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5日晚21時,原中國小說學會常務副會長,全國文藝理論學會顧問,連續幾屆茅盾文學獎評委,陜西省作家協會副主席,陜西省評論家協會主席,《小說評論》雜志主編、被英國劍橋世界名人傳記中心收錄者、享受國務院有突出貢獻的政府特殊津貼專家,中國當代杰出的文藝評論家——王愚先生不幸在西安醫院逝世,享年80歲。在清明時節,春花盛開的美好時刻,一顆正直、敢言、磊落的赤誠靈魂,攜香歸天了。梨花披孝,渭水嗚咽,哀樂彌漫古城長安。
王愚先生1931年8月24日出生在西安市一個望族之家,1949年在西北軍政大學讀書學習,1950年考入西北藝術學院文學系,1955年10月,24歲的青春才俊在上海《文藝月刊》發表處女作《談【三里灣】中的人物描寫》,其超群的才華令世人傾目,1956年調入《延河》文學月刊社任理論編輯。日出便見煙霧散,一仗青云照世間。當年,魏鋼焰先生去北京為《延河》組稿,帶回來吳強先生的長篇小說《紅日》的手稿,這部書稿曾被多家刊物退稿,魏鋼焰先生當時往回帶這部手稿時,也是懷著一種忐忑不安的心情帶回來的。王愚慧眼識珠,發現這是一部難得的好作品,經他力薦,《紅日》得以在《延河》面世,并配以他的評論。1957年2月,當王蒙先生的小說《組織部新來的年輕人》受到圍攻、討伐時,他以一個文學評論家的天職,真誠直言,挺身而出,在《延河》發表了《讓我們感受到時代的精神》的評論文章,他以近六千字的篇幅,充分肯定了這篇小說的政治熱情和藝術成就。他編刊不到一年,敏澤先生等人來西安組稿,他寫了一篇批評周揚同志的庸俗社會學、教條主義、違背藝術規律的文章(此文未發出),被視為異端邪說,作為反黨言論的罪名,被打成右派,勞動改造。1960年,組織摘下戴在他頭上的右派帽子(拿在手中,隨時隨地可以戴上)。時隔不久,秉性耿直的他,又實事求是的說:“彭德懷冤枉;江青是三十年代上海灘上的三流演員;一本紅小書的命運,抵過四卷毛選,豈不是象圣經一樣無往而不勝,馬克思主義也不會有這樣的道理······”。假話風行社會,真言受到迫害。他又以現行反革命罪被判刑五年,在沙坡燒磚,背磚,刑滿釋放后,當了四年倉庫看守員,1979年平反昭雪,他又回到陜西省作家協會工作。48年惡運不斷,半生歲月備受磨難。
1980年,新時期文學春花初綻,時任寶雞市文化局副局長的白冠勇先生帶我到省作協參加文學創作評論座談會,在飯桌上,陳賢仲、李星等人在座,王愚先生那時剛剛回到省作協,他面對我感慨的說:“你們年輕人趕上了好時光”,他教導我要認真讀書做學問。
1989年,王愚先生帶著我、國平、小利參加中國西部首屆文藝評論家座談會,在會議期間,他給我以極大的關心和照顧。
我調入陜西省作家協會后,王愚先生已年邁體衰,病魔纏身,但他仍筆耕不輟。我出任《延河》主編后,連續發了他很有見底的評論文章。他的最后一本書《落難人生》(作家出版社2006年7月版)出版后,我在《延河》封二“陜西作家著作展壇”隆重推介。他最后一篇關于《廢都》再版的評論,是我在去年年底《延河》上發出的。這是王愚先生的絕筆之作。
我以為,王愚先生的落難人生,體現著一代中國正直、善良的知識分子熱情、真誠、磊落、敢言的精神品德。他人生的苦難,是與時代的風云際會和世路興廢息息相關的歷史境遇;是中國文學精神蒙受極左思潮踐踏和蹂躪的苦難。他極有才華,但他生不逢時;他仗義執言,但他屢遭磨難,苦不堪言。他歷經滄桑,淡泊名利,評論真誠而寬厚,博深而練達,深得社會的廣泛好評,曾多次獲全國當代文學研究獎,獲首屆中國作家協會優秀編輯獎等。
4月6日下午6時多,我懷著極其悲痛的心情到王愚先生家里去看望他的夫人張素文老師,張老師也剛剛做過大手術,傷口還在流膿,瘦如枯柴,臉色蠟黃的她拉住我的手,有氣無力的告訴我,王愚先生有遺言:不送花圈,不設靈堂,不搞吊唁,不開追悼會,不搞遺體告別儀式,一切從簡。
我深深地為王愚先生的這種樸素而簡約的人生觀而敬佩。只有飽經滄桑,學富五車,精神脫俗的人,才有這樣坦然、淡出的生命終結觀。作為一個后學,我慟哭王愚先生人生的悲慘遭遇,我敬佩王愚先生堅持真理,實事求是,仗義執言的精神品德。陜西因有王愚先生這樣杰出的文藝評論家而捷足先得,中國因有王愚先生這樣杰出的文藝評論家而文學繁榮。
嗚呼!蒼天無情奪我良師,春花灑淚悲從中來。王愚先生安息吧!.
責編苑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