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前世的五百次回頭,換來今生的一次相遇相知。
那么緣分未到的他倆呢?不知是誰,在前世的第四百九十九次回頭之后,戛然而止,生生讓這美麗的艷遇,成了擦肩……
十一年前,她只身去了西藏。不似磕著長頭的朝圣者,她在那里是沒有目的的,不知道要找什么,卻堅持著自己的尋找。她就那樣鬼魅般游移了近三個月,終于在最后一站,定日縣,把錢包弄丟了。她完全沒把它放在心上,只身一人就沿途返回。
西藏有著清晰透徹的天,看久了能讓你恍惚覺得它很近很近,伸手過去,指尖就能夠觸摸。就在她停在路邊,觸摸著天空白云、山頂積雪時,一輛車停在了身邊。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是軍嫂嗎?”
“不是。”
“要送您一程嗎?”
“不用。”
“一個人在這里很危險的。”
“是嗎?”
“還是上來吧。”
“為什么問我是不是軍嫂?”她的語氣略帶了點調皮。
……
見男人不答話,她又問:“不是軍嫂就不給搭嗎?”調皮到有點撒嬌、有點放肆了。她想捉弄一下他,開啟這個男人女人間的游戲。
“是。”車上的人語氣低低的,卻透著那么一點斬釘截鐵的味道,直接把游戲的苗頭掐斷。
她愣了一下,“那如果我非要搭呢?”她有點惱,轉過身來想看看這個無趣的家伙到底是個什么樣。他就這樣躍入了她的眼簾,是個上尉,黑黑的臉透著那么一點紅,是高原紅抑或是源于尷尬,眼神已妥協可脖子還倔倔地僵著。
司機戰士趕忙說:“歡迎歡迎、熱烈歡迎。”三人都笑了,尷尬終得緩解。司機戰士健談,他也不悶,一路上三人話題不斷,什么大昭寺的法輪、八廓街的攤販,連同尼泊爾商人的頭飾,也讓他們研究了大半天。只是當她無意說到遺失錢包的事時,他和司機戰士都沉默了。她覺得奇怪,幽幽地將話題收了個尾,目光也流到了車窗外。大漠像一片安靜的湖,她看見有經幡像船帆一樣飄動著,經幡象征著好運與平安,船帆象征著啟航,而這些又向她預示著什么呢?
到了日喀則,他給她找了一間旅館,說明天找輛車送她去拉薩。門一帶上,他就把她丟在旅館里了。她發了會兒呆,然后突然明白:他是把她當騙子了!
她有點火,本是受害者,卻蒙上不白之冤。大半天過后,她火消了,想想其實在那個地方,是沒有小偷的,她的無意措詞傷害了在這片土地上生長生活的淳樸人們。對于他們蒙上的不白之冤,她的冤屈又算得了什么呢?想想他的反應,她反而笑了。
第二天,來接她的還是一輛軍用卡車,攙她上車后,他順手掏出一個信封塞在她手里。憑直覺她知道里面是錢,她拿了,心想回去后立馬還給他就是了,關于他名字和聯系方式,車里的司機應該知道。她不想跟他說話,她還在惱他呢。就這樣,兩個人連手機號碼都沒有互換一下,就分別了。
司機是個士官,也很健談,問她是第幾次來西藏氣候還適應嗎有高原反應嗎等諸多問題。她因為想著他,答話時也就嗯嗯啊啊地敷衍著。直到車快到拉薩了,她問:你們部隊通信地址是哪里?剛才那位軍官叫什么名字?司機跳了起來:你不是剛才那位的家屬?原來,車是他早早去了兵站申請來的,司機士官根本就不認識他,只知道來接一位軍嫂去拉薩乘飛機回內地。
信封里的兩千元,讓她順利回到了家,而心,卻留在了日喀則的那條車道上。
接著,枯燥的工作、無聊的人際、頻繁的應酬纏了她三年。
三年后。經不住心底召喚的她,終于又踏上去日喀則的路。而他卻不在了。她找遍了從日喀則到定日縣這一路上的駐軍,卻由于模糊的描述和漫長的三年讓所有人都愛莫能助。她欲哭無淚,她是打定主意要與他相見,然后相愛,再然后,嫁給他的。而她卻生生把他弄丟了。
她又去看了大昭寺的法輪,面對著它許了個愿。在八廓街的小攤上,她為他買了一個玉扳指。她很多次地看見立在大漠里迎風飄舞著的經幡,五顏六色都是碎片,一如她的心情。
死心了,她終于要回來。作家裘山山用一篇美妙的文章——《最美的艷遇》——敘述了她接下來發生的故事:“在拉薩車站,她遇見了一個年輕軍官……他們就這么熟悉了。或者說,就這么遇上了。”看完《艷遇》我唏噓不已,而且我始終覺得:是他在冥冥中百般努力,才讓她與“年輕軍官”相遇了。
在回拉薩的車上,她忽然想起他們的相遇,她覺得他好像就隱藏在清晰透徹的天的那邊,只要她再次觸摸天邊白云、山頂積雪,他就會像收到訊息收到指令一樣,神奇地出現在她身旁,于是她打開車窗……結果感冒了。“年輕軍官”照顧了她,然后兩人相愛,再然后,是十年來浪漫凄美的等待,和十年后的幸福結合。
他真好。在她這條小船鬼魅般飄蕩,混混沌沌地尋找著什么時,他硬是用自己的一段“艷遇”,擦肩的“艷遇”,給她安上了風帆,把她送抵幸福的彼岸!
西藏,經幡,依舊招展。
(作者單位:北京市海淀區《軍嫂》雜志社)
責任編輯:次仁羅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