋問(紋)到底地問他。我說，你說吧，我打。張順?biāo)f了號碼，我打過去，是關(guān)機(jī)。張順?biāo)f，果然是關(guān)機(jī)，小玨啊小玨，你真是個狐貍。我看著張順?biāo)驗(yàn)椴轮辛私鹦～k會關(guān)機(jī)而有些得意。我說，她為什么這么早就關(guān)機(jī)了呢?張順?biāo)f，她一定是猜到了我有可能給她打電話所以才關(guān)機(jī)，這個狐貍。我笑了，我覺著張順?biāo)異鄣谜媸遣蝗菀装?
我的女朋友在上海，晚上，有時候我們短信聊天，張順?biāo)牭轿沂謾C(jī)一會兒響起來，一會兒又響起來，就不停地感嘆說，金小玨啊金小玨……我邊發(fā)短信邊說，怎么，受刺激了?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我說，要是我，我不管她讓不讓我見她，我還是要見的，話該說的說清楚，事該明白的弄明白，心里就舒服了。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這事怎么能說得清楚呢?要是金小玨真的結(jié)婚了，我該怎么辦呢?我說，這事怎么說不清楚啦?你就當(dāng)她的面跟她說我愛你，要是她真的結(jié)婚了，你就撤嘛，還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啊!張順?biāo)七谱煺f，你說的丑話，我想她也許真的是結(jié)婚了。我說，你別反反復(fù)復(fù)地好不好，我都受不了了，你以后別在我面前說金小玨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張順?biāo)乜戳宋乙谎郏辉僬f話了。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又自言自語地說，金小玨啊金小玨，你這個狐貍，狐貍精，你就是個狐貍精變成的。我不理會他的自言自語，他耐不住地說，要是金小玨能像你的女朋友這樣我就好了，你覺著愛情是什么?我沒好氣地說，愛情就是做愛!張順?biāo)m然是有意與我沒話找話說，但還是無法忍受我這種說法，他說，你說的丑話，愛情與做愛有什么關(guān)系?我說，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了啊，就像你愛一個女孩子，你光和她紙上談兵，不拉她的手，不親她的嘴，不跟她上床，她會認(rèn)為你不愛她，不會愛她，是個笨蛋啊!
張順?biāo)f，你跟你女朋友做過了嗎?
我說，那是當(dāng)然。
是什么感覺呢?
我怎么說呢，這事要靠自己體會。
你實(shí)話說，你跟幾個女孩子那個了?
三個。
你說的丑話……怎么會那么多?
人家女孩子喜歡我，想與我做，我也喜歡她，也想與她做，我們就做了啊!
你說的丑話，我真沒想到，你這個人太壞了!
呵呵，我怎么壞了啊?
你覺著你跟人家女孩做了，人家會恨你嗎?
笑話，她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恨我呢?
你又不是誠心跟人家結(jié)婚，她們將來怎么面對自己的愛人呢?
那是她們的事了，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那樣保守啊!
你覺著你有愛情嗎?
有啊，我上海的女朋友就是我的愛情，我很愛她，她也很愛我啊!
你有過幾次愛情了?
兩次。
你說的丑話，我認(rèn)為愛情只有一次。
你應(yīng)該找個女孩結(jié)束你的處男時代，你都快三十歲了，你不想女人嗎?
你說的丑話……我可不像你一樣……你跟沒有感情的女人也能在一起啊?
怎么能說沒有感情呢，她看我順眼，我看她順眼，我們都有感覺，怎么不可以在一起呢?
你說的丑話，你們太壞了，就是你們這些人打亂了女人的心。
呵呵，你準(zhǔn)備怎么懲罰我們呢?我告訴你，我二十四歲以前也像你現(xiàn)在這樣認(rèn)為，我與我第一個女朋友分手以后當(dāng)時想，她以前和我在一起睡，和我分手了以后會和誰在一起睡呢?我一想起她要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睡，我的心就痛。但是能管得了她嗎?我的第二個女朋友在我之前也跟別的男人睡過覺，但是，我現(xiàn)在還是很愛她。最初的時候，我一想起她曾經(jīng)跟別的男人睡過，我心里也不舒服，但是后來我想，她跟別人睡過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只要她愛我，我愛她，我們何必想那么多自尋煩惱呢?
跟你睡過的女人，我是說不是你的女朋友，現(xiàn)在還有跟你聯(lián)系的嗎?
有一個啊，她是我的情人。
你說的丑話，你這個人很壞，你的女朋友在上海啊!
呵呵，給你說你也不懂，在男人中間，像我這樣的算是好的了，我不找小姐，也不刻意地去泡女人，我的那個小情人，只不過與我志趣相投罷了——她有她的男朋友，我們也不過是十天半月的見一次面，見了面也不一定非要做那個，也可以說，我們只不過是朋友，異性朋友，懂不懂?
你們在一起時總做過壞事吧?
當(dāng)然，做過。
你說的丑話，你們做過，她有男朋友，你有女朋友，你們怎么還會是朋友?
懶得理你。
張順?biāo)陌镉袕泥嵵葙I來的幾張音樂CD，都是沒有打開包裝的，他常常從他的行李里拿出來看。我說，什么碟啊，我們聽聽吧!張順?biāo)悬c(diǎn)緊張我會把碟從他手里搶過去，急忙說，不行，不行，這是我從鄭州帶給金小玨的。我說，既然是帶給金小玨的，你怎么不去送給她啊!張順?biāo)徽f話，他又從包里找出兩個中國結(jié)，每個中國結(jié)上系著個玻璃葫蘆，玻璃葫蘆里面，一個畫著兔，一個畫著蛇，除了畫還有幾個字，兩個葫蘆里寫的字都是一樣的:登上泰山一生平安!畫兔的是張順?biāo)模嬌叩模墙鹦～k的。張順?biāo)涯莾蓚€生肖葫蘆結(jié)提在手上說，這是我在山東登泰山時在泰山頂上買的，一個兩塊錢，我準(zhǔn)備把這些東西送給金小玨。我說，去送啊!張順?biāo)檬址龇鲅坨R說，你說她會見我嗎?我說，你又來了，你給她打電話啊!張順?biāo)掌鹨魳返蜕ずJ。我說，破開一張我們聽聽吧，晚上沒個音樂怪沒意思的。張順?biāo)f，不行，不行，我這是從鄭州買回來的。我看了看說，這碟在北京都有，我們先聽，明天我給你買一張一樣的。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北京買的能和我在鄭州買的一樣嗎?我說，怎么不一樣了啊?張順?biāo)f，這碟我都放了快有一年了。我生氣地說，你這樣癡情，如果金小玨真的和別的男人結(jié)婚了，你會不會自殺啊?張順?biāo)f，你說的丑話，我從來沒有想過自殺。
張順?biāo)疀]有勇氣把他買給金小玨的小禮物送給金小玨，他一次次地問我，金小玨會不會嫌他的禮物太輕，金小玨會不會不收他的禮物。我一次一次地鼓勵他說，禮輕情意重嘛，如果像你說的那樣，她是考驗(yàn)?zāi)悖憔透鼞?yīng)該勇敢一點(diǎn)兒，不管她有什么表示，你還是應(yīng)該把你想說的話說出來，把你想送給她的東西送到她手上。你要是再晚一點(diǎn)兒，說不定她真的和別的男人結(jié)婚了，那時候你后悔可就遲了啊!張順?biāo)畬ψ约哼€是沒有自信，他說，你說我要不要讓家里人給我打些錢過來，給金小玨買點(diǎn)值錢的，像項(xiàng)鏈戒指什么的?我說，不用，真正的愛情是不會用金錢來衡量的，對于你來說，我認(rèn)為缺少的是一種勇氣，只要你敢于把這些東西送到她手里，我相信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會有質(zhì)的飛躍……我的話給了張順?biāo)判摹ＫK于下定決心要把那幾張碟和那條生肖葫蘆送給金小玨。
我下班回來，張順?biāo)言诩依锏任伊耍灰娒妫f，唉呀，今天我真是太高興了，今天我真是太高興了。我說，你們見面了?張順?biāo)汗鉂M面，照得我們有點(diǎn)兒陰暗的房子都亮堂起來了。他說，見了，見了，她還是像以前那樣迷人，簡直像個狐貍，只是和三年前相比，她有點(diǎn)瘦了。我說，看你高興的樣兒，你們都說什么了?張順?biāo)曛郑堉欤孟褚粫r不知如何說起。我說，坐下來，慢慢地說。
從中午我就開始給金小玨打電話，一開始，她一見我的電話號碼，不接，后來我再打，她關(guān)機(jī)了。不停地打，不停地打，后來她終于開機(jī)了，一見我的號碼，她又掛了。我的手機(jī)沒有電了，我找了個公共電話給她打，她終于接了……
你怎么說?
我說我是張順?biāo)?/p>
她怎么說?
她說，你不是去武漢了嗎?
你怎么說?
我說，我準(zhǔn)備去武漢，可是我在鄭州的時候給你買的一點(diǎn)兒小禮物還沒送給你，送給你我就走。我就在你們單位樓下，你能下來一趟嗎?
她怎么說?
她一開始不愿意下來，后來她說讓我回去，再后來她就掛了電話。
你呢?
我就把電話再打過去，她終于答應(yīng)見我了，但是她很忙，得過一陣子才能下來，我很高興，就在樓下等。等了有兩個鐘頭，加上前面的時間，足足有四個鐘頭，她終于下來了。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她從大門口走出來，我看到她走出來，我不知道該迎上去，還是待在那兒等她過來，后來她過來了——北京的春天風(fēng)多，我去的時候理了發(fā)的，我感覺我的頭發(fā)還是被風(fēng)吹亂了。為了看她，我買了這身衣服。她走過來，后面還跟著一個男的，那個男的可能是她的同事吧!后來他們在我面前站住了，我見了金小玨，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是一個勁兒地說，三年沒有見面了，三年沒有見面了。
她怎么說呢?
她什么都沒說，后來我把東西送給她，她不要。我再給她，她還是不要。我快要把東西放到地上了，她才把東西接住了。
后來呢，你問她結(jié)沒結(jié)婚沒有?
你說的丑話，我問那事做什么，她肯定沒結(jié)婚嘛!
她就沒跟你說話嗎?
說了，她問我什么時候去武漢。
她的意思是不是想讓你早一點(diǎn)兒去武漢她好省心啊?
你說的丑話……
你又說什么了?
我不會說話，我見到她就不會說話了，我只是說，三年沒有見面了，三年沒有見面了……
你就沒有說別的嗎?
說了，后來我說，你忙你的工作吧，我走了，你保重你的身體啊。
完了?
完了，后來她走了，我也走了。
就這，你還這樣高興得像中了五百萬似的?
你說的丑話，我怎么能不高興呢?
你認(rèn)為你們之間還有可能是嗎?
你說的丑話，當(dāng)然有可能啊……我回來以后給金小玨的同學(xué)打電話，電話一直占線，后來我終于打通了，金小玨同學(xué)的男朋友說話時對我很客氣，態(tài)度和以前不一樣了，我猜想剛才他們的電話一直占線，一定是金小玨那個狐貍給她的同學(xué)通電話。她同學(xué)的男朋友還問我是不是準(zhǔn)備在北京買房子，問我是不是準(zhǔn)備在北京安家。我說是，我準(zhǔn)備了一些買房子的票子，以后準(zhǔn)備在北京發(fā)展了，北京機(jī)會多嘛——我想這些話，金小玨會從她同學(xué)的男朋友那兒知道的。
我哦了一聲，問，你吃飯了嗎?
張順?biāo)f，沒有呢，我請你吃飯吧，我今天太興奮了……哎呀，金小玨……
我的手機(jī)上有金小玨的手機(jī)號，在張順?biāo)翘熳屛医o金小玨打電話的時候，我的手機(jī)里就有了金小玨的手機(jī)號。本來，我對金小玨沒有一點(diǎn)兒興趣，但是，看到張順?biāo)谷荒菢訛樗窕觐嵉梗业故悄叵肱c金小玨見上一面，看看她有什么魅力，我也想知道她是結(jié)婚了還是沒有結(jié)婚。更重要的是，我覺著張順?biāo)異鬯紣鄢雒砹耍蚁肱c她談一談，商量一下該如何讓張順?biāo)畯膯蜗嗨嫉拿躁嚴(yán)镒叱鰜怼Ｋ挲g不小了，該有正常的愛情和性生活了，再這樣下去，很有可能會出問題的。有好幾次我想給金小玨打電話，忍著沒有打。我所以沒有打是因?yàn)閺堩標(biāo)苷J(rèn)真地對我說過不要讓我給金小玨打電話的話。我想，如果我打了這個電話，張順?biāo)懒耍瑫粫苌鷼饽?我是有點(diǎn)怕張順?biāo)鷼獾模谖业挠∠笾校麖臎]有跟誰生過氣，但是，越是這樣的人，越不能氣他。有好幾次我說，小張啊，我給金小玨打個電話吧，我打通了你跟她說話，用我的手機(jī)打，她肯定會接。張順?biāo)偸呛苤钡嘏挛艺娴木徒o金小玨打電話。他說，不要，不要啊，你打的話她會認(rèn)為是我讓你打的……我說，我扮演成一個陌生人，一個打錯電話的人跟她聊一會兒行嗎?張順?biāo)f，不行，不行，你不知道，金小玨是一個狐貍，她什么都能猜得到。
晚上我們沒有話題的時候就各看各的書。有一次，張順?biāo)吹搅赖摹队炅剽彙罚X著這首寫離別的詩很符合他的心情，就忍不住念出聲來: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蘭舟催發(fā)。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哎呀，我與金小玨就是這種情況，我就是這種心情，這幾年來，我換一個工作，去一個城市，過著流浪一般的生活，每離開一個地方，都會有一種生死別離的感覺……金小玨，金小玨，這個狐貍，她是偷去了我的靈魂，是她讓我多愁善感，她就像是林黛玉，我就似賈寶玉……
這幾年，你都去過哪些地方?
南京、廣東、鄭州、西安……最后還是來到了北京，以后，我準(zhǔn)備在北京待下去了。
為什么要去那么多地方，在一個城市里待下去不好嗎?
心不安穩(wěn)，待的地方就待不久，我們在南京上的學(xué)，幾年前，金小玨去了深圳，我就去了廣州，后來她從深圳來到了北京，我從廣州就去了鄭州，在鄭州的時候我聽金小玨的女朋友說金小玨談男朋友了，我就去了西安，想離她遠(yuǎn)一點(diǎn)兒，想離她遠(yuǎn)一點(diǎn)兒能減少對她的想念……
后來又為什么決定來北京了呢?
她的同學(xué)說她準(zhǔn)備結(jié)婚了……
既然她的同學(xué)都說她準(zhǔn)備結(jié)婚了，可能現(xiàn)在差不多應(yīng)該結(jié)了吧!
你說的丑話，她的同學(xué)是跟她穿一條褲子的，她的話能信嗎你說?她說金小玨要結(jié)婚了，在我看來，這是在間接告訴我讓我采取行動了。
既然你不相信人家的話，為什么還老給人家打電話打聽金小玨的消息?
什么話是真的，什么話是假的，我還是能聽得出來的。
算了，張順?biāo)沂钦f不過你了，隨你以后怎么想吧!
我準(zhǔn)備在金小玨單位的附近找一份工作……
……
我天天去金小玨單位附近的公交車站等她，等到她我就裝著剛好遇見的樣子，我說，哎呀，金小玨，怎么是你?……
我看了張順?biāo)谎郏野l(fā)現(xiàn)他完全沉浸在對金小玨的幻想中。
星期天，張順?biāo)鲩T的時候，我終于給金小玨打了電話。電話的那頭是一個沙啞的嗓音。
我說，你好……
你是誰啊?
我……我是你的一個網(wǎng)友。
你叫什么?
……我，這樣說吧，我是張順?biāo)呐笥眩椰F(xiàn)在和他住在一起，我常常聽他說起你……我覺著他出問題了，你能不能幫幫他?
我怎么幫他，這都是他自找的，他就是這樣的人，你越是理他，他越是纏著你不放。
我怕他會得精神病。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精神病了。
我們可以見一面嗎?
我們見面能解決什么問題嗎?
當(dāng)然……但是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見一面，張順?biāo)軔勰悖刻於几艺f你，說得我都煩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你說吧!
你結(jié)婚了嗎?
結(jié)了，我早就對他說了，我還讓我老公給他打電話，可他老是不相信，他不相信我有什么辦法?你能不能告訴他，我老公一米八零，很帥，叫劉德華，讓他對我死了心?
這，我覺著我們有必要見一面，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帶上你的老公。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看著張順?biāo)芡纯啵蚁霂蛶退?/p>
你幫不了他。
但是我想，我們兩個在一起也許能幫他，有許多問題我不明白，他說你破譯了他的電子信箱，這是真的嗎?還有，你們究竟發(fā)生過什么我不知道，如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話，他現(xiàn)在怎么愛你愛得這樣癡狂?我的意思是，我只有了解了你們之間的問題我才能對癥下藥……
天吶，我什么時候破譯過他的電子信箱，我們以前只是通過信，也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大學(xué)時我們是聯(lián)誼宿舍，曾經(jīng)和許多人一起在一塊玩過，我們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是他自己單相思，我懷疑他現(xiàn)在陷入了幻想……
你覺著我們有必要見一面嗎?
我老公出差了。
那我們是否可以見一面?
沒有必要吧!
你不相信我嗎?
我很忙……
我的手機(jī)還能打一分鐘，我想對你說的是，如果你不見我的話，將來你也許會更麻煩……
我不想見任何人。
如果你不想見我，我有一個請求，我請你不要告訴張順?biāo)覀兺ㄟ^電話，你就當(dāng)我們沒有通過電話好嗎?
我知道，我不會告訴他的，他不是要去武漢了嗎?
他……
我的手機(jī)斷線了。
我的情緒有點(diǎn)低落，有些失望，我覺著金小玨并不像我象的得那樣好，她也并不值得張順?biāo)菢影V情。雖然我能理解一個女人被自己并不喜歡的男人愛的那種擔(dān)憂害怕的心理，但我還是不能原諒她連見都不愿見我的態(tài)度。通過電話，我了解到金小玨對張順?biāo)菦]有半點(diǎn)兒愛的意思的，我也相信金小玨所說的她已經(jīng)結(jié)婚的話，我想，即使她還沒有結(jié)婚，對于張順?biāo)畞碚f，這有什么意義呢——她不愛他，這是無法勉強(qiáng)的。晚上張順?biāo)貋恚液芟敫嬖V他我給金小玨打電話了，但是我又怕他生我的氣。我坐在床上，不說話，我看著張順?biāo)霃乃哪樕峡闯鏊胁〉臉幼樱矣X著他是有患病的氣象的，他的臉色發(fā)黃，眼神迷離，常常看著墻角或別的什么東西發(fā)呆……
張順?biāo)匝宰哉Z地說，金小玨，金小玨，這個狐貍……
張順?biāo)鳛槟愕呐笥眩也辉敢饪匆娔氵@樣你知道嗎?
張順?biāo)粗遥杏X到我認(rèn)真的語氣。
人家金小玨根本就不愛你，你怎么不承認(rèn)這個鐵的現(xiàn)實(shí)呢?
你說的丑話……你是不是給她打電話了。
我……我打了。
她說什么?
她說她結(jié)婚了，她的老公一米八零，很帥，叫劉德華。
你說的丑話，怎么會叫劉德華，劉德華是明星，她是騙你的，騙人也不會騙，這個狐貍。
這樣的一個女人，愛她做什么呢?她，她說你有病，甚至想讓我跟你分開。
張順?biāo)椭^，似乎在想什么，后來他問，她真的這么說，她怎么會讓你和我分開?
因?yàn)樗X著你有神經(jīng)病，其實(shí)，說實(shí)話，我也覺著你出問題了。
你為什么給她打電話?
因?yàn)槲蚁霂湍恪?/p>
你，你說的丑話……我哪有什么病嘛……金小玨還說什么了，她問我住在什么地方了沒有?你是怎么跟她說的?
我點(diǎn)燃一支煙，抽了一口說，人家金小玨根本沒有破譯過你的狗屁電子信箱的密碼，也從來沒有承認(rèn)過與你有任何關(guān)系，人家感到你特別難纏，人家不想讓你這么難過，但是人家對你沒有辦法，人家管不了你那么多，你所以走到現(xiàn)在，全都是因?yàn)槟銌蜗嗨肌犖业脑拸堩標(biāo)艞壦艞壦ⅠR找一個女孩子。
你說的丑話，她不想讓我難過，她沒有破譯過我的密碼……她是個狐貍。
她是個狐貍與你有什么相干呢?
與我有什么相干，你說的丑話。
我不想再與張順?biāo)m纏下去，我拉了被子睡覺。張順?biāo)诖采习l(fā)呆，他沒有生我的氣的意思。后來他找我的手機(jī)，我說，你干什么?他沒說話，我看著他有點(diǎn)緊張。我說，你拿我手機(jī)干嗎?他說，我看看。他拿我的手機(jī)看了看已撥號碼，看到果真有金小玨的號，似乎相信了我剛才說的話。后來張順?biāo)采洗菜耍撬恢衣牭剿瓉砀踩ィ睦餅樗械诫y過。我說張順?biāo)伞堩標(biāo)f，金小玨是只狐貍。我坐起身，啪地打開電燈說，張順?biāo)阋窃俳o我提金小玨明天你就給我搬出去。張順?biāo)徽f話了，我看著他，他顯得很委屈的樣子。他那種樣子讓我覺著我的話說重了，我說，明天我給你找個小姐吧，女人沒有那么神秘的，愛情，狗屁愛情，你嘗了女人的味道就把她給忘記了。張順?biāo)f，丑話……我怎么會去找小姐呢!
張順?biāo)刻於紩ソ鹦～k工作的單位，走著去，走著回，有時候回來時都晚上十一點(diǎn)多了，他沒有大院門的鑰匙，開不開門的時候就發(fā)手機(jī)短信給我，我穿上衣服給他開門去。張順?biāo)畬ξ铱蜌饬嗽S多，我想他大概覺著我并不能理解他。我也不多說話，但卻再也不敢拿過激的言語來刺激他了。
又有一次晚上，張順?biāo)芡聿呕貋恚医o他開門，他一進(jìn)門很高興。我說，你去哪兒了?他說，去上網(wǎng)上，我知道金小玨宿舍的號碼了。我說，你怎么知道的啊?他說，我跟我一個同學(xué)聊天知道了……金小玨又改我的電子信箱的密碼了。他說，我的電子信箱打不開了。我說，你的信箱是新浪的嗎?他說，是。我說，我的也打不開了，可能是網(wǎng)站出了問題。他顯得很失望的樣子說，我還以為是金小玨給我搗鬼呢!我笑著說，金小玨改你的密碼你很高興嗎?他說，當(dāng)然嘍，這證明她又理我了啊。我忍不住在他身上擰了一把，我說，張順?biāo)。闾蓯哿恕堩標(biāo)次腋吲d，他也顯出高興的樣子說，你是不是上次給我信箱里寫了一封信?我說是啊。張順?biāo)f，可能是金小玨搗的鬼……我說，好啊，我給金小玨打個電話，我要問她為什么要改我電子信箱的密碼。我做出要打電話的樣子，嚇得張順?biāo)R上改口說，別，別，怎么會是金小玨呢，網(wǎng)站為了收費(fèi)老愛搞這種丑事，為難用戶，我根據(jù)提示進(jìn)去了，你明天再試試。
張順?biāo)嬖V我他用QQ跟兩個女孩在網(wǎng)上聊天，我說，那兩個女孩是不是對你有意思?他說，你說的丑話，我們是好朋友，以前聯(lián)誼宿舍的，哎呀，不聊不知道，她們有的父母離婚了，有的得病動了手術(shù)，跟他們相比，我還算是好的。
金小玨怎么住宿舍呢，她不是在建國門買了房子了嗎?
誰知道她買沒買呢?
上次你不是說她買房子了嗎?
她在網(wǎng)上說的。
她親自對你說的?
不是，是朋友說她在建國門買的房子。
這個宿舍的電話號碼說不定是幾年前的呢，我打打試試看。
別打了……
怕什么呢，就是她接了也不知道是我打的啊。
張順?biāo)o我了號碼，并強(qiáng)調(diào)說打通了就掛電話。我用我的手機(jī)拔了那個號碼，手機(jī)里說是空號。張順?biāo)匝宰哉Z地說，她們騙我……
我說，你是自己騙自己吧。
張順?biāo)粗娫捥柎a不說話了，發(fā)呆。
作者簡介:徐東，上世紀(jì)70年代出生于山東。作品散見《大家》、《青年文學(xué)》、《作家》、《小說選刊》等。發(fā)表小說、詩歌、散文合約120余萬字。出版有小說集《歐珠的遠(yuǎn)方》，長篇《變虎記》，詩集《白云朵朵》。曾獲新浪網(wǎng)最佳短篇小說獎、首屆全國鯤鵬文學(xué)獎、第五屆深圳青年文學(xué)獎。現(xiàn)主編《打工文學(xué)》周刊。
責(zé)任編輯 姜勝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