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自由行為罪過形式相關研究

【摘要】原因自由行為的罪過心理既包括行為人對原因行為及其導致無責任能力或者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態(tài)度，又包括對結果行為及其導致的危害結果的態(tài)度。結果行為時為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以行為人原因行為時的心理態(tài)度確定罪過;結果行為時為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以行為人結果行為時的心理態(tài)度確定罪過。

【關鍵詞】原因自由行為 責任 罪過形式

原因自由行為罪過形式爭議

2005年4月11日，時任北海海關緝私分局法制科副科長的被告駕駛“豐田”牌轎車上班途中，癲癇病發(fā)作，在鬧市區(qū)一交叉路口處撞上同向行駛的一輛電動車后繼續(xù)超速前行，連續(xù)撞擊自行車、摩托車和行人，造成6人死亡，兩人輕傷，兩人輕微傷。經查，被告自2001年起患有癲癇病，在駕駛證年審中隱瞞疾病得以通過。

本案中，對被告的行為如何定性，司法界和理論界存在幾種不同的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被告的行為不構成犯罪。理由是，現代刑法責任主義要求在確認犯罪和刑事責任時，要遵循“責任能力與實行行為同時存在”的原則。被告“駕車超速行駛，造成嚴重后果”的行為發(fā)生在癲癇病發(fā)作期間，其完全喪失辨認和控制能力，不應承擔刑事責任。第二種觀點認為，被告的行為構成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理由是，在理論上，被告的行為屬于原因自由行為，運用“責任能力與犯罪行為同時存在”原則去界定原因自由行為的罪與非罪問題，難以得出原因自由行為的可罰性，與行為人的主觀惡性及其行為本身所具有的嚴重的社會危害性不相符。被告明知自己患有癲癇病，在駕車期間可能發(fā)作，危害公共安全，卻仍駕駛車輛，放任危害結果的發(fā)生，結果癲癇病發(fā)作造成嚴重結果，根據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的規(guī)定，應構成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第三種觀點認為，被告的行為構成交通肇事罪。理由是，被告明知自己患有癲癇病，駕駛期間可能發(fā)作，卻仍然駕駛車輛，違反交通運輸管理法規(guī)，因而發(fā)生重大事故，致人重傷、死亡，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根據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的規(guī)定，構成交通肇事罪。

原因自由行為的理論研討

原因自由行為的概念和特征。原因自由行為指行為人因故意或過失的原因行為使自己陷于無責任能力或者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并在此狀態(tài)下實施了犯罪構成要件的結果行為。

原因自由行為具有以下主要特征:一、原因自由行為由“故意或過失地使自己陷于無責任能力或者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原因行為和“在此狀態(tài)下實現了犯罪構成要件”的結果行為構成。兩行為前后相繼，原因行為時一般具有完全責任能力。結果行為時，行為人處于無責任能力或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二、行為人在原因行為時具有意志自由性。例如張三意圖殺害李四，為壯膽故意大量飲酒，醉酒后借酒力發(fā)作將被害人李四殺害。張三實施大量飲酒的原因行為是意志自由的行為，即張三可以選擇大量飲酒，也可以選擇不大量飲酒。三、原因行為與結果行為之間具有連續(xù)性、因果性。承上例，張三故意大量飲酒的原因行為和醉酒后借酒力發(fā)作將被害人李四殺害的結果行為之間有連續(xù)性和因果性。四、原因行為時，行為人對結果行為和危害結果的預見具有可能性。在原因自由行為中，行為人在實施原因行為時主觀上須有過錯，即行為人基于故意或過失的原因行為導致行為人陷于無責任能力或者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并在此狀態(tài)下實施了危害社會的結果行為。五、行為人自陷的無責任能力或者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具有暫時性，一般犯罪后不久即可自行恢復。如果永久不能恢復的，對這樣的犯罪人基于刑罰人道原則，其刑事責任可不再追究。六、實施原因自由行為，構成犯罪的，應當負完全的刑事責任，不得從輕、減輕或免除處罰。

原因自由行為理論的產生。現代刑法責任主義要求在確認犯罪人的刑事責任時，所依據的只能是危害行為實施時行為人責任能力的實際狀況，即遵循“責任能力與實行行為同時存在”的原則。如果在實施危害行為時處于無責任能力或者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則須對其減免刑罰。但是，如果行為人為了逃避法律制裁，有意使自己處于無責任能力或者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然后實施犯罪行為，此時，如果運用“責任能力與實行行為同時存在”的原則，那么就只能對其減免刑罰。這顯然與行為人的主觀惡性以及行為本身所具有的嚴重的社會危害性不相符。為預防和懲罰這種行為，原因自由行為理論應運而生。正是基于此，我國刑法規(guī)定，“醉酒的人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

原因自由行為罪過形式認定的學理之爭。

第一種觀點認為，原因自由行為罪過形式的認定應“基于招致精神障礙狀態(tài)前所存在之故意或過失定其責任”，即原因行為時說。據此觀點，原因自由行為人實施原因行為時是故意的，定故意犯罪;實施原因行為時是過失的，定過失犯罪。此觀點適用于結果行為時行為人處于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原因自由行為，但對結果行為時行為人處于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原因自由行為不適用。

第二種觀點認為，“對這種故意使自己陷入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人，應與有責任能力的主體同樣看待，并根據主體行為時的心理態(tài)度決定其承擔的刑事責任”，即結果行為時說。據此觀點，原因自由行為人實施結果行為時是故意的，定故意犯罪;實施結果行為時是過失的，定過失犯罪。此觀點適用于結果行為時行為人處于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原因自由行為，因為，行為人實施結果行為時有辨認和控制能力，只是有所減弱;但不適用于結果行為時處于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原因自由行為，因為在此狀態(tài)下，行為人無辨認能力和控制能力，主觀上不存在故意或過失。

第三種觀點認為，行為人因故意或過失的行為使自己陷于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并在此狀態(tài)下實施了犯罪構成要件的行為，在結果行為時行為人并未完全喪失辨認和控制能力，對危害結果存在故意或過失;對原因行為的心理態(tài)度不能準確反映犯罪人的主觀惡性程度，因此，應當以結果行為時的心理態(tài)度確定其罪過形式。行為人因故意或過失的行為使自己陷于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并在此狀態(tài)下實施了犯罪構成要件的行為，在結果行為時行為人已完全喪失了辨認和控制自己行為的能力，因此，只能以實施原因行為時對危害結果所持的心理態(tài)度來確定其罪過形式。此觀點既適用于結果所持行為時行為人處于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原因自由行為，又適用于結果行為時行為人處于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原因自由行為。

原因自由行為罪過形式的科學認定和具體運用

原因自由行為罪過形式的科學認定。原因自由行為由原因行為和結果行為兩部分構成，行為人在不同階段對危害結果的心理態(tài)度可能不一致。基于此，原因自由行為的罪過心理結構復雜，具有雙重性，既包括行為人對原因行為及其導致無責任能力或者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心理態(tài)度，又包括行為人對結果行為及其導致的危害結果的心理態(tài)度。

一、行為人結果行為時陷于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原因自由行為罪過形式的認定。行為人故意或過失地使自己陷于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并在此狀態(tài)下實施了某一犯罪構成客觀要件的行為。由于行為人在結果行為時處于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沒有辨認和控制能力，所以只能以行為人在實施原因行為時對危害結果的心理態(tài)度為標準，來認定其罪過形式。對行為人明知其原因行為必然會或可能會使自己陷于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且希望或放任自己陷于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并在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下實施了某種犯罪行為，以至危害結果的出現的，犯罪主觀方面為故意，應負故意犯罪的刑事責任;對行為人在實施原因行為時應當預見自己在陷入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后，可能實施某種犯罪行為并產生某種危害結果，由于疏忽大意而沒有預見，或雖然預見但輕信能夠避免，以致發(fā)生某種犯罪并產生危害結果的，犯罪主觀方面為過失，應負過失犯罪的刑事責任。二、行為人結果行為時為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原因自由行為罪過形式的認定。行為人故意或過失地使自己陷于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并在此狀態(tài)下故意或過失地實施某種犯罪行為，行為人在結果行為時有辨認和控制能力，只是有所減弱，應以行為人在實施結果行為時的心理態(tài)度為標準，來認定其罪過形式。對行為人故意地使自己陷于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并在此狀態(tài)下故意實施某種犯罪行為，希望或放任危害結果出現的，應定故意犯罪;對行為人故意地使自己陷于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并在此狀態(tài)下過失地實施某種犯罪行為，對危害結果的出現持反對態(tài)度的，應定過失犯罪;對行為人過失地使自己陷于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并在此狀態(tài)下故意實施某種犯罪行為，希望或放任危害結果出現的，應定故意犯罪;對行為人過失地使自己陷于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并在此狀態(tài)下過失地實施某種犯罪行為，對危害結果的出現持反對態(tài)度的，應定過失犯罪。

原因自由行為罪過形式的具體運用。結合開篇案例，盡管在癲癇病發(fā)作期間，被告完全喪失辨認和控制能力，但其原因行為與結果行為之間具有連續(xù)性、因果性，把原因行為和結果行為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具有可罰性，屬于結果行為時為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原因自由行為，其罪過形式應根據原因行為時，行為人對危害結果的態(tài)度來確定。本案中，被告明知自己患癲癇病，駕駛機動車可能會危害公共安全，造成生命財產毀損，卻仍駕車，對公共安全持漠視、放任的態(tài)度，因此，被告犯罪主觀方面應認定為犯罪故意。根據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之規(guī)定，屬于以其他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構成“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作者單位:河南工程學院人文社會科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