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有全球化的經濟,但是沒有全球化的貨幣政策、金融監管和財政體系。征收周轉稅或許是全球財政改革的第一步,即按商品生產或銷售量流轉額征稅
這次金融危機沉重打擊了全球監管的傳統理念和模式。英國央行行長默文金(Mervyn King)有句名言:國際性銀行可以作為全球企業存在,但其破產卻將給某些國家帶來影響,因為某些龐大金融機構的規模甚至超過主權國家,在國家層面上對金融機構的監管已經失效,而且沒有適用全球監管的法律。
這種全球合作機制建立在主權國家自愿參與的基礎之上,他們之間既高度關聯又相互獨立。金融危機之后,這種全球機制正受到越來越多的質疑。
二十國集團(G20)加強了全球監管的合法性,但他們討論的焦點問題不是如何去完善全球監管體系,而是由誰承擔損失以及誰在監管體系中占主角。
現在,世界陷入了集體行動的陷阱。沒有哪個國家采用緊縮的貨幣政策,因為擔心熱錢的流入會使貨幣政策失去效果。沒有哪個國家愿意采取嚴厲的金融監管,因為擔心金融業務被轉移到其他金融中心。沒有哪個國家會大幅度提高稅率,因為擔心巨大的租稅套利。
從事后來看,全球不均衡是由特里芬難題的放大效應導致的。特里芬難題是指,全球儲備貨幣的央行面臨兩難的困境,即貨幣政策既要保證全球流動性,又要滿足國內需求。
當儲備貨幣的國家過度消費,其央行應該執行更緊縮的貨幣政策,但是由于全球的貨幣自由流動,貨幣政策的效果大大減弱。當四個儲備貨幣國家的央行都面臨不斷增加的財政赤字和大量復雜的金融工程,這些金融工程隱蔽地提高了系統的杠桿性,于是這些在全球體系舉足輕重的國家就制造了全球信貸泡沫,并且融資利率只能越來越低。
現實狀況是,我們有全球化的經濟,但沒有全球化的貨幣政策、金融監管和財政體系。
有專家建議,通過發行全球貨幣或建立一個全球監管機構來進行全球治理。但前提是要有全球的財政體系。歐元體系的建立與運行表明,某些國家的條件不適應統一貨幣政策,他們要為此承擔損失,那么必然需要對這些國家進行財政補貼。
英國金融服務管理局主席特納(Lord Adair Turner)提出了另一種解決辦法。既然金融部門是個“永久繁榮機器”,且蘊藏了巨大的道德風險,那么征收周轉稅或許是全球財政改革的第一步,即按商品生產或銷售量流轉額征稅。
周轉稅有許多優點。第一,它對使用者才征稅,而且比其他稅種的稅率遞減幅度小。
第二,周轉稅可以是反周期的,根據市場的投機熱度決定稅率的高低。當泡沫破滅的風險增加時,周轉稅率提高,促使公司投資于更安全的資產上。它是資本充足率的有效補充。
第三,周轉稅可以為全球的公共品提供資金。
第四,周轉稅可以減少金融機構的利潤,也就限制了公司給高管支付過多獎金的能力。
第五,周轉稅的信息收集系統對全球金融交易有全面的數據,能幫助監管者監控過度投機、市場操縱和內幕交易。
那么,政府征收的周轉稅能有多少呢?國際清算銀行每三年公布一次的調查數據顯示,2007年全球外匯年交易額約為800萬億美元,再根據世界證交所聯合會的統計數據,全球股市交易量每年有101萬億美元,除了債券市場和場外交易,每年全球金融交易額約有900萬億美元。如果周轉稅率為0.005%,那么周轉稅總額可達45萬億美元,這幾乎和每年援助非洲的50萬億美元相當。
目前,全球公共品的資金來源渠道有股權融資(反映世界銀行或IMF的投票權)或政府直接撥款。但這都是不可持續的,我們需要全球的稅收為全球公共品提供資金支持。
但是,要運行周轉稅,首先得G20就所有國家征收單一的稅率達成一致。其次,需要有共同標準的財政模型和稅收機制,以促進未來在貨幣政策和金融監管上的合作。周轉稅可以通過國家層面,以買方支付的原則征收。征收的稅可以被用于設立一個全球的基金,允許各國政府使用部分款項應對國內的經濟問題。
全球周轉稅可以先用于支持全球性的公共事業,像創新教育,然后再用于應對有爭議的問題,像氣候變化。全世界的問題就是全球范圍內的公地悲劇,雖然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建立一個全球的財政體系,但是我們應著手考慮這個問題。■
作者為清華大學和馬來西亞大學兼職教授,英文新著《From Asian to Global Financial Crisis》將由劍橋大學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