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在古代最初是一個哲學范疇的概念,后來逐步用于對詩歌和其他文學藝術樣式的評論及美學研究。《周易》中的“意象”,是利用八卦圖像演繹人生福禍的一種暗示與象征,被認為是意向的雛形。而《文心雕龍》中已經明確使用意象的概念,有“獨照之匠,窺意象而運斤”的說法。
文學意象是一種特殊形態(tài)的形象。它指的是文學作品特別是詩歌中那些蘊含著特殊意念而讓讀者得之言外的藝術形象。一般的意象,諸如美國詩人艾略特的“荒原”、俄國作家高爾基的“海燕”等,雖然也對物象進行具體描繪,但其所包蘊的豐富內涵卻非生活物象所能具有。另外,有的意象,如馬致遠《天凈沙·秋思》中的諸個意象,主要靠互相聯系構成的意象群體來表達一定的意念,從而也獲得自身的意蘊。特別是最后一句——“斷腸人在天涯”這一意象可以說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由于和這一“斷腸”的旅途征人或他鄉(xiāng)游子相聯系,由于“斷腸”這一特定情境的規(guī)定,其他種種景象都被涂抹上了一種蒼涼悲戚的色調,充溢著一股耐人尋味的意蘊。如果沒有這一句,作者所羅列的種種形象性語詞就不可能獲得這種意蘊,不可能成為具有感染力的藝術形象。還有一些意象,并不在作品中加以直接表現,主要靠其他形象的烘托陪襯而存在,成為一種象外之象。例如漢代樂府民歌《陌上桑》中的主人公羅敷,從多個側面加以烘托,凸顯出那個難以言表的美麗的虛象來。
文學意象是作家的主觀意念與外界的客觀物象猝然撞擊的產物。美國意象派詩人埃茲拉·龐德說:“一個意象是在一剎那時間里呈現理智和情感的復合物的東西。”艾略特提出詩人表達思想感情不能像哲學家或技巧不高明的詩人那樣直接表達和抒發(fā),而要找到一種“客觀對應物”,包括物體、情景、事件、掌故等構成的意象體系來表達,這就是通常說的由意生象。唐代詩人李商隱的《樂游原》正體現了這一過程。“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寫出了抒情主人公的心情不快。“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不愉快的心情找到了“客觀對應物”,夕陽、古原都成為一種意象。當然由意生象并不是惟一的模式。由象生意或意象共生也是常見的。例如杜甫的《春望》,就是由“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景象觸發(fā)了“感時”、“恨別”的情思,而由這種情思生成了“花濺淚”、“鳥驚心”的意象,最終出現了詩人“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這一意與象并生的意象。
一些藝術感染力很強的意象,往往被不同時代的不同作者一再襲用。詩人正是在此基礎上,或襲用舊的意象,或創(chuàng)造新的意象,從而表達自己獨特的審美感受和理想。當然,舊的意象會由于種種原因而變得陳舊,趨于僵化和喪失生命力,新的意象也會不斷誕生。五四以后的新詩中,郭沫若的“鳳凰涅槃”、聞一多的“死水”、艾青的“曠野”等,都是具有生命力的新的意象。
所謂“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文學意象由于具有強烈的主觀創(chuàng)造性和內涵的不確定性,因而也就給讀者感受提供了更大的意會性天地。而意象本身潛在的可能性亦可以通過不同的欣賞者實現為多種現實性。
(作者單位:睢寧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