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國農民現代化的現實啟示

【摘要】近代中國現代化進程始于內憂外患的晚清時期。中國國民具有不符合現代化發展的傳統特性:缺乏集團性、獨立意識、國家意識、工商精神等等。通過分析這樣的傳統特性產生的經濟、政治、文化土壤，才能夠從中汲取經驗教訓，得出農民現代化的現實啟示。

【關鍵詞】現代化 農民 土壤

現代化是指從傳統農業文明向現代工業文明轉變的過程，它不僅僅是生產方式的改變或工藝技術的進步，而且是指一個民族在其歷史變遷的過程中文明結構的重新塑造，是包括社會經濟、政治、文化諸層面在內的全方位的轉型。在現代化的諸層面中，人自身的現代化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和意義，它既是現代化水平的一個重要的標志，同時又是社會現代化進程的重要的推動力。①因此有必要在回顧當時的歷史中，找尋近代中國阻礙現代化發展的國民傳統特性，并分析其形成的歷史土壤，從中汲取群體現代化的經驗教訓和歷史啟迪。

阻礙近代中國現代化的國民傳統性

社會結構松散，缺乏集團性。傳統中國主要是指鄉村社會，溫鐵軍先生將其認識范式表述為:國權不下縣，縣下為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倫理，倫理造鄉紳。因此，傳統鄉村社會是散漫、和諧的自然社會。通過很多文獻材料不難發現，自清軍入主中原以來，以漢族地方官員來統轄基層鄉村是普遍的現象。這樣的政治統治方式造成的直接結果就是社會結構相對松散，使得中國民眾缺乏組織起來的集團性。由此很好解釋為什么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李大釗、陳獨秀等人倡導的新文化運動，會應者寥寥，最終走向黯然收場的結局。因為先進的理念與價值沒有平臺或是中介輸入到一般民眾當中，引發大眾的啟蒙，進而支持中國的現代化進程。

倫理本位，缺乏權利等進步意識。中國自古以來一直以“孝文化”著稱，小到家庭生活，大至國家統治無不以孝為核心，推己及人。這種以孝為核心，倫理本位的思想觀念一直影響中國的家庭生活甚至是政治運作模式，以三綱五常的人倫紐帶聯系家庭、維系國家，家國天下的觀念也因此植入人心。而福利與進步、規則與法律，在西方社會多為政治要求，在中國卻沒有這樣的觀念。在現代社會的形成中，規則置于人情之上，法治置于人治之上，是西方社會現代因素迅速積累的重要保證，而在中國泯滅權利意識、獨立意識的倫理關系嚴重束縛了國民現代人格的形成，阻礙了社會現代化的進步。

家庭為單位，缺乏現代國家意識。中國家庭是傳統封建社會最基本的單位，在整個文化中所處地位及其重要且根深蒂固，家庭關系成為一切社會關系最基本的出發點，也成為所有人實現自我最根本的落腳點。家庭不是中國獨有的社會結構，然而在傳統中國，缺乏集團生活，又每每以人倫來約束人，家庭的作用自然就顯得極為突出。家庭成為封建統治的政治基礎，不僅鉗制了國民現代人格的養成，更重要的是不利于民眾形成現代國家意識，不利于在獨立的個人與民族國家建立聯系，從而實現整個國家的獨立與富強。

重農抑商，缺乏工商精神。中國歷代封建大一統的社會都十分重視農業立國，一是因為中國自古就是農業大國，以農立國無可厚非;二是重農抑商的政策便于專制皇權統治，將百姓固定在土地之上是最為安全的統治之道。然而正是這樣綿延上千年的經濟政策，使民眾始終固守在古老的農業社會，素來不擅長開拓進取，缺乏現代工商精神。中國的現代化是由一個農業為主的傳統國家向工業為主的現代化國家邁進的過程，是一種后發外生型的現代化;勢必要在西方既有模式的示范下，來反思自身不足，反思自身國民文化性中缺失的現代工商精神。

國民傳統性產生的歷史土壤

近代中國的國民，特別是占人口絕對多數的農民，的確具有一些和現代化進程不相適應的民族特性，然而只有深入分析這些國民特性形成的歷史土壤，才能在現代化中避免其糟粕，而吸取其精華。

小農封閉的自然經濟土壤。小農自然經濟結構是中國幾千年封建社會的經濟基礎，也是形成傳統國民特性的經濟土壤。傳統中國以農立國，農業是支撐國家運作、國民生活最為基礎的部門。而同時中國的小農經濟又是分散、落后的。近乎于原始的耕作方式制約了經濟的整體發展，也使生活在其中的國民難以擺脫狹隘、保守的傳統氣質。自給自足的經濟生活進一步制約了商品交換的發展，使人民在各自分割的地區生活，而無相互聯系的絕對必要。小農封閉的自然經濟結構使整個傳統中國處于一個相對停滯的發展狀態，使大多數國民具有與現代格格不入的保守氣質。

小共同體勢微的政治土壤。始于1840年的近代中國社會，前后經歷了數次大的社會變革，從洋務運動、維新運動到辛亥革命，再到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凡此種種變革都為中國注入了新的視角和變革的力量，然而為什么接二連三的社會運動未能引起中國徹底的變革，未能除去晚清末期的腐朽統治、列強的侵略瓜分，國家內部缺乏社會力量，特別是農村小共同體勢微的局面不能不說是重要因素之一。很多鄉村精英為了自己的生存和發展，多選擇到城鎮生活，而在鄉村中就出現了村落、宗族這類小共同體的衰落。同時，由于1905年科舉制度的廢除，也使得基層民眾進入政治體系的通道被打破。進而一般民眾無法參與政治，無法在現代化中獲得更多的啟蒙資源，這樣的政治土壤也是原因之一。

人倫社會傳統的文化土壤。中國的文化傳統以人倫精神為主題，從倫理出發，規定人們的言行舉止，親疏遠近。這樣的文化土壤使中國人只知道有家庭倫常，而不知道有社會公眾;只知道身家觀念的自重，卻不知還有公德的要求;只知道向內反省，卻不知需向外開拓……人倫社會傳統的文化土壤孕育出自私自利、文弱守舊、安分守己等等的國民特性，凡此種種阻礙了中國近代一百多年的現代化進程，直到今天為止，還制約著社會發展的多個方面。

對于農民現代化的啟示

近代中國現代化就是在與現代化不相適應的國民特性中起步的，決定這一起點的是近代之前中國的歷史土壤。而怎樣對其形成的歷史土壤進行改革，不僅有助于我們從歷史的回顧中探尋現代化發展的路徑，也對現實中農民群體的現代化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引入市場經濟體制，孕育現代工商文明。市場經濟對農村社會日常生活世界的形塑持久而且深刻，不僅影響了人們日常的生產和生活，更多是在現代思想觀念和精神氣質上對人們進行深入骨髓的改造。比起政治運動帶來疾風驟雨式的社會改造和社會變遷，經濟領域的變革對社會和個人的影響更為深刻，滲透也更為徹底。②市場經濟這只“看不見的手”，能夠通過對社會全方位的變革，進而完成對農民現代化素質的多方面塑造。市場經濟主要通過兩個途徑對農民產生影響:一方面市場經濟遵循的交易原則，帶來了平等、契約與法治等現代觀念;另一方面市場經濟對社會結構產生沖擊，由此涌現出新的階級與新的階層，他們各自所具有的利益追求和價值取向又反過來重塑農村社會。最終，農民群體在市場經濟中培養了難以在農耕活動中生成的效率意識、時間意識、信用意識、契約意識、責任意識和權利意識等現代意識。市場經濟不僅有助于孕育現代工商文明，還能夠在多個方面培育農民的現代化素質。因此，我們需要引入并鞏固市場經濟體制，完善農民個人現代化的進程。

改造傳統宗族資源，培育農民社會組織。傳統宗族資源是基于傳統社會的產物，作為中國歷史上長久發展過的一種社會關系形態，體現著農民在家族基礎上的聚合與組織。在當代中國傳統宗族資源不再具有傳統意義，無論從功能、目標還是結構特征來衡量，都實現著自身的蛻變和轉型。基于熟人社會范圍內的宗族組織在整體認同、道德教育、社會穩定以及經濟互助方面都具有其他農民組織不可比擬的功能。農民個人在宗族組織之下互幫互助，安排生產生活，對村莊有較強的認同感、責任感和歸屬感。因此，如果能夠對傳統宗族資源加以改造，使其在現代法律規范下運行，也不失為一種有效組織農民、培育農民社會組織的途徑。通過對傳統宗族資源的現代改造，使其成為溝通國家與農民之間的中介組織，對中國整體現代化與農民個人現代化都具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

利用儒家傳統倫理觀念，重建鄉村道德秩序。中國儒家傳統文化極其重視道德教育，將其放在個人修養培育的首位。特別是儒家傳統中的倫理觀念提倡始于家族而擴向社會，是一種擴展性和伸縮性極大，層次性、適應性和開放性頗強的倫理規范。儒家倫理觀念要求一切事情都要做得合乎社會規范，因此對農民道德觀念現代化具有積極作用。我們需要利用儒家傳統倫理觀念，在現代社會發展中豐富農民的道德修養，以此來構建鄉村道德秩序。儒家傳統倫理觀念不僅能夠為農民現代化提供一種道德規范，還能為農民的生存與發展提供一種精神歸屬，幫助農民在現代發展中調試自身道德追求和人生價值。在農民道德現代化基礎上，重建鄉村道德秩序。(作者分別為同濟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碩士研究生)

注釋

①雋鴻飛:“民眾的啟蒙——中國現代化失落的環節”，《求是學刊》，1994年第4期。

②周忠麗:“傳統、革命和市場:一個贛北村莊的治理歷程”，http://www.chinaelections.org/newsinfo.asp?newsid=1082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