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厚先生曾經講過:“不管是好是壞,是批判還是繼承,孔子在塑造中國民族性和文化——心理結構上的歷史地位,已是一種難以否認的事實。孔學在世界上成為中國文化的代名詞,并非偶然。”孔子的思想成為中國文化的主體,既有歷史的因素,又有特定的經濟基礎為前提。
中國的“封建”一詞起源于奴隸制的夏、商、周時代。那時的統治者按親屬關系封邦建國,簡稱為“封建”。老百姓都是一家一戶被固定在土地上,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只要少發生戰爭,就算是魯迅先生筆下的“做穩奴隸的時代”了。“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樂其業,至老死不相往來。”(《史記·貨殖列傳序》)由于生產方式的封閉自給性,導致了個體農民依附于家庭而生存的狀態。狹隘而閉塞的現實條件,使老百姓很樂意接受與家庭同結構的社會組織概念。
春秋戰國時代,群雄爭霸,社會陷于大的動亂。魯國與其他諸侯國相比,社會環境相對要安定得多,這與魯國所提倡的“親親孝悌”的思想有莫大的關系。在這層道德制約下,當政的貴族還不至于過度放肆殘暴。然而,時代的洪流必然滌蕩全社會,各諸侯國之間的斗爭終于釀成了一場社會運動,新的現實催促人們盡快地尋找一種權威的理論。鑒于傳統的勢力依然強大,求之于“禮樂”的呼聲便如潮水涌。新登上歷史舞臺的政治人物,如鄭國的子產、齊國的晏嬰、晉國的叔向、吳國的季札,都努力提倡“禮樂”,尊“禮樂”為根本。依此定名分、辯是非、安邦治世,魯國也因此成為復興“禮樂”的中心。這對于年少就“好禮”而“好學”,“入太廟,每事問”,且聰穎過人、三十幾歲已是聞名于魯國的“禮樂”專家——孔子來說,無疑是“天時、地利”。再加上孔子學廣識遠,不斷有各國的弟子前來求教學禮的“人和”,注定他將被載入不朽的史冊。但孔子最終是儒家學派的創始人,而不是魯國文化的代表。魯國的“禮樂”文化只是孔子思想產生的環境和土壤,而春秋的時代才催開了儒家的思想之花。
孔子在世時,儒家思想還沒有被社會普遍認可,這與當時諸子百家爭鳴的整體局面有很大的關系。但儒學后來能夠以獨特的智慧主導著中國文化,鑄造著中華民族的性格。在歷史發展中,儒學的命運幾度興衰,總是隨著社會統治的“治”“亂”而變化。凡是登上政治舞臺的當權者們必尊孔,以君臣之大禮穩定社會之制度;而造反者們必反孔,因為沖擊固有的秩序是與儒家學說的要求相違背的。而造反一旦成功,新的政權建立起來之后又必然想方設法地尊儒祭孔,以求用固有的理論來支持新的統治秩序。可見儒家思想具有保持封建社會穩定的因素。
“儒”在《論語》里是指君子要儒雅自好,深于“禮”“文”修養,精通六藝。《說文解字》中釋為:“儒,柔也。”可知儒有“柔弱”義,即是文雅。儒學是在禮儀規范及美的基礎上所誕生的思想,以“文雅”為風貌,以“仁愛”為靈魂。在《論語》中有五十幾條論及“仁愛”的詞句。在經濟上主張惠民精神,在政治上則痛切苛政,主張“德治”,以人為根本統攝諸德。孔子以“愛人”為最高道德。例如在奴隸制社會末期,社會上尚有用活人殉葬的現象。孔子堅決反對“人殉”,這是人本精神的集中體現,而且“始作俑者,甚無后乎。”認為就是以俑人代替活人,也同樣是缺“德”的行為。
家庭是人類美好天性的培養基。儒家認為,天下無道,就是因為人不能彼此相愛,因此,要在家庭中栽下“仁”之根,便能開出“孝悌”之花,結出“仁德”之果。先有家而后有慈幼、養老、分勞、待疾之事。孔子以“仁愛”為心理基礎,以孝悌組織人倫關系,用“禮”規定孝悌內容,強化家族中的倫理美。例如孟懿子問孝,孔子答曰:“無違。”“生事之以理,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以“禮”使人孝親慈幼,在骨肉之情中培養“仁德”,至今,我們中國人仍然認為家庭是社會的基石。個體能安心于家庭之內,是社會最大的穩定系數之一。孔子的孝悌觀念確實在中華家庭觀念的形成過程中起到了基石的作用。辯證地理解這種家庭觀,在其倫理的方面,要求每個人都“顧家”,家中敬老慈幼,親情極重,充滿了和諧美。而成人之后,要以這種愛父母之心去愛君主,這樣“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也!不好犯上而作亂者,未之有也”。以此推演,“孝”于父母就擴展到“忠”于君。使封建統治者慣以父輩的尊嚴實行社會統治,而百姓則以為上尊下卑完全是自然的。建立在小農經濟基礎上的國家結構猶如金字塔形。在高度中央集權化、全國受皇帝一人管轄、即所謂“朕即天下”的封建社會里,儒學作為一種文化主要成為帝王用于維護自己統治的一種“御用工具”。不管是漢代大儒董仲書的“天人感應”,把儒學神化,還是朱熹使儒學走上僧侶道路,都是為封建帝王和封建王朝服務的。中國式的血緣家庭的確是培養民族道義的母體,也確實培養了我們民族的許多美好道德,比如:尊老愛幼,情真禮周,先人后己,義重而輕利,以德化人高于以法治人。但過分將社會關系“血緣化”,將人倫與政治混為一談,則迷惑了古代民眾的思想意識,留下了許多弊病。在禮儀的掩蓋下,各級統治者為所欲為,自居于“民之父母”。而老百姓則安于天命,永遠寄希望于“圣明天子”和“青天”大老爺的“關照”。在這樣的歷史文化心態下,若不徹底摧毀封建家長制,中華民族是難以真正覺醒的。
在先秦,儒家只是“百家”中的一家。但自漢武帝“獨尊儒術”之后,儒家思想便成為在中國封建社會占統治地位的思想意識,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形成與發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也正因此之故,近百年來,當中西文化發生沖突、人們開始反思傳統時,目光往往首先投在儒家的學說上。激進論者總是拿儒學開刀來否定傳統;保守論者亦以儒家倫理為“中體”而過分肯定它的價值。這是一個大的時代課題。作為國人,一方面應努力探尋,繼承發展中國民族文化的優良傳統,也應當以開拓的精神自省于本民族的歷史,而決定對傳統文化的取舍。決不能沉醉于往日的光榮,而要以“匯納百川”的氣魄,為世界文化作出應有的貢獻。
中國傳統文化是中國文化的主題,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儒家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主流和重要組成部分,兩者是血與水、源與流的關系。例如儒家倡導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總的說來,就是究天人之際,明修身之道,述治國方略,求天下為公,最終實現天人和諧的境界。而儒學也不是一個不變的概念,它有著豐富的內涵,在時代的發展中也應該自如地融合時代的精神。以儒學為主體的民族傳統文化,在時代的推進及人類文化的發展中體現著真善美。進步的文化永遠應當是對人類理想的記錄。現實的需要促使人們對中國傳統文化做出價值選擇,用歷史的眼光和時代的精神去審視、弘揚和傳承優秀的中國文化遺產,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為中國文化之未來而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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