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語義場的類型看語義的模糊性

摘 要: 模糊性是人類語言客觀存在的屬性。近年來，隨著模糊語言學的發展，國內愈來愈多的學者對語言的模糊性進行了深入仔細的探討。但模糊性究竟指什么，不同學者之間還存在著分歧。本文從現代語義學的“語義場理論”出發，通過語義場的分類及語義場的對比，對語言的模糊性進行深入探討，進一步展示語義場理論的價值，論證語言的模糊性是人類語言的客觀屬性。

關鍵詞: 模糊性 語義場 義位

所謂語言的模糊性是指詞語的所指范圍的邊界是不確定的這種屬性，它與歧義性、概括性、含混性顯然是有所區別的。詞語的模糊性根源于客觀實在。在客觀實在中，詞語所代表的各類事物或現象之間有過渡狀態。當人們在認識這些客觀實在時，由于認識的主觀能動性和認識能力的局限性，人們對詞語所指示的客觀事物或現象的劃分就帶有一定的主觀性，這樣，詞語就不可避免地會產生模糊，所以說模糊性是人類自然語言的客觀屬性。

語義場(semantic field)是指在詞義上具有某種關聯的詞集合在一起并且互相規定、互相制約、互相作用而形成的一個聚合體，是義位形成的系統。這種聚合體的主要特征是:聚合體中的各個詞都具有共同義位或共同義素，同時具有區別義素。共同義位或共同義素特征使得不同的義位能夠聚合在一起，區別義素特征使得不同的義位能夠相互區別。

語義場理論的思想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紀中期德國的洪堡特和赫爾德。但最早提出語義場的概念并進行了認真研究的是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德國和瑞士的一些結構主義語言學家，較為著名的有伊普森、波爾捷希和特里爾等。他們提出的語義場理論認為，一種語言詞匯中的詞在語義上是互相聯系的，這些詞共同構成一個完整的詞匯系統，并且這個詞匯系統是不斷變化的。一方面，在語言的發展過程中，舊詞消失，新詞誕生。另一方面，詞與詞之間的語義關系也在不斷地變化、調整。有時，一個詞的詞義擴大了，跟它鄰近的詞的詞義就會縮小。既然詞與詞之間在語義上有密切的關系，那么，我們只能通過對比，分析它們之間的語義關系，才能確定一個詞的真正意義。屬于同一個語義場的詞，它們在語義上是互相依存、互相制約的。也就是說，要確定某個詞的意義，必須首先比較該詞與同一語義場中其他詞在語義上的聯系，以及該詞在語義場中所占的位置。

從語義場的理論可以看出，任何一種語言中都包含大量的語義場。在語義場中，不同層級之間、同一層級之間的義位往往構成不同的結構關系。這種義位之間所構成的種種結構關系，就形成了語義場的不同類型。義位的模糊與明晰跟義位屬于什么樣的義場有直接的關系，它是由義位結構的性質決定的。我們把語義場理論引入到“模糊語義學”研究中來，就可以發現:不同的語義場之間義位的性質是不相同的，義位之間的結構關系也是不相同的。這就使得我們可以將語義場劃分為不同的類型，然后根據不同類型的語義場來考察分析語義的模糊性情況。下面我們就來分析以下六種主要的語義場。

1.分類義場

分類語義場是最常見的一類，如顏色場、水果場、衣服場、家具場等。最簡單的分類義場是二元的，只包括兩個詞義，如“男人、女人”，“東方、西方”。當然更多的義場是多元的，如水果場中的“蘋果、橘子、香蕉、梨子”等。分類義場可以是多層次的，大類之下有小類，小類之下又可以分出更小的類。這一特點既是客觀事物的系統性決定的，又反映了人類認識客觀事物的成果。一般說來分類義場中各詞義之間的界限是明確的。但是，由于客觀實體是一個整體，某些事物或現象之間并非涇渭分明，這就引發了同一語義場中詞義的模糊性。如在顏色場中，英語中有十一個基本顏色詞:white，black，red，green，yellow，blue，brown，purple，pink，orange，grey，這十一個顏色詞所界定的邊緣部分存在著無數無法說清楚的“過渡色”。因此，這些顏色詞的語義在其邊緣地帶是模糊的。

2.序列義場

表示時間、空間、數量、名次、度量衡、職銜等級、程度等級等義位序列中的義位，都屬于序列關系義場。一般來說，至少得由三個以上的按照一定的順序排列的義位，才能構成義位之間的序列關系。在序列關系義場中，各義位之間的語義一般是明晰的，例如:數量序列“一月、二月、三月”，度量衡序列“斤、兩、錢”，職銜等級序列“元帥、大將、上將、中將、少將”。然而在序列關系義場中，某些客觀對象之間界限的不明晰性，使得序列關系義場出現一定的模糊性。例如表示時間序列的義位往往具有模糊性。時間義位之所以模糊，就在于時間本身是一個連續體，各時段之間沒有截然分明的界限。譬如黎明、早晨、上午、中午、下午、傍晚、夜晚等，在不同的地區、不同的季節、不同的氣候里表現為不同的時段，比如夏季與冬季的傍晚在時段上是不同的。又例如表示空間序列的義位往往具有模糊性。這主要是因為空間是呈輻射狀的無限擴延、伸展的立體，因此一方位與另一方位之間的界限往往并不十分明確。這無疑會導致空間序列的義位之間的模糊性。譬如:“寒帶、溫帶、熱帶”所呈現的是“寒帶→溫帶→熱帶→寒帶”這樣一種序列，這就使得“寒帶”與“溫帶”之間、“溫帶”與“熱帶”之間、“熱帶”與“寒帶”之間難以截然劃界。又例如表示程度等級序列的義位可以說都具有模糊性。譬如:表示溫度等級序列的“極熱、非常熱、很熱、較熱、熱、不很熱、不熱、溫、涼、冷、寒冷”等義位之間不可能有一條截然分明的界限。

3.換位義場

換位義場中的詞義反映某種關系，包括人與人的關系，人與物的關系或物物之間的關系，這種語義場中的詞一般是成對的，一方的存在以另一方的存在為前提，雙方形成一個對立統一體。如，“妻子、丈夫”，“進口、出口”，“父母、兒女”，“雇主、職員”等。換位義場中各詞義之間的界限一般說來是明確的。

4.矛盾關系義場

矛盾關系義場通常包含兩個詞，它們的意義正好相反，互相排斥，非此即彼或非彼即此。例如“生、死”，“男性、女性”，“戰爭、和平”，“出席、缺席”，“真理、謬論”等等。兩個具有矛盾關系的義位構成二元互補義場，非此即彼。它們之間沒有程度或等級之分。從這個意義上看，矛盾關系義場中的兩個義位之間的語義是明晰的。但是也有例外。如果人們在對客觀對象進行歸類時所持的標準模糊，那么具有矛盾關系的這兩個義位之間也可能具有模糊性。例如:“生”與“死”是一對矛盾關系的概念，非生即死，看來它們之間的界限似乎是分明的。其實不然。人的生命的開始以什么階段為標志?是在母體受精的那一剎那，還是在成胎的時候?抑或是在出生的那一瞬間?生命的死亡又以什么為標志?是以心臟停止跳動，還是以腦細胞的全部死亡為標志?不同的國家持有不同的標準。例如，包括美國在內的一些國家認為受精卵或者胚胎就是一個生命的開始，而我國及其他一些國家則認為，生命是在胎兒發育成型或出生之后才開始的。目前，中國和英國等一些國家所認定的標準，是人的受精卵發育14天后，神經系統才開始發育，才具有感知能力，才具備一個生命的雛形。至于“死亡”界定標準，美國、智利等十幾個國家在法律上以立法的形式承認腦死亡為生命死亡的標志;而我國目前還是以心臟停止跳動為死亡的標志。對于“死亡”的判定標準不同，必將導致對人的“生”與“死”的認定的不同，由此可見，具有矛盾關系的義位“生”與“死”在邊界上也具有一定的模糊性。

5.兩極義場

兩極義場是指由語義相對，形成兩極的詞構成的義場。例如，“大、小”，“寬、窄”，“高、低”，“長、短”等。這類語義場中詞義的特點之一是語義的兩極性和相對性，即語義的兩極相比較而存在。例如，我們可以說:這條路寬;這條路非常寬。另一個特點是語義對立的漸進性，即對立的兩極詞中間還可以插進表示不同程度性質的詞語，體現出對立的層次性，如在“漂亮”和“丑”之間可以加入“好看、相貌平平”;在“愛”與“恨”之間可以加入“迷戀、喜歡、冷漠、反感”等詞。在對立的兩極，它們的義位是明晰的，但是在它們之間的交界區域就呈現出一定的模糊性。同時，兩極義場之間的分界也往往是處于不斷地變化之中的，這也使得兩個對立概念的語義具有一定的模糊性。

6.同義關系義場

同義詞群中有一個起支配作用的詞，體現了其他同義詞所共有的特征，這種詞叫主導同義詞，受其制約的語義場稱為語義同義場。構成義位同義關系的基礎是兩個義位的理性意義相同或基本相同。它包括等義詞和近義詞。大量的同義詞實際上是近義詞。在同義關系義場中，具有相等的兩個義位之間和具有不同搭配意義的兩個義位之間，其關系一般是明晰的。近義詞兩個義位之間語義的模糊性主要體現在“理性意義基本相同，但存在細微差別”和“感情色彩不同”這兩類同義詞上:第一種，“理性意義基本相同，但存在細微差別”的同義詞，如“看”和“望”，它們之間的區別難以精確劃定;第二種，“感情色彩不同”的同義詞，如“政治家、政客”，由于不同的人在使用同一個詞時所具有的情感不盡相同，因此，這些詞的感情意義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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