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戴維#8226;M.蘭普頓是美國約翰斯#8226;霍普金斯大學保羅#8226;尼采高級國際問題研究院Hyman教授、教務長、中國研究項目主任。他的最新著作是《中國力量的三面:軍力、財力和智力》。2010年6月,蘭普頓教授在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擔任訪問學者。以下是他在訪學期間在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為年輕研究人員所作兩次講座的記錄稿,已經其本人閱定。
第一部分:力量
金融危機時代美國力量的軌跡(及其對大國關系的影響)
2010年6月2日
我今天談話的主題是力量在美中關系中的角色,我僅代表我自己作此發言,不代表其他人。我很榮幸地將在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作兩場講座,今天是第一場。這兩場講座試圖探討“美中關系中的力量與信任”,今天的第一場是關于力量的。
我注意到在我右邊的墻上有汪道涵的照片,他是美中關系幾十年中,尤其是雙邊關系出現危機時的偉大人物。確實,貴院一直以來都有杰出的領導人:李儲文、陳啟懋、陳佩堯、俞新天,當然還有我的老朋友楊潔勉院長。我很榮幸地結識了所有這些領導人。一直以來我都將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視為(中國)改革開放政策的前沿。
我將首先給出我的結論,然后我會提出支持這些結論的論據。你們可以判斷我的結論是否是建立在這些證據之上。我會首先界定權力,然后指出,有智慧地界定和運用權力,包括平衡掌握權力并以最有效的方式結合使用不同的權力來達到目標。
我的其他結論包括:不要低估美國,盡管美國目前遇到了很多大問題,并且還沒有明顯的證據證明美國是否能解決這些問題。不要低估我們自我更新的能力,因為我們有很多的資源。不可避免地,我們在未來不會維持同二戰后一樣的主導地位。從某種意義上說,二十世紀后半葉像一場橄欖球賽,而中國和印度只是在看臺上看下面的比賽。二十一世紀,中國和印度在球場上了(這兩個國家的人口占了全世界人口的40%),而比賽將決不會和以前一樣了。美國隊在未來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主導比賽了,但它仍將是一個重要因素。如果把美國和中國放在一起,我們事實上控制了世界上近40%的國內生產總值(GDP),而這個比重將隨著中國GDP的繼續增長而變得更大。因此,我們(中美)合作絕對至關重要。
今天,我要表達的信息很明了——我們必須用成熟全面的方式來看待權力,不要低估美國,要認識到須要繼續合作。下面,我要討論四個問題,逐步建立起我的結論。
問題一:什么是權力?你可以回溯到西方文明中的柏拉圖,或你們歷史上的孫子。這是一個我們都思考了2000多年的問題。在奈教授對軟權力的論述中,他將權力定義為實現目標的能力。這是一個最有用的、簡單的定義。我只想要補充一點,即除了實現目標,權力也是“界定”目標的能力。在現代復雜的社會里,問題之一就是如何定義我們要什么。在定義我們要實現的目標時,我們面臨很多困難。在過去的30年里,中國很好地界定了目標,并組織力量為實現目標而努力,這確實令人印象深刻。美國在定義目標方面則有些困難,不要以為界定目標對美國(或未來變得更多元和復雜的中國)這樣的社會是件容易的事。
美國國務卿克林頓和奈教授都談到了“巧實力”;我把“巧實力”定義為,總體上最少耗費權力,以最有效的方式組合使用各種權力的能力。社會學家阿米泰#8226;艾茲尼(Amitai Etzioni)在他的經典之作《復合組織比較分析》中,將權力分為三類:強制性的、經濟的(或者如他所稱的“報酬性的”)以及勸服性的(“規范性的”或“觀念性的”)權力。“巧實力”恰如交響樂,強調指揮者的作用。如果不能把各種樂器(木管樂器、銅管樂器和打擊樂器)有技巧地結合使用,音樂就無法形成和諧的整體。最有效地運用不同形式的權力,實現和諧結果,就是指揮在音樂中的作用,就是領導人在政策制定中的作用。有技巧的政治領袖、政治家,知道如何用最有效的方式結合使用強制性的、經濟的和觀念性的權力,并知道在環境發生變化時改變其結合的方式。
權力,即實現目標的能力,除了領導能力和社會基礎之外,還受到兩個因素的影響:要解決問題的規模和范圍,以及其他人實現其目標的能力——權力是相對于野心和其他人的能力而言的。美國面臨的問題在很大程度上不是我們在衰弱,而是其他國家在變好,在變大,在變強。巴西、印度、中國,你們的權力都在增長。同時,我們面對的問題在規模上是全球性的。以全球變暖為例,即使美國十分強大,同這一問題的范圍相比,我們單獨達成我們目標的能力十分有限。
再看中國的權力戰略,我認為你們一直將獲得經濟權力作為國家權力戰略的核心,非常明智。經濟這種權力,既可以被轉化為強制性權力,也可以被轉化為軟權力或觀念性權力。經濟權力是最有用、最可轉換的權力形式,因為你可以用它購買其他兩種權力中的很多(但不是所有)元素。例如,美國在亞洲有五個條約盟友——中國現在已是幾乎所有這些國家的第一大出口市場。我認為在這里,錢說了算。中國所處的這個地區里,各方都有很多理由(不僅僅是經濟方面)與你們好好相處。去年,世界出口額下降了20%,但是你們從美國的進口額下降了多少呢?0.2%!事實是,作為世界上增長速度最快的主要經濟體,所有人都希望成為你們的朋友。因此,對于鄧小平強調發展經濟實力的戰略智慧,我非常仰慕。我對美國的擔心之一就是現在我們的經濟表現不好,而這可能會削弱我們的強制性和觀念性(軟)權力。
我在約翰斯#8226;霍普金斯大學尼采高級國際關系學院的同事之一,查爾斯#8226;代蘭(Charles Doran)教授,是“權力周期”理論的倡導者,我認為這個理論非常有用。他的基本觀點是,新興大國和前主導大國處于權力周期的不同位置。對新興大國來說,它們的關切是想要發出聲音,想要被(世界)傾聽,想讓它們的利益和愿望被體系中的前主導大國列入考慮。它們受夠了“任人擺布”。例如,中國想在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中擁有更大的投票份額和投票權,想要二十國集團取代八國集團。另一方面,前主導大國傾向于保留它們從前的角色和話語權,不情愿放棄它們的既得利益,盡管向前看,它們的權力可能已無法使它們享有這樣的尊崇地位了——比如,在7國集團中較弱的歐洲國家身上,我們可以看到這一點。這表明,上升大國和前主導大國間具有內在矛盾。崛起中的國家可能沒有耐心,而既得利益國家則遲于對新現實作出反應。對于解決這種緊張關系,新保守主義認為,戰爭(或者至少是激烈沖突)是可能的(幾乎是不可避免的)結果,但我的同事代蘭提出了更合理的答案。代蘭認為,我們需要更好的管理和外交——緊張關系不一定要用戰爭或混亂來解決。我認為,美國正在努力認知這一點,并以較明智的方式來容納你們的合法需求;但是當然,改變需要時間,而且不同的人對什么才是合理容納的看法不同。
權力是個很復雜的概念。它是盡可能有效地定義和實現目標的能力。你的權力也取決于你的目標以及與其他國家的權力關系。我認為,美國和中國對這些事情處理得還不壞。我們要認識到兩國之間有緊張,但也要意識到我們須要用外交手段進行管理。
問題二:全球實力變化有哪些趨勢?我將會引用三個不同地方做的研究:一個是中國的,一個是歐洲的,還有一個是美國的。有趣的是,這三項研究得出的基本結論一致。
中國學者胡鞍鋼和門洪華對中國、印度、俄羅斯、美國和日本等五個國家的綜合國力(CNP)進行了研究。他們發現,中國的綜合國力從1978年的低水平上有了重大進步。中國取得了巨大進步,但中國要在國際上取得與其人口規模相符的權力份額,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美國在全球權力總量中的份額正在下降,但是以非常緩慢的方式進行的。所以,中國是從一個非常低的水平上上升,而美國是從高水平上逐漸下降——雖然我們尚未看到全球金融危機后的情況如何。由于美國人口只占全世界總人口的4%,美國的權力與其他國家的權力并不相稱。此外,印度正在上升,但速度遠不及中國。俄羅斯的數字,除了在石油和核武器方面,并沒什么增長。日本正在以明顯的速度下滑。因此,胡鞍鋼和門洪華的研究得出結論,就單體而言,美國和中國是最重要的國家。
另一個是安格斯#8226;麥迪森(Angus Maddison)為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所做的研究,題目是:《世界經濟千年史》。很遺憾,麥迪森在今年年初去世了。麥迪森表明,在有記錄的人類歷史的大部分時間里,中國都是世界上的主要經濟力量。從公元元年直到1840年,中國控制著世界GDP中的25%到33%。然后,從1840年到1978年,這個數字是全球GDP的3%到5%。然而,1978年實施了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政策后,中國開始上升。現在,中國就其在世界GDP中的份額而言,大約處于11%到12%之間。但是,考慮到事實是你們擁有全世界20%的人口,而控制的GDP只占世界的11%到12%,你們雖然已經取得了巨大進步,但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而且,與以前的百分點增加相比,你們在全球份額中再新增加一個百分點都變得更加困難。
第三項研究來自美國農業部經濟研究處——這是我最感有趣的。這項研究顯示,歐洲(歐盟15國)在1969年達到了其在全球GDP份額中的“頂點”,它們所占的最高比重是35.78%,但是到2009年已經下滑到了27%。因此,歐洲自1969年以來就在減少其在(全球)GDP中的份額。日本在1982年達到了其在全球GDP中的最高份額,是11.08%,但是現在這一數字降到了8.69%。所以(根據這一測量),日本從1982年起就大體上在走下坡路了。美國在2002年達到了最高點,當時它占世界GDP的30.67%,到2009年,這個數字是29.26%,這意味著我們下降了一點多個百分點。盡管我們仍然要觀察全球金融危機可能產生的全部影響,但這個下降是很緩慢的。真正在失去(全球)份額的是日本和歐洲,而不是美國。美國盟國的失勢趨勢確實令人擔心,擁有強大的朋友令美國獲益良多;但是現在我們的朋友在變弱,在我看來,這是個問題。
然而有趣的是,這三項研究在大的結論上大致相同:美國和中國是當今世界最重要、最具活力的兩個經濟力量,我們兩國加起來占了世界GDP的40%和世界人口的24%。我們須要合作解決那些對于我們和對于世界未來都可能產生災難性后果的問題與摩擦。
問題三:美國面臨哪些挑戰?事實上,我們美國面臨很多嚴峻困難。但是,我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仍將維持單個最強國家的地位;我們只是會像國家情報委員會在2008年11月的《2025年全球趨勢》中所說的一樣,變得不那么占主導地位(第4頁)。很重要的是要記住,失去主導地位有別于衰落。
美國面臨的挑戰都是根本性的挑戰——它們關系到資源在安全、未來生產力投資以及社會保障網絡等開銷之間的分配——換句話說,我們必須考慮消費和投資間的平衡。我的觀點和世界上許多其他人一樣,認為美國在最近幾十年里沒有在資源分配方面作出十分明智的選擇。第一,人口只占世界人口4%的美國,軍費開銷卻幾乎占世界的一半,伊拉克和阿富汗等加劇了這個問題。這對美國來說是沉重負擔。記住,我說過“巧實力”要求平衡使用經濟性、強制性和思想性的(勸服性或觀念性的)權力。領導人應該力爭平衡使用強制性、經濟性和思想性權力。鄧小平1978年非常明智地決定裁減軍費開支,從那時起,你們國家的軍費開支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比重就一直保持在相當低的水平上,盡管從1990年起到現在,(你們的)軍費開支在絕對數量上增長顯著。從1990年起,你們一直在增加軍事預算;在這種情況下,你們必須要小心不要破壞了強制性權力和其他形式的權力之間的平衡,必須小心不要讓它削弱了你們安定鄰國和遙遠國家之心的能力。
第二,美國將太多的國內生產總值花在了醫療方面。我們的醫療開支占GDP的約16%到17%。相反的,中國在這個領域的開支似乎是太少了——約為5%。奧巴馬總統正確地認識到醫療系統必須改革——不幸的是,我不認為現在的改革能有效地解決成本問題。
第三,我們在研發方面的投入停滯不前。美國需要在基礎科學研究上加大投入。一直以來,我們都是富有創造性的國家,因為我們在研發方面投入了很多資金(和人才),但是我們需要繼續這么做,并增加在這方面的投入。奧巴馬總統想要這么做,但是由于需要向其他領域注資,哪里還有錢用于研發呢?
第四,我們過高的債務是另一個問題。2008年,中國的家庭債務額是你們GDP的約15%,處于低位,而美國的家庭債務額則約和GDP相等。這意味著,要使美國所有家庭都還清這些債務,我們整年都不能花我們國民生產總值中的一分錢。在國家債務方面,2008年,中國政府的欠債額是GDP的15%,而美國的數額是90%到100%——日本是170%。美國受到嚴重制約;我們花了很多錢付利息;而利率保持在低位已經很長時間了。如果利率上升,我們的債務負擔也會上升,也許是劇增。
金融危機后,貿易保護也成了一個問題,而美國和中國都有一定程度的貿易保護。你們有你們的“自主創新”政策,我們也有我們的“購買美國貨”。對你們的自主創新政策,美國商界很擔心、確實感到不安。你們對我們保護紙制品、鋼鐵和雞肉也很擔心。然而,在2009年世界出口下降了20%多的情況下,我們沒有滋生出更多的保護主義也許已經是奇跡了。保護主義本來可能更嚴重。
所有這些問題都限制了我們進行有效投資的能力。這些問題都深深植根于社會之中,難以解決。例如,就拿我們的軍費開支來說,這是一個涉及美國所有50個州(通過分包制度)的生產系統,這意味著有政治力量支撐現有的支出模式。盡管美國內部在一定程度上都認為我們的軍費開支過大,但沒人愿意進行裁減——真是這樣的。
就我們的人口形勢而言,我們的社會正在老齡化;我們的社會保障制度是個現收現付的系統,這意味著占人口比重越來越小的年輕工作群體要為不斷增加的老年人口買單,這給年青一代帶來了日益沉重的負擔。
使我們的國內問題雪上加霜的是,我們盟國的能力下降得更厲害。我們的盟國的情況比我們的還糟,這意味著它們難以與我們分擔負擔。
問題四:在對付這些問題時,美國有哪些優勢?在講座的這部分我將談一談為什么盡管美國社會面臨這么多問題,我仍然抱有希望且謹慎樂觀。在電影《虎!虎!虎!》中,在哈佛受教育的日本海軍軍官山本海軍上將,在其策劃偷襲珍珠港時對其上級說的話反映了這個問題。他說:“美國人會醒過來的。等他們醒過來后,我不確定我們最終會贏得戰爭。”這是說,危機能使美國人更清楚地看到問題,并增加我們有效地應對問題的決心。美國仍然擁有我在開頭所說的所有三種類型的權力。為了中美兩國的興盛,我們必須找出合作的途徑,而不是在爭斗中耗盡彼此的力量。
記住,在雅典和斯巴達的戰爭中,雅典人犯了一個致命錯誤,那就是沒有弄清斯巴達人的真正性格和實力。古希臘歷史學家修昔底德在《伯羅奔尼撒戰爭史》中說到了這一點,這就是為什么我認為我們都要研究對方的文化和社會——了解我們人民的性格。
例如,人口結構對美國也許是個問題,可也是中國面臨的問題——一個更大的問題。2050年,你們33%的人口將是老年人,在一定幅度上比美國人口還要老。美國有一個應對老齡化問題的辦法是中國沒有的,美國是移民國家,我們有吸引各種移民的獨特能力。換句話說,我們在吸引人才方面很在行。我們的社會給予人們機會,使其能很快達到社會和經濟等級的上層。這是我們的重大優勢。如果使用得當,這是我們的巨大資源。
美國在自然資源方面也有優勢。美國很幸運,我們生活的大陸面積和中國差不多,而人口只有你們的1/5。地理上,我們歷來受到兩洋保護——與你們有14個陸地鄰國和很多海洋鄰國相比,這仍對我們很有幫助。就地緣政治而言,我們無需像你們一樣處理復雜的鄰國關系。我們有4億英畝可耕地,而人口只占世界人口的4%;你們僅有2.5億英畝可耕地,人口卻占世界人口的20%。我們有許多資源,也許這就是為什么我們如此浪費的原因。我們必須更有效地利用資源。
還有,與歐洲人相比,我們的優勢在于,美國的資本主義比歐洲系的資本主義更為強悍。我們讓市場決定更多事情,我們給市場發展更多激勵,我們鼓勵原始資本主義,我們還非常傾向于撤銷管制。我們的生產力仍以不錯的速度增長。我們確實有重大問題,但我們也有巨大的資源和資產,物質和社會資本方面都是如此。
說到社會資本,我們的經濟實力也來自于我們的社會和文化基礎。我們很重視公共教育,我們的高等教育仍然很強,但老實說,我們任由基礎教育下滑,這很危險。文化上,我們是一個個人主義的、創新型的社會。有人說,在一定程度上,為了激發創新,我們可以容忍很多不同尋常的行為,很多社會異端。世界上70%的技術變革仍然來自美國。
增強我們經濟實力的方案綜合了教育、移民、投資于科研開發、個人主義、超越常規的思維以及激勵創新等。我們為所有這些在不平等和反社會行為方面付了很多附加費,更不用說由于管制不足而引起的災難了,但是它們對美國的競爭力和生產力很有幫助。
最后,我們回到我的結論。
第一,我經常告訴美國同胞,我們必須看看中國是怎樣改革的,以及這些改革可能會對我們產生什么影響。中國的改革要求美國也要改革,挑戰在于我們是否能夠改革自己。
第二,對中國來說,問題是你們能將當前速度的增長保持多久?你們在未來會有多成功?我傾向于樂觀看待這一問題,因為在過去30多年里,你們作出了正確的決定,這給你們帶來了成功。
第三,關于中國的“韜光養晦”政策,那是非常聰明的政策——你們到目前為止沒有重蹈前蘇聯的覆轍。你們正在變得更加強大,但并沒有顯著地變得更具威脅性,這對你們很有利。
第四,美國和中國是世界上最大兩個的參與者。如果我們成了敵人,我們會給對方帶來巨大的困難;如果我們合作,我們可以幫助世界和我們自己解決問題。也許,我們面臨的最大危險就是我們低估對方的實力而認識不到合作的必要性。(張遙翻譯)
第二部分:信任
美中關系中相互戰略猜疑的根源
2010年6月9日
請問今天在座的各位有哪些是1972年2月尼克松總統到訪中國和毛主席會面前出生的?【只有三個人舉起了手,他們是: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楊潔勉院長,蘇珊#8226;藍普頓女士和藍普頓博士】這樣的話,我就可以明白,其實在這個會議室里只有我們三個人真正知道冷戰時期的中美關系有多差——沖突性關系的代價可以極其高昂。
作為我今天這個講座的引子,請允許我和你們分享一下我對約翰斯#8226;霍普金斯大學保羅#8226;尼采高級國際問題研究院中國研究項目今年畢業的那些學生說過的一些話。我和楊院長所代表的這代學者以及我們的導師那代人所做的工作,比起你們面臨的挑戰,其實相對容易。我們這代學者只需終止那些不對話、不促進一定合作的不智政策,為后來被稱為“接觸”的政策做些鋪墊和實踐。而你們這一代,卻面臨更復雜的任務,要使“接觸”在這個高度相互依存和復雜的世界里能夠有效運行——從我們各自的經濟管理到全球供應鏈、到全球氣候變化、到(防)擴散、到太空競爭與合作,再到互聯網管理等各個方面的接觸。你們以及那些從美國畢業的學生共同面臨這些挑戰是很重要的,而這事兒可不容易。
正如我上周所說的,這是一個由中美關系的“力量與信任”兩部分組成的系列講座。上周是“力量”,本周談“信任”。
我今天的講座主要討論戰略猜疑在中美關系中的作用。讓我先對上周第一次講座中的三個觀察作一下概括。第一,中美GDP之和占世界GDP的約40%,這一事實使我們兩個國家成為世界上最重要的兩個角色。這并不意味著單靠我們兩個國家就能解決世界上所有問題,但它的確意味著,如果我們不合作,我們可能會使這些問題無法解決。第二,美國具有重振國力的強大力量,盡管美國能否成功克服其所面臨的挑戰還取決于其能否作出正確決定。我無法確定(美國能作出正確的決定),但我們肯定有作出正確決定的能力,我對此謹慎樂觀。第三,新保守派指出,守成大國與崛起大國間必然存在摩擦,這個看法是正確的。然而,他們的錯誤在于,他們認為這些摩擦最終必然導致戰爭或激烈沖突。我們可以通過外交管理摩擦,中美在過去將近四十年里在這方面做得確實相當不錯。
(這傳遞出的)信息就是:我們須要合作。合作要得以深入,我們就須要戰略互信。然而,南中國海和東海不時出現的麻煩、在對臺軍售問題上的爭議以及2000年國防授權法案,等等,所有這些都反映了中美關系中的不信任。這些以及其他一些相互猜疑的表現其實是更深層次問題的表象。我就來談談這些互不信任現象,以及我所認為的其背后更加根本性的原因。
中美之間的相互不信任明顯反映在兩國過去十多年里的大眾讀物中,只要回顧一下最近一段時間(事情就很清楚了)。舉幾個例子,美國1997年出版了《即將到來的中美沖突》,而中國則在1996年出版了《中國可以說不》。中國還有《中國不高興》(2009年)、《超限戰》(2002年),等等。美國近期則有章家敦的《中國即將崩潰》(2001年)以及更近期的馬丁#8226;雅克的《當中國統治世界》(2009年),當然馬丁#8226;雅克碰巧不是美國人。在美國,我們在同一時間有兩本持有完全相反結論的暢銷書——一本書認為中國脆弱不堪,正在走向崩潰;而另一本則聲稱中國如此強大,它將主導全世界。就更學術化的例子而言,你們可以看看約翰#8226;米爾斯海默和羅伯特#8226;卡普蘭的作品。中美兩國的大眾和學術讀物既加強又反映了兩國關系中的互不信任。盡管如此,我相信,通過觀點爭鳴,更合理的概念最終會贏得話語的自由競爭。因此,我將以直截了當的方式討論其中的一些觀點。
上述戰略互不信任的其他表現形式,還可以很容易在我們的安全機構和雙邊關系中找到。我們軍事對話的中斷就是一個例子,最近在香格里拉對話期間的交鋒也是一個例子。我認為,我們不僅應該致力于恢復兩軍高層對話,而且還必須設法讓兩國的中下級軍事人員進行接觸,為他們的見面和會談創造機會。其他還有一些互不信任的標志。2007年,中國摧毀了一枚老舊的氣象衛星但未給予充分解釋,而第二年美國似乎就作出了反應;中國2010年的反彈道導彈試驗則表現出兩國在空中的緊張狀態。在我看來,這些緊張狀態事實上已將中美引向軍備競賽的最初階段,盡管我們之間的競爭尚未像冷戰高潮時期美蘇爭斗所表現出來的那么激烈和嚴重。
另外,民意調查結果顯示,我們的公眾并不完全信任對方。蓋洛普公司2009年在美國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當被問及他們對各種安全議題的“關切”程度時,74%的接受調查的美國人“非常關切”或“比較關切”中國成為一個安全問題,據報道,其中39%的人“非常關切”,35%則“比較關切”。當然,這不意味著中國就是美國人最警惕的對象。美國人還有諸如恐怖主義及墨西哥毒品犯罪等其他更關切的議題——這一點,我們不能忽視。但是,這些民調顯示,當美國人考慮安全問題時,中國處于顯要位置。在中國,情況似乎也差不多。中國公眾經常將美國視為最“不友好”的國家之一。美國公眾對中國的看法雖然肯定沒有差到20世紀80年代末那樣的情況,但也不是很好。
我們可以找出很多雙方缺乏戰略互任的跡象,但這里的核心問題是:什么是互不信任背后最根本的原因?在我的分析中,我將具體列出四個原因:以“無贏”(no-win)方式界定中美關系;誤判美國和中國的力量;在雙邊關系中過度強調“改變游戲方式”;以及挑戰與回應之間的互動。
第一個問題是以無“雙贏”結局方式界定中美關系。羅伯特#8226;卡普蘭最近發表在《外交事務》雜志上的文章就是一個例子, 它在界定中美關系時就排除了可能的“雙贏”結局。卡普蘭文章中有句話真是讓我有點吃驚——他聲稱:“限制一個大中華的興起”應該被確立為美國的戰略目標。在我看來,這是一個無法達成和不得人心的目標,那樣做也不符合我們的利益,尤其是考慮到卡普蘭在操作層面上對“大中華”意味著什么甚至都不完全清楚時,就更是如此。我們應該希望一個更強的中國來幫助解決全球和地區所面臨的問題。問題不在于權力,而在于我們如何運用我們的權力。卡普蘭的觀點是:你贏了就是我們輸了。這種觀點顯然無法增進我們的戰略互信。而且,文章中的“大中華”指什么?大中華可以包括香港、臺灣、海外華人、中國公司,等等,我們如何確定其界限?這個短語意味著什么,這種觀點的潛臺詞何在?看上去,有人在無端地強調中國破壞穩定的作用,而未能對中國作為穩定者所作的事實上和潛在的貢獻給予應有的承認。
例如,如果我們要想穩定世界經濟,我們就必須問自己,誰是當前世界經濟增長最重要的兩個引擎?答案是中國和美國。在上個報告周期,中國報告說其經濟增長超過11個百分點,而美國則為約3%到4%。在1997年至1998年的亞洲金融危機中,你們(中國)通過包括堅持人民幣不貶值在內的各種措施,在穩定地區經濟方面贏得了很高信譽。中國在當時發揮了主要作用,并幫助香港維持了經濟穩定。在亞丁灣,你們(中國)從2008年末起為約1500艘船只提供了護航,這是你們的海軍與其他國家海軍合作的正面案例。我的理解是,中國海軍和在該地區執行任務的其他海軍船只之間的交流與日俱增。而且,說起來奇怪,美中在小布什政府時期實際上在穩定臺灣海峽形勢上進行了不公開的合作。2003年末起,美國確實在限制陳水扁方面發揮了有用的影響。胡錦濤主席和奧巴馬總統現在都在鼓勵海峽兩岸對話。
卡普蘭之類的方式中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面臨的最核心安全問題中有很多已不再簡單地是傳統的大國沖突了。中國的崛起不應該僅從現實主義角度出發被視為一個問題;這也是一個機遇,一個我們應當好好利用的機遇。(國家間關系的)“無贏”界定是以19世紀的方式、從大國視角對國際關系作出的雙邊界定;而事實是,我們時代的很多安全問題是源于相互依存,具有全球性特征。各國必須應對全球性議題,例如氣候變化、環境、跨國恐怖網絡、海盜、網絡安全、全球生產鏈、漁業捕撈,等等。目前,恐怖主義在美國的問題榜上幾列榜首,而恐怖主義的根源總體來說更來自于分散的跨國性網絡,而不是傳統的國家。如果我們不進行合作,我們就不能解決任何上面提到的全球性問題。偶然地,我電子檢索了卡普蘭的那篇文章,結果發現通篇沒有出現一次“合作”這個詞。這就是為什么我們要對“無贏”立場主張者提出質疑。如果我們服從該種思維,或者不以一種平衡的方式教育公眾,該種觀點就會給我們的關系制造眾多困難。我們的工作應該是去尋找“雙贏”的解決方案,而不是推銷“無贏”方式。
第二,對彼此力量的誤判也是一個問題。這也是我在第一次講座中花了更長篇幅討論的內容。一方面,被一些人認為的美國的衰弱遠超過我所認同的;另一方面,我們又開始看到,中國被以遠超其實際情況地描繪為強大。我們必須恰當地理解我們的權力關系。如果你們在蓋洛普公司的網站中(www.gallup.com)搜索“中國”這個關鍵詞,你們會看到一系列調查問及美國人怎么看當今和二十年后世界上的領導經濟體。這些問題在2000年、2008年和2009年都被問及,而結果卻非常有趣。2000年5月,接受調查的美國人中有10%認為中國是世界上的領導經濟體,這在當時從任何重要指標來看都不是事實,而有55%接受調查的美國人認為美國是領導經濟體。2008年2月,金融危機爆發后,突然有40%的美國人開始認為中國已經是世界上的領導經濟體了,相比之下,33%的人認為美國是領導經濟力量。顯然,金融危機對美國公眾的看法產生了巨大影響,而美國經濟也的確面臨很多嚴重的問題。但事實是,就全面的衡量指標而言,我們(美國經濟)相對于中國并沒有如此劇烈的滑坡。然而,正是在這一時刻,美國人突然認為中國成了全球第一經濟強國。我們是在對我們自己的實力有些無把握時,把你們看成了一個非常強大和有力的角色。在2009年2月的民調中,39%(的美國人)認為中國是經濟第一強國,而37%的人認為美國是(第一經濟強國)。這表明,隨著我們經濟的復蘇,美國的信心有所恢復。但是,仍然有更多(美國)人認為中國比美國強大。
你們奇怪美國為什么要讓中國承擔更多的國際責任,一個原因就是我們認為你們比你們自己所認為的更富裕和更強大很多。但是與此同時,很多美國人又很擔心——他們心情矛盾。我們美國人并不總能自洽。我們希望你們發揮領導作用——有時候是如此。
第三,在我今年早些時候在中國的訪談中,我有時候聽到這種表述:“我們[中國]想要改變游戲”。有很多中國人認為權力關系發生了變化,他們現在似乎想要運用更多手段來取得積極成效。在過去的6個月里,很多中國人一直對我解釋說,中國現在有了新的年青一代。每一代人都有他們自己的觀點,而這新的一代成長起來了,他們認為中國取得了巨大進步,并因此應該在國際事務,特別是在那些會對中國產生重要影響的領域扮演更重要的角色。這一代人還認為,美國犯了很多錯誤,例如對(金融)市場缺乏監管,在金融危機擴散到全球中扮演了關鍵角色等。美國的確犯了一些錯。中國這邊的想法似乎是,既然美國犯了錯,那么華盛頓就沒資格再來教導中國。中國沒必要忍受那些不利的、過時的安排,它們已經不再符合中國目前的權力(地位)。這就是我在中國不斷聽到的。
我相信,如果我們處置得當,事情會逐漸發生改變。但是,如果我們想要變化迅速發生,那么可能會產生問題。我花了十年時間試圖讓美國停止1989年后對中國實施的制裁。現在,我驚訝于一些中國人建議對美國實施制裁。我不認同制裁這種做法。還記得我們的前總統比爾#8226;克林頓在1993年至1994年不得不從他提議的制裁的立場上后退嗎?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施加制裁不符合美國的利益,也不能達到美國的目標。美中做生意,是因為這符合我們彼此的利益,因此,制裁是要損害我們自己的利益,這是我們都不愿意做的事。發出威脅,卻又不能執行,這只會損害我們的信用。在國際關系中還是不要使用空洞的威脅比較好。
問題的第四個方面涉及挑戰與回應之間的互動。應該致力于使這種互動最小,但我們尚處于令人憂慮的早期階段。中國為什么要加強軍事力量?在我看來,1985年中國中央軍事委員會的會議非常重要。在日本入侵及以后的內戰時期,毛澤東的強大的陸軍和游擊戰理論非常完美。他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構建了“三線”。毛澤東認為,未來的戰爭與過去的差不多——在中國境內進行。鄧小平是非常務實的人,他提出了改革開放政策,這使得中國沿海城市的GDP率先增長。然而,這也引發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再發生一次戰爭的話,會在哪里進行?他的回答是:“不在中國,不在沿海城市。”相反,如果再有一場戰爭的話,它應該在海岸線之外,在海上,在空間,在外空進行。因此,他裁減陸軍,但從空間、海上和外空等方面投資中國軍事力量。這是一個完全可以理解的戰略,但有一個“但是”。美國歷史上是從哪里獲得主導權的?答案是海洋、空間和外空。鄧小平及其接班人作出了明智的決策,卻將你們推到了我們(美國人)主導的領域。因此,我們兩國必須制訂行為規則和程序,以防止在目前具有潛在沖突的外空出現突發事件和問題。讓我這么說吧,如果美國面臨你們的防務環境,我們幾乎肯定會作出非常類似的反應。
盡管對于你們的軍事預算有不同的估計,但你們把軍費控制在占GDP較低的比例上,這是一項非常明智的政策。然而,你們的軍事預算還是保持在GDP的一個相對穩定的比率上,由于你們的GDP增長迅速,你們的軍事預算也就一直在快速上升,盡管從占GDP的比重而言它仍是相對較低的。無論如何,這為潛在的軍備競賽循環提供了基礎。
例如,中國2007年擊毀一枚氣象衛星的事件,制造了大量太空垃圾,我們(美國)不得不將空間站轉移到新的位置。美國還有點吃驚,因為中國以前未顯示出這一能力。我們非常依賴外空通訊,因此在那時,我們感到了自己的脆弱,我們就要考慮可能的反制措施。我們的反制措施無疑將引發中國的反應,這樣就可能激發相互反應的上升循環,使我們都感到更不安全、更糟糕。
另一個存在類似挑戰和反應的領域是網絡空間。如果你們持續關注我們的公眾輿論和世界輿論的話,你們會發現很多針對中國的指責。網絡空間方面確實存在競爭,這令人擔憂,因為這會使得我們的銀行系統、公眾設施以及其他根本性的系統易受攻擊。我們兩國都不想卷入這個領域的競爭。當然,這個領域非常難以追蹤記錄、難以控制、難以讓彼此相信(對方的行為)。
在我分析了中美關系中戰略猜疑的深層根源之后,我們就來談談可以對此做些什么。
第一,我們需要提升和深化兩軍交流,這不應僅局限于最高層,還應該在中級官員中進行。當前兩軍交流的中斷很不幸,加深了彼此的猜疑。
第二,雙方須要使其(政策)理念(doctrines)更為透明,坦率地說,我在這里會認為奧巴馬政府與前任相比,在很多方面都做得很好。如果我們對比布什政府和奧巴馬政府的三個政策文件,很多積極跡象表明,奧巴馬非常希望建立我們的相互信任,而不是加劇我們的相互猜疑。在2002年的《核態勢評估》報告中,喬治#8226;W.布什總統討論了可能在臺灣海峽運用核武器的緊急情況。而在2010年4月奧巴馬政府發布新的《核態勢評估》時,這種語句已經改變了。在2010年2月發布的《四年防務評估》報告中,奧巴馬政府談到與中國合作,而不是限制中國。更近一點,2010年5月27日,華盛頓發布《國家安全戰略》報告,美國政府再談與中國共事。奧巴馬政府修改了布什政府時期負面的戰略文件,制定了更加合作的文件。有人會說,言詞并不一定轉化為行動,我同意這種說法,但是,言詞很重要,它們必須首先發生變化。美國方面已經作出了這些行動,在我看來,如果中國能認知這一點,對中國有利。
第三,外空是中美應該尋求合作的領域。這一領域在美國非常具有象征意義。如果中國的宇航員,比如楊利偉,可以到美國旅行,訪問我們的一些小城鎮,將是很棒的事情。如果你們可以讓一些臺灣人乘上你們的飛船,那也將是海峽環境(塑造中)極具象征意義的重要姿態。我知道中國也許有興趣參與國際空間站,作為一個美國公民,我希望看到中國能夠參與其中。畢竟,中國是世界僅有的三個已將其國人送入太空并使其安全返回的國家之一,這三個國家是美國、中國和俄羅斯。
第四,美國完全支持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但是,我們雙方都須要確保該機制不會因為龐大和會面次數稀少而難于產生有形的成果。我們須要界別間會議(inter-plenary session)機制,以便于將籠統的協議轉化為優先事項上的具體行動。不管達成了多少協議,真正的考驗在于其中有多少能夠實現。
第五個值得我們更多考慮的領域是如何投資于彼此的未來。由于中國正在走向全球,它開始在世界范圍內投資,這是非常正面的事情。當中國投資于一個工廠或設施、雇傭當地勞工時,你們一般而言就結交朋友了。我們的國會議員就像你們的地方領導人一樣,關心經濟增長和社會穩定。如果我們可以看到美國得到了實惠,我們就會支持。最近,中國就非常富有遠見地在內華達州建立了一個合資企業致力于風力農場技術——這是非常聰明的做法。再舉幾個例子,你們在南卡羅來納、北卡羅來納、明尼蘇達以及肯塔基等地也有(項目)設施。我注意到,當國會議員有選民在中國設施中工作時,他們的態度往往發生變化。同樣地,我相信美國應在中國更多投資。盡管有人認為美國已在中國投資很多了,但美國目前的在華投資只占中國目前每年吸收外國直接投資總量的約3%。確實,很難確切判定流入中國的資金到底來自哪里,如果有較為適當的統計的話,來自美國對華的直接投資很可能會高于3%。略去實際數字不談,如果美國企業能給中國帶來更多(好處),中國就會有更多理由進行合作,反之亦然。這對雙方都適用。我們應該用相互依存在我們的人民間構筑起一種彼此需要的認識。
第六,中國一直在抱怨美國的出口管制政策。你們不滿意是因為美國不賣給中國它在高技術領域想要買的東西。美國也在抱怨,因為我們對華存在巨額貿易赤字。我們的商務部長駱家輝和國防部長羅伯特#8226;蓋茨正提議放松我們的出口管制政策。他們不一定能成功,但這是向前邁進的一步。
第七,在臺灣問題上,我們應該強調我們的關系中在這一問題上的合作面,盡管這對一些人來說有點奇怪。這就是說,我們雙方在海峽兩岸一體化上都有利益。你們希望統一,我們則希望從你們的內戰事務中脫身,但又不會因此而損害我們的信譽或者讓使用武力合法化。經濟外交將對你們非常有用,中國不會想要在臺灣島上制造憤怒人群。美國愿意在它力所能及之處培育和支持大陸與臺灣間的良好關系。總體來說,除了軍售,事情在向積極的方向發展。
最后,中國需要尋找機會以世界歡迎的方式使用其日益增長的力量和影響力。世界須要習慣于看到你們以一種世界上所有人或大多數人能夠認同的方式來使用你們的權力。例如,中國在南亞海嘯期間派出醫療人員,就非常受到歡迎,就如它派艦赴亞丁灣參與多國反海盜努力一樣。中國在韓國軍艦沉沒問題上的立場,是另一個這樣的機會。盡管不是所有人在所有問題上都對國際責任有一致的界定,但還是讓我們尋找機會,讓整個世界都看到中國是以代表廣泛和全球共享目標的方式來運用其權力的。(査曉剛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