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主語是西方語法理論也是現代句法研究中的一個重要術語。從本質上講,主語是個形式單位,即它是句子分析中句法層面的概念。但當我們界定主語時,卻往往會提及另外一些概念,比如陳述的對象、動作的施動者、已知的信息等等。而它們并非句子句法層面上的概念,因此用這些概念來定義主語可能會造成我們對主語性質的認識上的混亂。從句法語義的角度討論主語與這幾個概念之間的聯系與區別。指出主語作為形式單位雖然往往與主位、施事重合,但它們之間只有自然的重合關系,并沒有直接對應的關系;重申將主語作為形式單位來定義的重要性。
關鍵詞:主語;句法語義;布拉格學派
中圖分類號:H146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1101(2010)04-0077-04
收稿日期:2010-07-28
基金項目:2010年北京聯合大學中青年骨干教師資助計劃項目
作者簡介:
陳建華(1977- ),女,廣東澄溪人,講師,碩士, 主要研究方向為功能語言學和英語教學。
On the subje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yntax and semantics
CHEN Jian-hua
(Department of Enlish, Beijing Union University, Bejing 100083, China)
Abstract: Subject is an important term of modern syntactic research in western grammar theory. Essentially, subject is a form, i.e., it is a concept in sentence analysis at the syntactic level. However, when defining subject, we tend to mention some other concepts, such as the object of statement, the doer of the movement, and the known information, etc. Yet they are not concepts at the syntactic level, so defining subject with these concepts may result in the chaos in the knowledge of the nature of subject. From the angle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yntax and semantics, the paper mainly discusses the relationship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subject and these concepts, pointing out that despite overlapping with theme,illocutionary as a unit of form, there is no direct corresponding relationship but natural overlapping. Lastly, the paper reaffirms the importance of defining subject as a form of unit.
Key words: subject; syntax and semantics; the Prague school
主語作為一個語法分析的術語源遠流長,它也是西方語法理論和現代句法分析中不可缺少的概念。人們往往需要主語來幫助確定句子或核心句的范圍,而句子作為表達思想內容的單位,其在語言形式系統中的地位是無人能及的。關于主語的識別,在參考語法或傳統的描述性語法中已經有較多的研究。其中最負盛名的葉斯帕森的七卷本《現代英語語法》提出了兩條經常能幫助識別主語的外在的標記:一是形式,但僅限于幾個代詞。例如:I, he, she, they 等表示主格的代詞。二是位置,主語通常都是在動詞前,要么緊鄰動詞要么被次修飾語隔開。或者在幾種常見的情形下放在動詞的后面。在某些例外的情況下,賓語前置,主語也放在動詞之前;或者賓語與動詞合為一個固定短語,主語緊隨其后。例如:Talent, Mr. Micawber has; capital, Mr. Micawber has not. / Early in 1661 took place a general election[1]207.然而,主語雖然可以作為一個純粹的形式單位來定義,但它不是一個孤立存在的單位,它從語義上和形式上都與出現在句子中的其他成員有著密切的聯系。
一、作為句法關系的主語
作為句法單位的主語首先是句法關系的一部分,這體現在它與句中的賓語、謂語有緊密聯系。這一點在參考語法和結構功能語法中都有體現。舒哈特(Hugo Schuchardt)曾提出賓語是隱藏著的主語,葉斯泊森對此表示贊同[1]208。他還通過歷時研究發現了這種賓語與主語概念上區分的不確定性導致了之前某些動詞的賓語到后來轉化為主語。例如:中古英語句子pam cynge licodon peran 中的peran是復數主語,動詞lician也采用了相應的復數形式,但經歷了到the king likeden peares 和 the king liked pears的演變,現代英語喪失了pam cynge的與格標志,保留了其句首的位置,將其作為主語來看,由此也將居首與主語聯系起來了。這種變化還有其他原因,但很重要的一點是對人更感興趣,這導致我們將其放在動詞之前,并認為它是主語。這個例子同時也說明了,在現代英語這類詞形變化不豐富的語言中,主語的確定除了依靠詞形之外,詞序是十分重要的。
主語除了與賓語有緊密的關系外,與謂語之間也存在緊密的聯系。從關系的角度看,葉斯泊森也曾提到“主語是在句子中與充當謂語的限定動詞聯系最緊密的首品詞” [1]206-207,即謂語在形式上要與主語保持一致。在某些情況下因為不能分清該詞是賓語還是主語,句子可能會出現歧義。例如:I know my cousin better than you. (=better than you do / better than I do you)/ Tennyson liked Society no better than did General Gordon.因為雖然主語與動詞之間的關系與動詞與賓語之間的關系是不一樣的,但是從本質上講他們都是首品詞和二品詞之間的關系。由此可見,主語之所以成為主語,是要以句子作為形式單位來定義的;換言之,主語需要依靠至少是與謂語等句子的其他句法成分的聯系才能被界定的。在上述例子中,句子歧義的消除是通過將該孤立出現的詞還原成句子中的一分子,在這個例子中,句首的位置提示了它的主語身份。
特勒斯特(Pavel Trost)在《主語和謂語》一文中,也以主語和謂語之間的形式上的相互關系來定義主語。他將主語描述為一個被謂語限定的主要成分,作為限定成分的謂語從形式上支持被其限定的主語。例如:he is dead/they are dead。同時,他認為“句子必須理解為一個形式的單位” ,他將句子看作一個“句法關系的場”,而“句法關系通常是一種形式關系。” 由此可見,特勒斯特也是從形式上來定義主語,并且將主語與其它共現的成分考慮在內。他將句法關系理解為一個“場”表明句法成分之間并非簡單的單向線性排列,它們之間具有復雜的內在關系和內部組織結構,而對主語的定語,必然涉及它與其它成分之間的聯系。不過特勒斯特又補充“限定無疑是一種語義因素” ,在限定關系中,一個成分被單向指派給另一個成分。他舉the capital of USSR is Moscow和Moscow is the capital of USSR為例,說明兩者之間的內容相同,只有從交際的角度出發才能說明它們之間的區別,即theme和rheme不一樣。因此,句子是以語義為基礎的語法表達,同時還是一個交際性的表達(the communicative articulation)。這說明他同時也注意到了主語的描述同時還需要涉及其語義和語篇信息,這兩點下文將詳細討論。此外,特勒斯特還提到有必要區分不同的句子可接受性程度。句子或句子性(sentencehood)的概念是一個相對值(a relative value)。有些句子比另外一些句子更像句子。例如他提到有主語的句子比無主句的句子性高,主語的出現強化了句子的結構。這就意味著主語是在將句子作為句法單位或形式單位來考慮時所必須包括的重要概念。
二、作為語篇元素的主語
上述討論主要將主語放在句子這一背景中來討論,與此略有不同的是,馬泰休斯更傾向于將句子作為語篇中的一部分來討論,更多的是對主語的功能和主語的選擇的討論。在英語中,主語在很大程度上體現的是主位功能(thematic function),即它主要用于表達句子的主位,而其表達動作施事的功能弱化了。主位通常是指說話人最先表達的內容,一般是已知信息,也可看作說話人的談論對象[2]。從functional sentence perspective (FSP)角度來看,在改寫句子時,不僅僅要保持合乎語法的詞序,還要求句子的主位、述位得到保存。因此,有時需要采用被動結構。在被動結構中,句子的語法主語(grammatical subject)只是表述話語(utterance)的主位,而表達施事的功能由副詞狀語來實現。他認為在最早階段的印歐語話中,主位通常表現為動詞所陳述的動作的施事。受這一根源的影響,英語句子的主語通常用于表達主位。他通過比較捷克語和英語,發現了支持這一觀點的事實。即捷克語的主語多半保留了表達施事的功能,而英語主語卻很大程度上保留了表達主位的功能,其表達施事的功能減弱了。英語傾向于選擇具體的事物,特別是指人的詞匯為主語。馬泰休斯的討論清晰表達簡明,并能做到用功能這一主線貫穿他的討論。例如,他在討論第三人稱代詞時提到英語中的形式主語來源于說話人起先用了代詞隨后又補充說明具體所指,例如:He is a good boy, John。這種形式從功能分析角度來講,是因為第三人稱代詞可能只有說話人才知道它的具體內容,所以需要進一步說明[3]100。這種解釋比單純從形式上解釋形式主語是為了避免頭重腳輕的說法更具有說服力。又比如,他討論英語被動語態使用頻繁這一事實是由于英語主語傾向于用來表達主位,而其詞序又不夠靈活,因此只能用被動語態來同時滿足句子語法和功能兩種需求[3]100-101。 還以前面提及的雙賓語被動式的主語為例,研究發現間接賓語作為其被動式的主語增加語言的靈活性和自由度,還使其與主動式的主語及一般的被動式更可能一致。例如:brothers who have all either bought or been left estates / I think the house may be made comfortable and given the air of a gentleman's residence。這一分析也印證了馬泰修斯在分析英語述謂時提到的英語被動結構的功能,即英語中使用所有類被動式和帶間接受影響主語的被動式來使復雜的結構與句子的述位連接起來。
三、主語及其語義角色
葉斯帕森明確提出,主語不可以施事或動作發出者來定義,因為在很多情況下,主語所指的人或事物僅僅經歷了動作,或甚至是動作的承受者即受事。例如:He broke the vase/The vase broke[1]206.從共時的角度我們也可以從被動語態的主語的角度來討論這個問題。葉斯帕森在解釋雙賓結構被動式的主語時提到,當動詞在主動語態中有兩個賓語時,只有一個能被選為被動語態句的主語[1]301-311。在古用法中,直接賓語可以成為被動語態的主語。例如:the horses which were left her by her husband / they will believe anything which is taught them。新的用法則更傾向于將間接賓語作為句子的主語,例如:he was told the adventure of the sword.to-短語也常用于被動語態中,the prize was given to him.在新用法中,間接賓語成為句子的主語的原因在于:第一、與格和賓格形式上的區別消失了;詞序彌補了這一點,并使動詞之前與其緊鄰的位置成為主語的位置,而無須在詞形上體現主格。第二、對人更感興趣。這也是在主動語態中間接賓語放在直接賓語之前的原因。另一個原因是,有些能帶間接賓語的動詞同時也可以只帶一個(指人的)賓語。例如:they showed us upstairs/we were shown upstairs;這有助于發展出以下的說法:we were shown a room.又如,he was permitted to go有助于If I were permitted a glance at the book的出現。但是,在新用法中,也不是所有的動詞都能帶間接賓語為被動式的主語。例如以下的句子都是不可能的。*he was written a letter/sent a note/telegraphed the number.馬泰修斯(Vilém Mathesius)提到的一種情況是用動詞的主動形式表達被動而詞形沒有變化。例如:the book sells well / the play reads well and acts well.關于這個現象,葉斯帕森將其稱為activo-passive.他對第一句的解釋是,我們在這里通常將主語“the book”看成在某種程度上是主動的,把它看成熱銷的原因,因為我們并不太關注賣書者的主動性。這類句子可以看作是描述主語的特性,因此句中的動詞也通常多與描述性的形容詞或副詞連用[3]351。從以上對被動語態的分析可以看出,主語的確定不但受制于與其共現的其它句子成分的句法性質,而且同時還受制于其語義性質。
多庫利爾(Milo Dokulil)和達奈什(Frantiek Dane)在《論所謂句子的語義結構和語法結構》一文中認為“主語的概念可以只通過單純的語法分析來定義”, 他們將句子分為三個層面來討論,即思想內容、語法和語言內容 ,而主語有賴于句法成分之間的關系(relations between sentence components)來定義。“主語(的核心)是句子中不依賴于任何其他詞的那個詞”,而“謂語(的核心)是直接依賴于主語的。” 換言之,它們之間是一種形式上的依存關系。例如:*On the table is the books/On the table are the books.他認為主語與主位和施事之間的對應是自然的,帶有常規性的,而不是必要的。因此,它們之間并沒有直接對應關系,而是一種松散的親緣關系。由此可見,他們反對將主語定義為施事,認為這混淆了內容層面和語法層面。
而在目前學界流行的句法-語義界面研究中,句法單位與語義單位之間的匹配通常是在一定的規則的限定下進行的。目前圍繞語義單位學界展開了很多討論,比較流行的做法是將語義角色作為論元與句法相關的語義內容的描述單位;不管是微觀的還是宏觀的,是簡單的列表還是充當一定事件結構中的元素。而對句法單位的描寫和討論似乎日趨平淡。究其原因,一是傳統語法中有很多關于句法單位的描寫,即對主謂賓語的界定,這些界定雖然不是盡善盡美,但是在多數情況下,也依然能用于討論之中。二是,相對于語義單位的界定而言,對形式單位的定義和描寫所涉及的因素要客觀得多。雖然學界對這些單位的描寫也大相徑庭,從喬姆斯基(Norm Chomsky)的指示語(specifier)到瓦林(Van Valin)的特權句法論元(PSA, privileged syntactic argument)不一而足;但是,學界對句法的獨立性還是基本公認的。承認語法的獨立性意味著句子及其組成成分可以單純從形式的角度來探討。而語義單位則很難給出可見界限,各家的描寫由于理論基礎的不同,幾乎很難有共同承認的部分。
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句法-語義界面研究的先驅菲爾墨(Charles Fillmore)就曾以格語法為理論基礎,提出過一個“主語選擇”原則[4]。它規定對于某給定動詞所指派的一組帶有不同語義角色的名詞性成分,如果其中包括帶有施事角色的成分,那么該成分就被選為主語;如果沒有施事,而有工具,那么帶有工具角色的成分就被選為主語,如果沒有施事也沒有工具,而有客體,那么帶有客體角色的成分就被選為主語。而在之后的各個論元連接規則中,主語依然是不可或缺的單位。例如,在多蒂(David Dowty)的原型角色概念和論元選擇原則,列文(Beth Levin)的事件結構,戈德伯格(Adele Goldberg)的構式論元結構等理論中主語依然作為最重要的句法單位出現其中。它們將主語或者與某些性質組合而成的叢集對應,或者與嵌套最淺的語義角色對應,又或者與某個參與者角色相對應。這些理論表明了一個假設,即動詞或結構的意義決定它們的句法表現[5];而如果將主語簡單等同于施事或動作發出者,這只是考慮到了若干種語義可能性之一。此外,主語和賓語的選擇問題幾乎是所有論元實現規則中都涉及的句法單位,而主語則在所有的規則中占有最優先的位置。
四、結語
從本質上講,主語是個形式單位,即它是句子分析中句法層面的概念。而當我們試圖完全從形式上來定義“主語”這一人們非常熟悉的概念時,會發現這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這是因為主語是句子的主語,對主語的討論往往以對句子的描述和界定為開端。而句子本身就是一個形式、語義、功能的綜合體,雖然在分析時,我們可以試圖將句子切割為不同的層面來分別分析,但是各層之間也是緊密聯系的。因此,在很多討論中,界定和描寫主語,需要提及其語義或功能,比如陳述的對象、動作的施動者、已知的信息等概念。但是,它們并非句子句法層面上的概念,因此為了避免對主語性質認識上的混亂,這些概念往往只能用來輔助說明主語的特性,而不能直接用于主語的界定。主語作為句法單位與主題、主位、施事有本質區別,它們之間只有自然地重合關系,并沒有直接對應的關系,只有將主語作為單純的句法單位來定義,才能更好的理解其本質及特性。
參考文獻:
[1] Jesperson, Otto. A Modern English Grammar on Historical Principle[M].London: Allen and Unwin, 1927.
[2] 姜望琪.主位概念的嬗變[M].當代語言學,2008(2):137-146.
[3] Mathesius, Vilém.A Functional Analysis of Present Day English on a General Linguistic Basis[M].Prague: Academia, 1975.
[4] Fillmore,Charles J.The case for case[M].In E. Bach and R.Harms(eds.).Universals in Linguistic Theory.New York: Holt, Rinehart Winston. eds. Linguistic Society of Korea, 1968: 111-138.
[5] Lappin, Shalom.The Handbook of Contemporary Semantic Theory[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1.
[責任編輯:吳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