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體間性視域下的師幼交往

【摘要】主體間性是當代人與人之間交往的重要特征，師幼交往作為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也是主體間性的交往。從主體間性的哲學視角看，主體間性有兩方面的含義:一是主體間的互識，二是主體間的共識。主體間性視域下的師幼交往具有主體平等性、雙向互動性、結果互惠性等重要特點。

【關鍵詞】師幼交往;主體;主體間性

【中圖分類號】G6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604(2010)01/02-0031-03

幼兒園教育活動是在教師與幼兒的交往中展開的，沒有交往，教育活動便無從發生。從某種意義上說，師幼交往的質量直接決定幼兒教育的質量，進而也決定了幼兒的生活質量。珍視兒童的生活質量是兒童教育的邏輯起點和歸宿，基于此，關注師幼交往的質量便成為當下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主體間性是當代人與人之間交往的重要特征，師幼交往作為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也應是主體間性的交往。

一、主體間性的內涵

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內哲學界正在經歷一場新的啟蒙，即從主體性哲學轉向主體間性哲學，哲學的熱點問題也從主體性轉向主體間性。哲學家霍克海默、阿爾多諾在《啟蒙辯證法》中說，人類需要一種新的啟蒙，這種啟蒙不再單純地祈求于個人的主體性，而轉向主體間性。學者們把這種轉向稱作是從天上到人間的轉向。“教育是一個變化的過程，它需要一個路標來指導它的活動。路標最終指向哲學。”〔1〕“夫哲學，教育之母也。”〔2〕哲學是根。任何教育問題的探索、解決，都離不開其所處時代哲學的指導。關注當代哲學的走向，吸收當代哲學的思想精髓，是解決兒童教育問題的關鍵。從主體間性視角關注師幼交往正是出于這樣一種思考。

主體間性是在主體與主體的交往中形成的，是在人與人之間相互作用、相互溝通、相互影響的關系中體現出來的內在屬性。具體而言，主體間性主要包括兩方面的含義:其一是主體間的互識，即在交往過程中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主體相互認識、相互理解;其二是主體間的共識，即在交往過程中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主體對同一事物達到相同的理解，這種理解往往超越單一主體的限定而達成復數主體的有效性，是兩個或兩個以上主體在交往中共同建構起來的。師幼交往是在教師主體與幼兒主體間展開的，幼兒擁有與教師同等的生命、同等的人格和尊嚴，因此師幼交往理應是一種主體間性的交往。那么，主體間性視域下的師幼交往是怎樣的一種交往，具有哪些特點呢?

二、主體間性視域下師幼交往的特點

(一)主體平等性

主體平等性是指在交往中各參與主體相互平等，這是主體間性視域下師幼交往的特征，即作為交往的教師主體與幼兒主體是平等的。

當前，師幼交往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幼兒主體的失落，具體表現為幼兒更多地充當教師工作的對象、完成任務的工具。如有的教師為了準備一次觀摩課，提前幾天，就要對幼兒進行訓練、規范，甚至要求幼兒不聲不響地靜坐幾十分鐘。據說，不這樣練，到上示范課的時候，孩子靜不下來。此時，孩子已成了教師謀取“名利”的一種工具，為了這份榮耀，教師寧愿將幼兒的主體地位降格為客體，隨意擺布。在這里，教育成為一種事先謀劃好的，以有效的方式控制幼兒的心智和身體的技術，成為一種幼兒必須服從的訓練機制。“人可以使自己適應奴役，但他是靠降低他的智力素質和道德素質來適應的;人自身能適應充滿不信任和敵意的文化，但他對這種適應的反應變得軟弱和缺乏創造性。”〔3〕顯然，這種教育并不是我們所追求的。我們不是在尋找適合教育的兒童，而是要負責打造適合兒童的教育。

(二)雙向互動性

主體間性視域下的師幼交往還體現在幼兒主體與教師主體平等基礎之上的雙向互動。這意味著師幼交往，特別是教學交往決不是教師的“一言堂”，不是單向的知識灌輸，而應是一種知識的對話，是兩個主體平等交流的過程，幼兒是一個能夠對外界主動認識、主動探索的鮮活的生命體。這種雙向互動性具體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1.信息的雙向傳播與反饋

師幼雙方在雙向互動中傳達著信息并及時作出反饋。交往雙方的角色不斷進行著轉換，每一方既是信息的發出者，又是信息的接受者。劉晶波在《我在幼兒園里看到了什么》一書中，收集580多個師幼互動案例，發現在師幼互動中教師更多地作為主動發起者，如組織教學、規范紀律、下達指令等;而幼兒更多地處于被動接受狀態，接受來自教師的要求，這降低了師幼互動的質量。

2.意義的雙向解讀

在師幼雙向互動中，師幼雙方對信息的解讀是一個復雜的過程，不是信息簡單地由一方流向另一方的過程，而是意義的雙向解讀過程。

由上圖可見，無論是教師還是幼兒都會在接收對方信息意義1的過程中，滲入自己的理解，形成新的意義2，意義2源于意義1，但已不同于意義1，打上了明顯的解讀方的思想痕跡，如不進行及時有效的溝通，真相極易被歪曲。因此，教師與幼兒在雙向互動中需要加深理解，減少對信息的誤解。特別是師幼間的互動不同于成人間的互動，因為幼兒的思維主要是“半邏輯”思維，他們對事物的理解仍然不全面，與成人有著很大的距離。

劉占蘭在《幼兒科學教育》一書中有個例子表明了師幼間信息誤讀的情況:

兒童面前擺著8個綠片和3個黃片。

教師問:綠片多呢?還是塑料片多呢?

兒童在想:綠片多呢?還是黃片多呢?

兒童回答:綠片多。〔4〕

幼兒總能正確地回答他自己的問題，出現明顯錯誤的原因是他沒用教師的問題而是用他自己的問題問他自己。根據皮亞杰的觀點，當一個處于前運算階段的兒童說綠片多時，他是相信他眼前的事實和真真切切地擺在他面前的實物的。由于他不能在頭腦中同時容納整體和部分，所以他不能考慮教師提出的問題，他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向自己提問的，因此，孩子注重的是部分與部分的比較。

這是一個在師幼交往中信息誤讀的典型例子，其實這樣的誤解在成人與幼兒之間是常常發生的。這對于教師的教和幼兒的學都是不利的。教師從幼兒那里聽到的回答將是成人式的，幼兒沒有作出誠實回答的自由，就永遠不會顯露出他的真實思想，教師也就永遠接觸不到幼兒的真實認識水平，也就無法有效促進幼兒的發展。其實，這位教師如能傾聽一下孩子的想法:你為什么說是綠片多呢?告訴老師，你是怎么想的!可能這一切就豁然開朗了，結果也就會截然不同。

美國人本主義心理學家羅杰斯明確指出，“最壞的情況是我力圖歪曲對方的信息，使之符合我預見希望他要說的話，于是我聽到的只是被曲解的意思。這一點非常微妙……只需要對方的話作一點點改變，將其本意作一點點歪曲，我就不僅僅能把他說的話完全變成我想聽的東西，而且把他本人也變成我所希望的人。”〔5〕因此，在與幼兒的交往中，教師要更多地消解自己的先見，坦然地面對幼兒，理解幼兒，同時也要更多地以幼兒能理解的語言與方式向幼兒解釋自己的意圖與行為，以期最大限度地尋求理解，保證師幼交往取得成效。

(三)結果互惠性

主體間性的內涵之一是主體間的共識。這里的共識不是弱勢群體服從強勢群體，不是達成一種權威的認識，而是超越了雙方原有水平，使雙方均獲得提升，我們稱之為結果互惠性，這是主體間性視域下師幼交往的另一重要特征。“只要交往主體的一方有所施與，交往另一方就必定會有相應的回報。交往結果并不以任何人的個人意志為轉移。”〔6〕古人言“投以木桃，報以瓊瑤”，說的正是這個道理。

主體間性視域下的師幼交往必然使師幼雙方獲益，即交往結果具有互惠性。首先，幼兒是受惠者。作為職業人，教師組織的教學活動更具有目的性、系統性，能更有效地促進幼兒身心和諧發展;作為有著豐富的經驗和多種能力的成人，教師對幼兒有言傳身教的作用，在與教師的交往中，幼兒在學習、在成長。其次，教師也是受惠者，今日的幼兒擁有更豐富的知識，他們以自己的方式促使教師調整、充實自己的知識結構;幼兒作為一個稚嫩單純的生命體，其純真的天性凈化著教師的心靈，幼兒也在教育著成人，與幼兒的交流給教師帶來許多樂趣，幼兒身心健康成長給教師帶來了滿足感和幸福感。

蘇格拉底說過:“不是有知者隨便帶動無知者，而是使師生共同尋求真理，這樣師生可以相互幫助、相互促進。”〔7〕“向孩子學習，兩代人共同成長”，已成為當代成人與兒童關系的新特征，這就是當代的“文化反哺”或“后喻文化”現象。

師幼交往的主體間性的探索剛剛起步，主體間性否定了傳統教育理論沿用的“主—客”物化思維模式，而轉向了“主—主”人性化思維模式，體現了教育對人性的終極關懷。生命是平等的，成人有成人的世界，兒童有兒童的世界，我們應允許兒童以他們自己獨特的方式來展現自己的生命，以自己獨特的眼光來欣賞這個奇妙的世界。正如成人不能生活在兒童的世界里，同樣兒童也無法生活在成人的世界里。我們成人需要做的就是尊重，充分尊重兒童的世界，真正“以人的方式理解兒童”，〔8〕進而真正提升兒童在交往中的地位，使兒童能夠真正作為自己生命發展的主體與教師站在同一個平臺上對話。這種新型師幼關系的建立必將為兒童贏得一個嶄新的紀元!

參考文獻:

〔1〕約翰·布魯柏克.教育問題史〔M〕.吳元訓，譯.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1:101.

〔2〕韓鐘文，李如密.教育學〔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1999:4.

〔3〕弗洛姆.為自己的人〔M〕.孫依依，譯.北京:三聯書店，1988:44.

〔4〕劉占蘭.幼兒科學教育〔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119.

〔5〕馬斯洛，等.人的潛能和價值〔M〕.林方，主編.北京:華夏出版社，1987:134.

〔6〕姚紀綱.交往的世界〔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95.

〔7〕亞斯貝爾斯.什么是教育〔M〕.鄒進，譯.北京:三聯書店，1991:11.

〔8〕姚偉.兒童觀及其時代性轉換〔M〕.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40.

On Teacher-Child Interaction in View of Inter-subjectivity

Meng Xiangyun

(College of Educational Science， Haerbin Normal University， Haerbin， 150025)

【Abstract】Inter-subjectivity is the main characteristic of the modern interpersonal communication， including teacher-child interac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ter-subjective philosophy， subjectivity has two meanings: mutual understanding and shared understanding between subjects. Inter-subjective teacher-child interaction is characterized by equality， interactivity， and mutual benefit.

【Keywords】teacher-child interaction; subject; inter-subjectiv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