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兩個大家比較熟悉的例子:
1.我到了自家的屋外,我的母親早已迎著出來了,接著便飛出了八歲的侄兒宏兒。(魯迅《故鄉》)
2.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竟自由。(毛澤東《沁園春#8226;長沙》)
“飛”本是個極普通的動詞,但用在例1里非常貼切生動,只一個字就把孩子輕快敏捷奔跑的歡樂姿態再現了出來,既精煉,又傳神。例2中用一個“擊”字,就像特寫鏡頭一般顯示了雄鷹那種閃電般掠過高空,勇猛搏擊的矯健身影。如果這里改用同義詞“飛”,就顯得平淡無奇了。
還是這個“飛”字,如果我們說:“我剛到自家的屋外,屋里便飛出了我80多歲的老奶奶。”這里雖然同樣是寫人,但表達效果并不好,為什么?因為這里的“飛”字用錯了對象。“飛”可以寫小孩子跑得快,但不可以用來描寫同樣健步如飛的老人。所以我們說,說話、寫文章要看對象,對象不同,選用的詞語也應該不同。在這方面,還是魯迅先生為我們作出了榜樣。
魯迅筆下有兩個酒鬼兼小偷兒,一個是貧困潦倒的窮酸知識分子孔乙己,一個是地痞無賴阿Q。同樣是寫他倆買酒喝,阿Q從城里高興地回來,一走近酒店柜臺,就從腰間伸出手來,“滿把是銀的和銅的,往柜臺上一扔”,而窮困潦倒的知識分子孔乙己則在人們的取笑聲中“排出九文大錢”。“扔”字活畫出阿Q得意洋洋的炫耀情態,“排”字形象地反映了孔乙己的錢來之不易。同樣是偷東西被人逮住,孔乙己爭辯說:“竊書不能算偷……竊書!……讀書人的事,能算偷么?”阿Q則說:“這是你的,你能叫得他答應你么?”這些話語的選用都非常符合人物的身份。
同樣一個“飛”字,寫小孩兒就好,寫老鷹就一般化,寫老人就很不好;同樣寫掏錢買酒,寫孔乙己用“排”,寫阿Q用“扔”。“飛”和“擊”,“排”和“扔”,并不見得誰比誰更好,關鍵看用在什么地方。也就是說,單個的詞語無所謂好壞,詞語有沒有表現力,全看它與具體的上下文配合是否妥貼。配合得好,一個極普通的詞也會顯出神韻、放出光彩來。
所謂運用錘煉詞語,就是要根據題旨情境,選出最具有表現力的詞語。古今中外大作家的論述和他們的創作實踐都說明了這一點。法國作家莫泊桑說:“不論一個人所要描寫的東西是什么,只有一個詞最能表示它,只有一個動詞能使它最生動,只有一個形容詞能使它性質最鮮明。因此就得去尋找,直到找到這個詞,這個動詞和這個形容詞,而決不要滿足于‘差不多’……”只要我們平時多讀多練多積累,寫作時注意精心挑選,就一定能選出最具表現力的那一個詞語,逐步達到用詞準確妥貼、生動形象的要求。
(責任編輯 韋 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