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樸鐘培
(東國大學教育系,韓國首爾 100-715)
從學規看朝鮮時代的書院教育*
[韓國]樸鐘培
(東國大學教育系,韓國首爾 100-715)
以學規為中心考察了朝鮮時代書院教育的目的、內容和方式。首先,考察了學規關于為己之學的教育目的和科舉問題關系的兩個不同觀點,即本末論和排除論。其次,以學規中的讀書次第和講書目錄等為中心研究了書院教育的課程和教材。最后,關于書院教育的方式,探討了分番居齋和講會制度。
學規;書院教育;朝鮮時代
本文以學規為中心,對朝鮮時代書院教育的目的、內容和方式進行了考察。學規是朝鮮時代書院為了規范教育制定的一種規約,學規中含有豐富多彩的有關書院教育的信息。朝鮮時代眾多書院都制定了學規,本文以退溪李滉(1501-1570)的《伊山書院院規》(1558)和栗谷李珥(1536-1584)的《隱屏精舍學規》(1578)作為研究的出發點。這兩個學規都是在16世紀后半葉制定的,此時正值朝鮮時代的書院開始新建并逐步擴散。它們對朝鮮時代各書院的學規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就像退溪和栗谷對朝鮮性理學的發展有著重大影響一樣。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朝鮮時代各書院學規,在形式和內容方面自退溪和栗谷以后,就沒有發展變化了。各學規在繼承退溪和栗谷所提出的書院學規模式的基礎上,為了在形式和內容上獲得新的進展,不斷的努力,一直到19世紀末。
退溪、栗谷以后各世紀都出現了許多重要的書院學規,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當屬以下幾個:17世紀主要有:鄭逑(1543-1670)的《道東書院院規》和《講法》、《通讀會議》,俞棨(1607-1644)的《竹林書院節目》,尹拯(1629-1714)的《魯岡書院齋規》(1675)和樸世采(1631-1695)的《文會書院院規》(1673)、《紫云書院院規》(1693);18世紀主要是李縡(1680-1746)的《深谷書院學規》(1737)、《龍仁鄉塾節目》,此外李光庭(1674-1756)的《三溪書院居齋節目》(1746)和尹鳳九(1681-1767)的《老江書院講學規目》(1766),金元行(1702-1772)的《石室書院講規》等對于當時講會制度的發展具有重要意義;19世紀主要有李恒老(1792-1868)的《閭塾講規》(1850)。當然,朝鮮時代其它的書院學規都很重要,但以上所列的幾個學規代表了不同時期的學規的特點,因此意義更重大。
本文將通過以上所列學規,對朝鮮時代書院教育的目的、內容和方式三個層面進行考察。首先在第二章里通過以追求為己之學為理念的朝鮮時代的書院學規對科業即科舉學習的態度,來研討書院教育的目的。在第三章中以書院學規中的讀書次第及講書目錄為中心,對朝鮮時代書院教育的課程和教材進行考察。在第四章中以書院儒生的居齋方式和居齋、在家儒生共同參與的講會制度為中心,對朝鮮時代的書院教育方式進行探討。
朝鮮時代的書院在創辦之時,就已經宣布將為己之學作為教育理念。培養人才是書院的主要任務,而當時科舉是入仕的重要途徑之一,因此書院對科業即科舉學習持有什么樣的態度,始終是個很難解決的問題。
最初的《白云洞(紹修)書院院規》中規定“某也學而為己,某也學而為人”,①《海東雜錄》卷3《本朝-周世鵬》《白云洞紹修書院立規》:別置入院錄.凡入院之士,必自錄姓名,且記其來寓年月.夫題名者豈偶然哉,后來者必披案歷指曰,某也學而為己,某也學而為人,某也生而有愧,某也沒而無怍,其窮達雖殊,而賢愚亦遠.嗚呼可不懼乎,可不勉乎.所指的是以為己而不是為人而入院學習,強調了儒生的本份。但是在書院入學資格的相關規定里,小科合格的生員和進士最為優先,②同上:凡入院之士.司馬則如入大學,其次初試入格者,雖非入格,其一心向學者,操行而愿入者,有司稟于斯文而迎之.不免讓人產生書院是科舉學習場所的誤解。如果說《白云洞(紹修)書院院規》里關于書院教育和科舉考試的關系的規定是模糊不清的,那么在李退溪(1501-1570)的《伊山書院院規》里就有了比較詳明的規定。退溪《院規》第一條如下:
諸生讀書,以四書五經為本原,小學家禮為門戶。……其諸史子集,文章科舉之業,亦不可不為之,旁務博通,然當知內外本末輕重緩急之序。③《退溪集》卷 41《雜著》《伊山院規》.
從退溪關于儒生們學習的內外、本末、輕重、緩急的規定可看出科舉學習所占的位置。以《小學》、《家禮》和四書五經為中心的學習是內、本、重、急,科舉學習則是外、末、輕、緩。這便是本末論的理論,即在儒生學業中經學是根本,科業是末端。《伊山書院院規》里提到的退溪的本末論,后被嶺南地區的大部分書院的院規借用,成為了對待書院教育和科舉學習關系的一種典型的觀點。
對科舉學習持另一個觀點是栗谷李珥(1536-1584)的《隱屏精舍學規》。《學規》中,栗谷采取了書院內堅決排除科舉學習的態度:
圣賢之書,性理之說,則不得披讀于齋中(史學則許讀)。若欲做科業者,必習于他處。④《栗谷全書》卷15《雜著》《隱屏精舍學規》.
在《學規》中,栗谷強調書院儒生應以經書和性理書為學習的主要內容,允許閱讀歷史書,但禁止科舉學習。這并不是栗谷對科業自身的否定。栗谷在奉宣祖之令,為補充官學成均館《學令》而制定的《學校模范》(1582)的應舉條項中,提出了與《隱屏精舍學規》不同的觀點:
十一曰應舉,謂科第雖非志士所汲汲,亦近世入仕之通規,若專志道學,進退以禮義者,則不可尚已,如或觀國之光,不免應舉,則亦當以誠心做工,勿浪過時月。⑤《栗谷全書》卷15《雜著》《學校模范》.
在《學校模范》中,栗谷雖然不積極鼓勵科舉學習,但因科舉作為出仕的一般途徑,在不可避免的情況下,他采取了允許的態度。由此可見,《隱屏精舍學規》中禁止書院里的科舉學習的立場,是栗谷針對書院教育的目的所特有的觀點。也就是說,栗谷并不否定科學學習的本身,而是主張書院一定要成為與科舉無關的以為己之學為目的的場所。這種在書院中不允許科舉學習的排除論,以后成為對待科舉學習的另一種觀點。
如上所述,16世紀后半葉制定的兩個初期書院的院規中,對書院教育和科舉學習的關系持有兩種不同的觀點:一是《伊山書院院規》允許書院里科舉學習的本末論,一是《隱屏精舍學規》絕對不允許書院里科舉學習的排除論。這兩種不同的觀點對于后來的書院院規都有著深遠的影響。
首先,最早采取《伊山書院院規》的本末論,一定程度上允許在書院里科舉學習的,是鄭逑(1543-1620)的《道東書院院規》。《院規》對于科舉學習的規定如下:
夫入院之士,雖不能不為科舉之事,而科舉之外,亦有古人所謂為己之學者,茍能不全為彼所奪,而或能用心于此焉。①《寒岡續集》卷 4《 雜著》《院規》.
《院規》中鄭逑認為儒生們的科舉學習是不可避免的,但同時強調了科舉學習是末端,而為己之學才是根本的。根據這個觀點,鄭逑在《講法》中規定與科舉學習有關的書籍和文章不能編入書院的正規課程中:
所讀書,逐月有課,當先經書,亦及子史。其他文章舉業之書,雖不免余力看讀,而不得入于課簿。②《寒岡續集》卷 4《 雜著》《講法》.
這也是對書院每月望日舉行的通讀會形式的講會的規定,規定講會的講書目錄中不能包含與科舉學習有關的書籍和文章。這種一方面贊成科舉學習的不可避免性,另一方面反對科舉學習列入正式課程的做法,其實質是堅持了嚴格的本末論的觀點。
與此不同的是《華陽書院院規》。《華陽書院院規》在堅持相對柔軟的本末論的同時,也有積極肯定科舉學習:
自晨起至夜寢,一日之閑,必有所事,心不暫怠,或讀書,或靜坐,或講論義理,或請業請益,無非學問之事,而舉業文字,亦不可全廢,然當知內外輕重之序,勿使功利奪其志,時或約日齊會院中,試為制述,就質于先輩,嚴立課程,毋或作輟制述,一朔一迴齊會院中,或在家私自制習者,不以此限為拘。③《華陽書院學規》.
《學規》中對舉業文字即科舉學習,和《伊山書院院規》站在相同的“當知內外輕重之序”的本末論的立場。但從后面的“時或約日齊會院中,試為制述”,可以看出以制述為代表的科舉學習已經成為書院正規的教育活動的一部分。如果說把與科舉相關的書籍從課程中剔除的鄭逑的《講法》,是一種嚴格的本末論的話,那么把制述試驗包含在正規課程內的《華陽書院學規》,則屬于一種比較柔軟的本末論。
在柔軟的本末論思想的影響下,贊同在書院里進行科舉學習的還有任必大(1709-1773)的《書堂節目》和徐贊奎(1825-1905)的《講規》。④《 剛窩集》卷4《雜著》《書堂節目》:程文居接時,勿拘年限,詩賦表策疑義箴銘頌等文,必嚴立課限制進,而又不可一向沒溺,須以暇時講討經義,浸灌義理,俾知科學之于此學,有內外輕重之分事.《書堂節目》中 ,任必大規定詩、賦、表、策、疑義、箴、銘、頌等,以及與科試有關的“程文居接”均可列入正規的課程之中。但仍然強調程文和經學的學習有著內外、輕重的區別。與《書堂節目》一樣,徐贊奎的《講規》中在講會時將表、策、疑、論、記、律等六文進行考試的內容,⑤《 臨齋集》卷11《雜著》:諸生,工課以五經《(詩》《書》《易》《禮記》《春秋》)五書(論孟庸學小學),著述以六文(表策疑論記律),講會時,依自愿靣試.以及與科試相關的文章都包含在正規的課程之中。
不論是嚴格的本末論還是柔軟的本末論,都包含著本末顛倒的危險性。而栗谷的《隱屏精舍學規》在書院內根本排除科舉學習,是就為避免這種危險性的。朝鮮時代書院學規中不少繼承了栗谷的思想,完全廢除了書院里的科舉學習。例如,金元行(1702-1772)《石室書院學規》中原封不動地借用了《隱屏精舍學規》中對科業的規定,⑥《渼湖集》卷14《雜著》《石室書院學規》:非圣賢之書性理之說,則不得披讀于院中(史冊則許讀)。若欲做科業者,必習于他處.武城書院也同樣如此。⑦《武城書院志》卷1《院規》:非圣賢之書性理之說,則不得披讀于院中,史冊許入,若欲做科業者,必習于他處.除此之外,樸世采(1631-1695)和李縡(1680-1746)等眾多學規中都明確地規定了廢除書院里的科舉學習。
首先是樸世采在1673年(顯宗12)制定的《文會書院院規》。《院規》對科舉學習有明確地規定:
先賢必欲創立書院于鄉學之外者,實以鄉學有科舉令式之繁,不能專意于講學故也。今若立院而猶不免復循舊習,是于大小學校,終無講學之地,其本泯矣。今宜院外別設一齋,以待隸舉業者(若未及立齋,則姑就西齋居宿),使毋得輒升講堂,肆做時文,以犯其大戒。⑧《南溪續集》卷19《雜著》《文會書院院規》(癸丑).
樸世采認為書院創立初期應擺脫“科舉令式之繁”,以“專意講學”為目的,再次強調了《隱屏精舍學規》中禁止在書院內科舉學習的規定。此外,他在書院之外為進行科舉學習的人單獨立齋,由此可以看出他徹底廢除書院里科舉學習的決心。樸世采的這種關于科舉學習的排除論,在他制定的《紫云書院院規》,⑨《 南溪續集》卷19《雜著》《紫云書院院規》(癸酉):非圣賢之書(如五經、四書《、小學》《、家禮》《、心經》《、近思錄》《、朱子節要》《、圣學輯要》之類)性理之說(如《性理大全》,程朱諸先生及我東先儒文集之類),則不得披讀于講堂(史學則許讀,如綱目,續綱目之類).若欲做科業者,必習于他所(若他所未易則姑居西齋,或有司房似可).與《南溪書堂學規》(10)《南溪續集》卷19《雜著》《南溪書堂學規》:非圣賢性理之書,不得披覽,惟史書許看。如異端科舉文字,切不許入堂.中都有體現。
在深谷書院、道基書院、忠烈書院的學規、考巖書院的講規及龍仁鄉塾的節目中,李縡(1680-1746)都繼承了《隱屏精舍學規》的排除科舉學習的觀點。其中,最能體現他這一態度的是1737年(英祖13)制定的《深谷書院學規》。《學規》中有規定:
書院本為士子群居講學而設,而近來游書院者,但以春秋參祀為重。故書院只為先賢享祀之所,有其名而無其實。往往或有居齋者,而不過習科文而觀雜書,未見有講習之美,可勝嘆哉。此后居齋者勿讀異端之書,又勿做科業文字于齋中,惟專意于義理之說,朝夕肄習。①《陶庵集》卷25《雜著》《深谷書院學規》.
《學規》中李縡批判地指出書院本來應是士林群居講學的場所,但當時的書院卻成了奉祀先賢的場所,就算有居齋的人,也只是學習科文或者看雜書。因此,他在《學規》中禁止居齋儒生讀異端書或者寫科文。即為了恢復書院的群居講學和講明義理的本來面目,明確規定徹底廢除書院內的科舉學習。
綜上所述,整個朝鮮時代的書院學規中,在對待書院教育和科舉學習的關系時存在兩種不同的觀點:一是以退溪的《伊山書院院規》為首的各種書院學規里體現的本末論,認為為己之學是書院教育的根本,科舉學習則是末端。二是以栗谷的《隱屏精舍學規》為首的各種書院學規中提出的完全廢除書院內的科舉學習的排除論觀點。這種觀點并不是否定科舉學習本身,而是主張書院成為和科舉無關的純粹的為己之學的場所。這兩種不同觀點自16世紀后半葉產生后,一直持續到朝鮮時代末期科舉被廢為止。
朝鮮時代書院的教育內容,體現在學規中關于讀書次序和講學書錄等的規定。朝鮮時代的各書院學規中與教育內容相關的規定,多引用退溪的《伊山書院院規》②《退溪集》卷41《雜著》《伊山院規》:諸生讀書,以四書五經為本原,小學家禮為門戶.……其諸史子集,文章科舉之業,亦不可不為之,旁務博通,然當知內外本末輕重緩急之序.和栗谷的《隱屏精舍學規》③《栗谷全書》卷15《雜著》《隱屏精舍學規》:非圣賢之書,性理之說,則不得披讀于齋中(史學則許讀).若欲做科業者,必習于他處.中提出的讀書的范圍和原則。隨后,栗谷的《學校模范》(1582)中提出的標準儒學教育課程,綜合了以上兩個學規中有關書院教育內容的規定。《學校模范》關于讀書的順序和原則規定如下:
其讀書之序,則先以《小學》,培其根本,次以《大學》及《近思錄》,定其規模,次讀論孟中庸五經,間以《史記》及先賢性理之書,以廣意趣,以精識見,而非圣之書,勿讀,無益之文,勿觀。④《栗谷全書》卷15《雜著》《學校模范》.
立足程朱以來的性理學正統論,以《小學》為基礎,以四書五經為學習的主要內容,并輔之以歷史書和性理書,這樣的教育課程在當時無論是官學或私學都視其為儒學的標準教育課程。16世紀后半葉以后,各種書院的學規將這種標準儒學教育課程具體化,根據各個書院的實情進行了相應的改進。其中17世紀以后各書院學規對書院教育課程的規定最為引人注目。
首先是鄭逑(1543-1620)的《道東書院院規》和《講法》。它基本上繼承了《伊山書院院規》中關于讀書的規定,但在兩點上有些變化。第一是時教,即不同季節讀不同的書的原理,例如冬季和春季讀四書五經和程朱性理學者的性理書,夏季和秋季讀歷史書和各個學者的文集。⑤《寒岡續集》卷4《雜著》《院規》:冬春,五經四書與伊洛諸性理之書,夏秋,史學子集,任其所讀.精神集中時讀四書五經和性理書,農忙期則讀歷史書和文集。由此可看出,經書是教育課程的核心。第二個變化是與科舉學習有關的書籍被排除在正規的教育課程之外。《伊山書院院規》中將科舉學習視為末端,而《道東書院院規》雖然允許閑暇時間看有關科舉學習的文章,但是與科舉學習相關聯的書籍不列在正式的月課書錄之中。⑥《寒岡續集》卷4《雜著》《講法》:所讀書,逐月有課,當先經書,亦及子史。其他文章舉業之書,雖不免余力看讀,而不得入于課簿.即雖然承認科業的不可避免性,但是仍強調書院為己之學的教育課程。
其次是尹拯(1629-1714)在1675年(肅宗1)制定的《魯岡書院齋規》。《齋規》中將經書、性理書、歷史書等劃分了等級,并分別進行學習和評價,形成了一種新的教育課程運營方式:
《學規》曰 ,讀《小學》、《家禮》及《心經》、《近思錄》四書六經圣賢諸書,循環不輟,周而復始,講論旨義,務在精究,溫繹前讀。以驗生熟.又以經史子集,隨其多少,論難授受,期于通貫,或交相課誦,以取相長之益云云。今依此規,分為三等,讀《小學》《家禮》《心經》《近思錄》及程朱諸書者,為一等;讀四書五經者,為二等;讀史子者,為三等。一等則通讀講論,二等則背誦令熟,三等或通讀或背誦隨宜。⑦《明齋遺稿》卷30《雜著》《魯岡書院齋規》.
這種分等讀書法在書院教育課程運營方式中所具有的具體意義,很難詳細說明。但是,這種將書籍分為三等級,并對各等級的書籍有著不同的規定的做法,在書院學規中是一個新的嘗試。
最后是同一時期的樸世采(1631-1695)的《文會書院》、《紫云書院院規》。它們進一步發展了《伊山書院院規》和《隱屏精舍學規》的規定,并將其具體化了。先來看1673年(顯宗12)制定的《文會書院院規》里關于書院教育課程的規定:
國家依皇朝頒降四書五經以造士,又以《小學》、《家禮》為考試,此固士子素所講習者。其余諸經(如《周禮》《儀禮》《孝經》之類)諸書(如《近思錄》《心經》《性理大全》之類)諸史(如《春秋三傳》《資治綱目》之類)及洛閩諸先生遺文(如《二程全書》《朱子大全》《語類》之類),又皆為道學之原本,性理之淵藪,亦不可以不加講習。舍是以往,皆非正學,并勿誦讀于院中(若披覽則不在此限)。①《南溪續集》卷19《雜著》《文會書院院規》.
在《文會書院院規》里樸世采不僅確立了以《小學》、《家禮》、四書五經為核心的儒學教育課程,而且還提出了具體的需要學習的各種經書、性理書、歷史書等。例如,經書除了四書五經外還有:《周禮》、《儀禮》、《孝經》等,性理書有:《近思錄》、《心經》、《性理大全》等,歷史書有:《春秋三傳》、《資治通鑒綱目》等,程朱性理學者的文集類有《二程全書》、《朱子大全》、《朱子語類》等。《文會書院院規》中的這些規定雖然不是其獨創,但是對于明示書院教育課程中的讀書教材還是具有積極意義的。
另外一個就是1693年的(肅宗32)樸世采的《紫云書院院規》。《院規》引用了《隱屏精舍學規》中關于讀書的規定,并加以解釋:
非圣賢之書,如五經四書、《小學》、《家禮》、《心經》、《近思錄》、《朱子書節要》、《圣學輯要》之類,性理之說,如《性理大全》、程朱諸先生及我東先儒文集之類,則不得披讀于講堂,史學則許讀,如綱目、續綱目之類。②《南溪續集》卷19《雜著》《紫云書院院規》.
值得我們注意的是,《院規》中規定的書院儒生需要讀的“圣賢之書”不僅包含了四書五經、《心經》和《近思錄》等,退溪的《朱子書節要》和栗谷的《圣學輯要》也在此之列。此外,在“性理之說”中還增加了程朱性理學者的文集和朝鮮時代學者的文集,退溪和栗谷的自撰性理書和朝鮮時代學者的文集正式編入書院讀書目錄中。這在朝鮮書院教育課程的變遷史上是非常值得矚目的。
在18世紀的學規中值得關注的是尹鳳九(1681-1767)在1766年(英祖42)制定的《老江書院講學規目》。《講規》中,尹鳳九基本上繼承了前面學規的關于讀書次序的原則,認為讀書應從《小學》到四書五經。但是他強調在這中間應加入《家禮》、《心經》、《近思錄》、退溪的《朱子書節要》和栗谷的《圣學輯要》等書籍。③《屏溪集》卷34《雜著》《老江書院講學規目》(丙戌):所講冊子,依程朱成法,以小學四書,次第開講,以及五經,而間以家禮、心經、近思、節要、輯要等書為宜.與樸世采一樣,尹鳳九也主張將朝鮮學者自撰的性理書列入講書目錄中。此外,尹鳳九和成震齡等人組織的文仁會也將這兩本書列入了講書目錄中。④《屏溪集》卷34《雜著》《文仁會立約》:未詳何年○有記錄。成震齡子長壬戌昌山人,先生,李夏龜瑞九丙寅韓山人,呂命周士新己巳咸陽人 ,俞默基子沉辛未杞溪人 ○經學相講間一月會講 ,講時冊子 ,則《小學》、《大學》、《論語》、《孟子》、《中庸》、《詩傳》、《書傳》、《周易》、《禮記》《、春秋》《、家禮》《、心經》《、近思錄》《、太極圖說》《、通書》《、易學啟蒙》《、朱書節要》《、綱目》《、圣學輯要》.
在19世紀后半葉李恒老(1792-1868)制定并在華西學派的門人教育活用的《閭塾講規》(1850年)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大多數朝鮮時代學者的著書出現在講會的講述目錄中。《閭塾講規》中規定的具體書籍目錄如下⑤《華西集》卷31《閭塾講規》《書冊目錄》.:《小學》、《大學》、《論語》、《孟子》、《中庸》、《詩》、《書》、《周易》、《家禮》、《禮記》、《周禮》、《儀禮》、《孝經》、《綱目》、《宋明史》、《東史》、《近思錄》、《心經》、《通書》、《二程全書》、《朱子大全》、《朱子語類》、《圣學十圖》、《擊蒙要訣》、《圣學輯要》、《學校模范》、《石潭鄉約》、《喪禮備要》、《宋子大全》、《書社論誦》等30部。其中《東史》和《圣學十圖》、《擊蒙要訣》、《圣學輯要》、《學校模范》、《石潭鄉約》、《喪禮備要》、《宋子大全》、《書社輪誦》都是朝鮮學者的著述。而《書社輪誦》是1732年(英祖8)李縡在龍仁寒泉洞寓居時,為教育后人編撰的講學教材。此外,華西學派也編撰了《華西先生雅言》(1867)、《書社雅頌》、《良志錄》等 ,作為講會教材使用。⑥金大植《華西學派門人敎育研究》,首爾大學博士學位論文(未刊行),2007,第86-91頁.
由上可看出,朝鮮時代的書院學規所體現的書院教育課程,基本上沿用了退溪的《伊山書院院規》和栗谷的《隱屏精舍學規》、《學校模范》中提出的原則,但在以后的發展中稍有變動。整體而言,各學規中規定的教育課程有兩個共同的特征:其一是運用了程朱性理學的正統教育課程,從《小學》到四書五經,外加《心經》和《近思錄》等性理書和《通鑒綱目》等歷史書的教育課程大綱。雖然各書院在讀書的范圍和順序方面有細微的差異,但是對性理學的正統論的充實,則是大部分書院學規中關于教育課程規定的共同點。朝鮮時代學者自撰的性理書和講學教材編入書院正式的教育課程中,這是第二個共同的特征。多個書院學規中將退溪的《朱子書節要》、《圣學十圖》和栗谷的《圣學輯要》等書列入了儒生日常的讀書目錄或者書院講會的講書目錄中,而《書社輪誦》則作為講學教材在書院教育中使用。總之,17世紀后半葉以后,朝鮮學者的著述和自撰教材開始正式編入書院教育課程,而且比重呈逐漸擴大的趨勢。
朝鮮時代的書院基本上是儒生共同居齋、讀書并講論義理、相觀而善的藏修講學的場所。但是對于大部分書院來說,若入籍書院的全部儒生時常聚集學習,學舍和學糧就會不足。由此,入籍書院的儒生中一部分居齋,另一部分在家學習。基于朝鮮時代的書院的這種實際經濟情況,為了實現群居講學的教育理想,逐漸形成了一種集體的講學活動方式,這就是講會制度。書院的講會無論是居齋的儒生還是居在家里的儒生都必須參加,講會成了檢驗和分享儒生們平時學習成果的集體教育機會。
朝鮮時代的書院學規中,最先提及關于儒生居齋和在家情況的是栗谷的《隱屏精舍約束》,其內容如下:
入齋諸生,宜一心為學,不論在齋在家,皆當勉勉。……每月朔,齊會精舍,相講所得。雖非朔會,須頻來請益,勿浪過時月。若寄名精舍而莫往莫來,行身無異鄉里常人,則是自欺其心,而深負師友之望也,如是之人,勢難容接。①《栗谷全書》卷15《雜著》2《隱屏精舍約束》.
這說明16世紀后半葉的書院已經有了在家儒生。所以《學規》中也記載了與在家儒生的學業相關的內容:每月朔日展開講會,對平日所得學問互相展開討論,講會時書院里有學籍的儒生必須全部參加。②《栗谷全書》卷15《雜著》2《隱屏精舍學規》:諸生,雖非聚會之時,每月須一會于精舍(月朔必會,朔日有故則退定,不出一二四日.有司先期出回文周告),講論義理,且改定直月.
而書院學規中對時常居齋學習的儒生的規模并沒有詳細的記錄。屏山書院的院規里規定時常供饋的儒生為5名。③李秀建外《書院規范》《,朝鮮時代嶺南書院資料》,國史編撰委員會,1999年,第555-563頁:入院儒生,常供五人《(屏山院規》).相較而言,李光庭(1674-1756)在1746年(英祖22)制定的《三溪書院居齋節目》中,對此問題的規定比較詳細。它包括了分番居齋的原則、分番人數、各番分別居齋的日數和居齋居家儒生合同講會等內容:
居齋之日,員多則或欠靜便,易致游泛,恒定十員(冠八童二),一月再換,而每朔望遞番,必背講十五日所讀書。所講通不,書于講紙,以考勤怠。○諸生既不能一時居齋,而十五日之后,還家游浪,誠恐無益,勿論居齋與否,每于朔望齊會,背講所誦卷,亦書通不于講紙。○居齋,十員以次入棲,而若有事故,與后番齋員,相議換入。所讀書,勿以居齋在家為間,刻意加工,庶幾長進。④《訥隱集》卷 6《雜著》《居齋節目》.
在《居齋節目》中,三溪書院對番進行劃分,一次居齋的人員為10人,居齋的時間為15天,每月朔日和望日到交替時,居齋的儒生要接受在居齋期間讀書的評價。每朔望日的講會,在家儒生也必須全部參加。
當然僅憑此,很難斷言其他書院也進行分番居齋,但綜合各種情況,我們可以推斷,在當時分番居齋屬于一種普遍的教育方式。不僅僅在書院,16世紀后半葉的官學中也實行分番居學。對于這類情況在栗谷的《學校事目》(1582)中有詳細地記載:
四學則以一百人為定額,試講取足其數,分作五番,每番二十人居學,以十日為限輪回。額內儒生供兩時,若不參額者,亦分五番來學而自備糧,不得食公糧。外方列邑,亦試講取足額數,牧以上則九十,都護府以上則七十,郡則五十,縣則三十。若能文者不足,則雖不滿額數,只以能文者,隨其多少。稱額內饋以公糧,亦分五番。若未參額內者,分番則同,而不得食公糧。⑤《栗谷全書》卷15《雜著》2《學校模范》(事目附,壬午).
根據《學校事目》的分番居學規定,若鄉校中占大多數的郡、縣鄉校的學生定員各為50名和30名,則各以10名和6名劃分為5個番,依次在鄉校里學習。各書院的情況雖各有不同,但是書院里實行分番居齋一般與郡、縣鄉校類似,以6名至10名左右構成一番。以此類推,前面所述的屏山書院里常居齋的儒生為5名,三溪書院的番別居齋儒生為10名的規定,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信的。
不管是否實行分番居齋,在無法容納所有院籍儒生的情況下,朝鮮時代的書院確實形成了將居齋儒生和居家儒生聚集到一起進行講學的講會制度。朝鮮時代的書院學規中,初次提到講會制度的就是上文中所提到的《隱屏精舍學規》(約束),即月朔時,居齋、居家的儒生都必須一起參加講會。同一時期的樸光前(1526-1597)的《龍山書院齋憲》里規定:每季朔,即3、6、9、12月朔,30名院生參加書院的講會并進行勸課。①《 竹川集》卷8《附錄》《龍山書院齋憲》:院生三十人,擇凡民俊秀者,四季朔,都會于院中,以為設講勸課之地,而其不遵院規者,治罪后,報官汰定事.由此可以判定,從16世紀后半葉開始,書院中的居齋、居家的儒生一起參加的集體性講學活動這一制度,在某種程度上開始固定下來。
關于講會的規定,正如《隱屏精舍學規》(約束)和《龍山書院齋憲》所示,初期只是學規的一部分,但后來逐漸開始制定專門的講會規定。最初是鄭逑(1543-1620)的《講法》②《寒岡續集》卷 4《雜著》《講法》.和《通讀會儀》③《寒岡續集》卷4《雜著》《通讀會儀》.。《講法》從作成講案開始,包括講長和有司的選任及其作用,講書目錄,講會舉辦時期,對不通過者或不參加者的懲罰等內容,后人一般稱其為《講規》。《通讀會儀》規定講會以通讀的形式進行,并規定了講會的具體儀式節次,可以說是后代的講會儀節,即《講儀》。鄭逑制定的相當于后代《講規》和《講儀》的《講法》和《通讀會儀》,表明17世紀以后,書院的講會已經有較為完整的規范和體系了。同時也證明了講會與居齋讀書一樣,己成為當時書院教育的教育方式之一。
進入18世紀,各書院的學規以講會、講學的內容為主,近乎講規,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李縡(1680
-1746)的《深谷書院學規》(1737)④《陶庵集》卷25《雜著》《深谷書院學規》.。《深谷書院學規》是李縡制定的各個學規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個,共有18項,大部分內容都與講會有關。主要內容有:讀書次第,掌議、直月的選任和講事的主管,講生案的制定,群居講學的實踐,《白鹿洞書院學規》、《學校模范》、《隱屏精舍學規》的揭示及遵守,居齋儒生的祀廟拜節及相揖禮舉行,月朔焚香后講會設行,講會中的講會抽栍和背講與臨講的實行,講案的制定,講說的記錄,講會不參加者的懲罰,騷亂行為者的處罰,講生得分統計及獎罰,院長的試講,講學時的供饋,講會時需要的供饋財源的備蓄,書冊的管理等等。
《深谷書院學規》也反映了李縡對當時書院教育中存在的問題的批判。例如,在《學規》的四項里,李縡批判地指出:
書院本為士子群居講學而設,而近來游書院者,但以春秋參祀為重,故書院只為先賢享祀之所,有其名而無其實。⑤《陶庵集》卷25《雜著》《深谷書院學規》.
李縡對這種忽視書院群居講學宗旨,而將書院變成先賢祭祀的場所的做法,進行了強烈的批判。1728年(英祖4)以后,李縡寓居在龍仁寒泉洞,為了恢復書院的講學機能作了不懈努力,并著述了講學教材《書社輪誦》和各種常用的學規。在李縡制定的《龍仁鄉塾節目》中規定,當時龍仁的深谷、忠烈兩書院,每月朔日和望日舉辦講會,鄉塾的儒生們一起參加兩書院的講會,并在每月5日和20日在鄉塾里聚集講學兩次。⑥《 陶庵集》卷25《雜著》《龍仁鄉塾節目》:擇定社長一人或二人,童蒙訓誨一人,直月一人(直月每月一遞).本縣兩書院,每月講會,或朔或望,鄉塾則以初五日二十日兩次設講,講式錄在下方.
批判傾向于祭祀的書院,而努力將書院恢復為藏修講學的場所的還有同時期的李光庭(1674-1756)的《三溪書院居齋節目》(1746)⑦《訥隱集》卷6《雜著》《三溪書院居齋節目》.和尹鳳九(1681-1767)的《老江書院講學規目》(1766)⑧《屏溪集》卷34《雜著》《老江書院講學規目》.。如上文所述,《三溪書院居齋節目》中分別以10名、15日進行分番居齋學習,每月朔望日居齋居家的儒生必須全部參加召開講會。在《老江書院講學規目》里,尹鳳九提倡每月一次或朔望日兩次舉行講會,士族、庶孽和校生都參加。此外,尹鳳九還和鄰近的儒生們組織了被稱“文仁會”的講學會,在隔月一次召開的講會中講讀了《小學》、四書五經、《家禮》、《心經》、《近思錄》、《太極圖說》、《通書》、《易學啟蒙》、《朱子書節要》、《綱目》、《圣學輯要》等書籍。⑨《 屏溪集》卷34《雜著》《文仁會立約》:未詳何年○有座錄.成震齡子長壬戌昌山人,先生,李夏龜瑞九丙寅韓山人,呂命周士新己巳咸陽人,兪默基子沉辛未杞溪人 ○經學相講間一月會講,講時冊子,則《小學》《、大學》、《論語》、《孟子》、《中庸》、《詩傳》、《書傳》、《周易》、《禮記》、《春秋》《、家禮》《、心經》《、近思錄》《、太極圖說》《、通書》《、易學啟蒙》《、朱書節要》《、綱目》《、圣學輯要》.
在18世紀,到了金元行(1702-1772)的《石室書院講規》和《講儀》,將17世紀以來繼續發展的書院講會制度形成了相當完備的體系。(10)《渼湖集》卷14《雜著》《石室書院學規(附講議)》.《石室書院講規》共有14條,對講長的選任和講案的制定、講書目錄和講會召開的時期、講會進行的方式、聽講者的講論參與、講會后的讀法、直月的講會記錄、因故不參加者的質問書提交、講會不參加者的單子提交、無故不參加者的懲罰、講會的內容記錄和保存等作了詳細的規定。以前的講規相比,《石室書院講規》更加具體和系統地講述了講會的準備、進行及結束的過程。在《講儀》即講會儀式節次里,從講會當日早上在執禮的主管下進行講席和書案設置、講書和栍筒的準備開始,到院長和講長引率參加講會儒生謁廟后,揖讓并走上講堂,然后根據班次入座,進行講學的全部儀式節次都作了具體的規定。石室書院的《講規》和《講儀》整理綜合了以往學規中關于講會制度和儀式節次的規定,為后代的講規和講儀提供了模范。
綜上所述,朝鮮時代很多書院因學舍和學糧不足等原因,入籍書院的儒生不能全部居齋學習。在這種情況下,為了實現群居講學的教育理想,朝鮮時代的書院形成了集體的講學方式,即講會制度。17世紀以后,講會逐漸成為了書院講學的主要方式。特別是在18世紀的書院學規中,與講會(或講學)相關的內容的比重大大增加。眾所周知,18世紀,朝鮮許多書院喪失了講學的機能,變成了以祭祀先賢為主的享祀機構。在這樣的情況下,講會制度的出現與發展,表明了這一時期的書院中存在兩種互相對立的潮流。即,一方面很多書院傾向于祭祀機能而喪失藏修講學的本分,另一方面一些書院企圖通過講會制度來恢復書院的講學機能。只是僅憑書院學規中的規定,很難判斷以講會恢復書院講學機能的努力是否取得了成功,但是有一點是非常明確的,即18世紀后期,為了恢復書院的講學機能,眾多學者都在不斷的努力,而他們的主要途徑就是講會。
縱觀全文可知,本文以學規為中心對朝鮮時代書院教育的目的和內容、方式進行了考察。
首先,關于書院教育的目的,本文將追求為己之學的朝鮮時代書院對具有轉向為人之學的危險性的科舉學習采取什么樣的態度進行了考察。朝鮮時代的書院學規中對科舉學習持有兩種不同的觀點:一是退溪在《伊山書院院規》中提到的本末論,認為為己之學是教育的本質,科舉學習則是其末端。本末論一方面強調科舉學習是末端,另一方面在一定程度上承認科舉學習的不可避免性,因此,允許書院內的科舉學習。二是栗谷在《隱屏精舍學規》里提出的排除論。排除論主張書院要成為和科舉學習完全無關的純粹為己之學的場所。對于科舉學習的所持的本末論和排除論,從16世紀后半葉初期書院的學規開始,一直持續到朝鮮廢除科舉制度之時。
其次,關于書院教育的內容,本文以書院學規中關于讀書次第和講書目錄的規定為主,考察了書院教育課程和教材。退溪的《伊山書院院規》和栗谷的《隱屏精舍學規》里規定的從《小學》到四書五經,外加《心經》和《近思錄》等性理書和《通鑒綱目》等歷史書,就是所謂的以程朱性理學讀書法為基礎的標準的儒學教育課程。各個書院在讀書的范圍和順序上各不相同,但是大部分書院都提出以朱子學的正統論為學習的教育課程。與此同時,17世紀以后朝鮮學者自撰的性理書和講學教材也正式編入書院課程內。例如,17世紀末期,以樸世采的《紫云書院院規》為首的各種書院學規中,將退溪的《朱子書節要》、《圣學十圖》和栗谷的《擊蒙要訣》、《圣學輯要》等著述都列入了儒生日常的讀書目錄或者書院講會時的講書目錄中。此外,李縡編撰的《書社輪誦》(1732)和華西學派的《華西先生雅言》(1867)等也被書院作為講學教材在使用。朝鮮學者自撰的性理書和講學教材已成為與經書和性理書同等重要的權威性教材,且在書院教育課程中的地位還在逐漸的提高。
最后,本文以書院儒生的居齋方式和講會制度為中心,對朝鮮時代書院教育的方式進行了考察。首先對在因學舍和學糧的不足,所有學生不能同時居住在書院里的情況下,朝鮮時代的書院是怎樣解決這一問題進行了考察。例如,李光庭(1674-1756)的《三溪書院居齋節目》中規定:三溪書院里以每10名15天分番的方式居齋,每月朔望時居齋居家的儒生必須全部參加召開講會。自鄭逑(1543-1620)的《講法》和《通讀會儀》起,逐漸有了專門的講會規定,即《講規》和《講儀》。18世紀以后書院學規中與講會相關的內容逐漸增加,學規也近乎講規了。18世紀后半葉,金元行(1702-1772)的《石室書院講規》和《講儀》,對講會實行的方法和儀式節次進行了系統整理。針對18世紀以后很多書院偏向于祭祀而喪失藏修講學功能的情況下,很多書院以講會為中心,為恢復書院的講學機能不斷努力。
本文的局限性在于只依據各時期書院學規考察書院教育。為了更系統、更深刻地理解朝鮮時代的書院教育,必須對學規以外的各種材料進行研究和討論。首先有必要對一些相關人物的書院教育思想進行研究。除退溪和栗谷以外,還應考察對書院教育實踐有著巨大貢獻的學者,如鄭逑(1543-1670)、尹拯(1629-1714)、樸世采(1631-1695)、李縡(1680-1746)、尹鳳九(1681-1767)、金元行(1702-1772)和李恒老(1792-1868)等人的教育思想。其次,還應對學規的規定付諸于書院教育實踐的具體事例和結果進行分析。例如講會,應該探討講案、講錄等資料。如果以后對這些方面的研究有所補充,那么對朝鮮時代的書院教育的理解也將會更加深刻。
School Regulations and Confucian Academy Education in Chosun Period
[Korea]PIAO Zhong-pei
(Department of Education,Dongguk University,Seoul 100-715,Korea)
In this thesis,I studied the methods,contents,and aims of Confucian academy education in Chosun period through the school regulations of academies.First,I analyzed the different thoughts of the relation between the ideal of learning for self-perfection and the civil entrance examination that appeared in school regulations.Secondly,I investigated the curriculum and texts of Confucian academies,and lastly I studied the two main methods of Confucian academy education,namely boarding in academy and gathering for collective learning.
school regulations;Confucian academy education;Chosun period
K207
A
1008—1763(2010)02—0029—08
2010-01-10
樸鐘培(1973—),男,韓國東國大學教育系教授.研究方向:書院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