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蘇軾是宋代詞壇的領袖人物,蘇詞研究也是學界的一個熱點。本世紀以來的蘇詞研究在“‘以詩為詞’的深入探討”、“名作研究的繼續鋪開”和“風格討論的熱點繼承”三個方面體現了一定的特色,顯示了蘇詞研究在新世紀的承傳和創新。
關鍵詞: 蘇詞研究 現狀 成就
蘇軾是宋代詞壇的領袖人物,蘇詞研究也是當今學界的一個熱點。對于上一世紀的蘇詞研究,已有不少學者作過很好的總結和評價,而本世紀以來的蘇詞研究,至今未得到全面、深入的剖析和評判,有感于此,我們擬以2001年至2009年蘇詞研究的論著作為觀照點,探討本世紀以來蘇詞研究的繼承、拓展和新變,進而探求本世紀蘇詞研究的方向及進程。據我們不完全統計,從2001年至2009年,國內各級各類刊物共發表關于蘇詞研究的論文700余篇,出版的蘇詞研究專著有18部,廣泛涉及蘇詞的資料整理、考辨、鑒賞、詮釋等各個方面。為了更清楚地了解本世紀以來蘇詞研究的現狀和成就,我們擬從“‘以詩為詞’的深入探討”、“名作研究的繼續鋪開”、“風格討論的熱點繼承”這三個方面來深入總結和評價本蘇詞研究的狀況。
一、“以詩為詞”的深入探討
在古今學人對蘇詞的評價中,“以詩為詞”無疑是最受關注的一個評判。歷來詞界對蘇軾“以詩為詞”的探討,主要集中在蘇軾對詞體形式和內容的拓展,對蘇軾的“以詩為詞”加以贊揚和肯定,而在“以詩為詞”具體內涵的理性判斷方面顯得相對薄弱。
“以詩為詞”最早是由“蘇門六君子”之一的陳師道提出的。在宋代并沒有作為一個固定嚴密的詞學概念來使用,但是因為蘇軾詞在詞壇的出現,“以詩為詞”就成了兩宋學者密切關注的一個話題。本世紀以來的蘇詞研究論著,除了繼承前輩學者的觀點,高度贊揚蘇軾的“以詩為詞”以外,也嘗試了從更多角度來思考和探究“以詩為詞”這一觀點,由此,出現了一些不同的觀點和看法。
首先,出現了一些對蘇詞“以詩為詞”作更深入、多角度思考的成果。這類成果如敖顯斌《蘇軾“以詩為詞”淺析》(《遵義師范學院學報》,2005第1期)一文,在肯定蘇軾“以詩為詞”的創作成就的同時,指出蘇軾的“以詩為詞”雖然兼具內容與形式兩方面的變化,但這種變化只是從狹窄地表現士大夫的愛情生活擴展到廣泛反映士大夫其它方面的生活,由于要與這種內容相適應,詞作的語言和風格依舊處于士大夫的美學觀點支配下,仍受到觀念中保守落后的成分的制約。除此之外,陳廣學《詞為詩裔與以詩為詞——蘇軾詞體觀念新論》(《江蘇社會科學》,2002年第3期)一文認為,歷來對“以詩為詞”的研究只強調詞與詩的同一性,而沒有充分注意到詞與詩的差異性。他認為正是詞的音律特征決定了詞的形式,這是詞有別于詩的本質特征,而蘇軾從根本上把詞當作“長短句詩”,作為自由地抒情言志的載體和工具,存在著使詞詩化、顛覆詞體獨立性的傾向。這些研究成果顯示了對蘇詞“以詩為詞”的深層次思考。
其次,擺脫站在詞的基點上去探討“以詩為詞”的思維定勢,轉而從蘇詩方面入手來深入探討蘇詞“以詩為詞”的重要意義。這方面成果的代表是莫礪鋒《從蘇詞蘇詩之異同看蘇軾“以詩為詞”》(《中國文化研究》,2002年第2期)一文,作者把蘇詩、蘇詞相比較而論,從寫作年限、題材走向、風格傾向三方面進行對照,進一步肯定了蘇軾“以詩為詞”的創作特色。作者認為蘇軾的確對詞的詩化作出了很大貢獻,但并不意味著他筆下的詩與詞毫無區別,蘇軾也確實借鑒了詩體在題材范圍之廣闊性和風格傾向之剛健性這兩個優點對詞體進行改造,但他并沒有忽視詞體在題材和風格上的獨特性質,他的“以詩為詞”對詞體發展史的影響是具有重大意義的。這樣的研究讓人耳目一新,結論是有說服力的。此外,史素昭《從詩詞分界看蘇軾“以詩為詞”革新路上的兩重性》(《中國文學研究》,2003年第1期)一文,進一步將蘇詩、蘇詞進行比較,從題材的選擇、詞境的構成、表現手法和語言風格等幾方面論述蘇軾“以詩為詞”的具體表現。作者認為,在詩詞分界的前提下,蘇軾的“以詩為詞”體現了對“詩莊詞媚”傳統既打破又遵循的兩重性,以及既想超曠又在超曠中隱現怨悱之情的兩重性。也是獨具只眼。
最后,本世紀對于蘇詞“以詩為詞”的評價,還出現了“本色”、“非本色”之爭。如吳清伙《詞之“本色”與蘇軾的“以詩為詞”》(《宜賓學院學報》,2004年第2期)一文,作者通過論述“詞這種合樂而歌的文體到底有沒有一種恒一不變的本色標準?”“宋人心目中的詞之本色究竟指哪些東西?”“蘇軾的詞為什么被認為是非本色?”等問題,否定了蘇詞“非本色”之說。還有研究者將蘇詞的“以詩為詞”與“豪放”相比而論,探求它們之間的深層次關系,如王俊《蘇軾“以詩為詞”與“豪放”之關系辨》(《理論觀察》,2007年第4期)一文就是如此,作者認為,在“以詩為詞”和“豪放”這兩個概念流變和靠攏的過程中,有共同的儒道兩家思想的滲透,它們是兩個不同層次上的概念,前者是就詞的創作而言,后者則是就創作主體而言,是有明顯區別的。但是在“不協音律”的意義上,可以說“豪放”是因,“以詩為詞”是果。這樣的評價也有一定的道理。
二、名作研究的繼續鋪開
從新角度、用新方法對蘇詞的名作進行深入和廣泛的研究,在繼承中創新,在創新中發展,也是本世紀以來蘇詞研究值得關注的方面。本世紀蘇詞的研究者們從蘇詞的各類名作入手,對蘇軾的心態、人格力量、人生情懷、審美性格等進行了細密的探索。像《念奴嬌·赤壁懷古》、《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和《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等名作一直是蘇詞研究者關注的重點。
對于《念奴嬌·赤壁懷古》一詞的主題、格律、源流,結構、特色等傳統問題,本世紀以來的研究者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探求和爭辯著,一方面出現了重復研究的現象,在成果方面也出現了對以往成果的盲目承傳甚至套用的現象,但另一方面,也出現了一些具有一定創新性的研究成果。如鮑躍華《〈念奴嬌·赤壁懷古〉主題質疑》(《開封大學學報》,2002年第3期)、陳登平《從詞體的特性看〈念奴嬌·赤壁懷古〉的格律》(《內蒙古農業大學學報》,2007年第6期)、楊松冀《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作年新考論》(《樂山師范學院學報》,2009年第7期)等,都取得了一定程度的創獲。此外,《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一詞的律調、數詞,以及作品中流露出的哀婉凄惻的情感張揚力也是近幾年學者關注的重點,這方面的成果有范昕《有限的數,無盡的哀——淺析蘇軾〈江城子·乙卯正月十二日夜記夢〉中的數詞作用》(《皖西學院學報》,2006年第1期),景剛《〈江城子〉的律調與詞情》(《滁州學院學報》,2004年第4期),肖波《一曲哀詞摧肺肝——讀蘇軾〈江城子·乙卯正月十二日夜記夢〉》(《名作欣賞》,2005年第23期),等等。《定風波·一蓑煙雨任平生》中“也無風雨也無晴”的處世態度,以及作者在艱難境遇下的開闊胸襟和從容的氣度一直為蘇詞研究者所推崇。本世紀這方面的研究成果有陳可輝《一蓑煙雨任平生——評蘇軾〈定風波〉》(《湖南科技學院學報》,2005年第2期),董巖《內心世界的超越與平衡——由〈定風波〉透視貶謫對于蘇軾生命體驗的意義》(《社會科學論壇》,2009年第7期),寧冬梅《也無風雨也無晴——從〈定風波〉看蘇東坡對待挫折的態度》(《黑龍江教育學院學報》,2003年第3期),等等。對于《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一詞,本世紀的研究者除了對其主題思想繼續深入探究以外,還從新的角度尋繹詞人在詞中“寂寞到寂寞”的心路歷程。其中主要的研究成果有孟亞尼《豁達人生中的命運抗爭——談蘇軾〈水調歌頭〉的主題思想》(《湘潭師范學院學報》,2008年第5期),仲紅衛《從寂寞到寂寞的解脫——細讀蘇軾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淮南師范學院學報》,2009年第2期),等等。
三、風格討論的熱點繼承
風格探討,一直是蘇詞研究的熱點。傳統觀點認為,蘇軾的詞風主要是“豪放”。但隨著關注領域的擴大和研究的深入,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研究者認為,再也不能簡單地用“豪放”來概括蘇詞的特色了。于是,對蘇詞風格的重新界定,成為本世紀蘇詞研究者在繼承傳統研究熱點基礎上的又一輪探討重點。一些研究者根據蘇詞的內容、意象、語言等方面的表現,得出關于蘇軾詞風的不同結論:曠達、婉約、清雄等。如路占武《論蘇軾詞主題、風格的多面性及其產生的原因》(《遼寧教育行政學院學報》,2006年第4期)一文,把蘇軾的詞作風格概括為“豪放中見凄涼,豁達中見苦悶”和“婉約中見積極,自然中見真情”,而坎坷的政治生涯、復雜的思想基礎和豐富的生活經歷正是造成蘇詞風格多樣性的重要原因。又如杜曉霞、張海燕《略論蘇軾詞的清雄之風》(《青島農業大學學報》,2007年第4期)一文,認為蘇詞主調是介于豪放和婉約之間的清雄風格,既闊大雄壯,又不乏輕柔細巧,更多的是通脫豁達,微笑面對現實,以曠達作結。
除了直面蘇詞本身來探討其風格與成因以外,許多研究者還將蘇詞與辛棄疾詞、秦觀詞等作比較,在對比中凸顯蘇詞的風格特色。如高坡《蘇軾與秦觀詞藝術風格比較》(《吉林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5年第4期),郝春燕《曠放與豪情于細微處見差異——從兩首懷古詞看蘇、辛的藝術風格》(《襄樊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6年第5期),等等。需要說明的是,這類對比研究,特別是蘇、辛詞風的對比研究,上個世紀就已經有較多學者加以關注和探討,因此,本世紀這個方面的研究大多繼承了前輩學者的觀點,創見不多。
在對蘇軾詞風形成和變化的原因進行探討方面,本世紀的研究者開始較多地關注“烏臺詩案”這個蘇軾人生中的重要轉折點對其詞風變化的影響。賀曉梅《蘇軾詩詞創作風格與烏臺詩案》(《包頭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8年第4期)一文認為,以烏臺詩案為界,蘇軾前期作品積極入世,筆法大氣磅礴、豪放奔騰,抒發政治豪情與憂患;后期作品崇佛向道,轉向大自然與人生體悟,風格上空靈雋永、樸質清淡。張帆在《烏臺詩案與蘇軾詞風新變》(《西華大學學報》,2006年第5期)和《論蘇軾黃州前后詞風的變化》(《西南大學學報》,2006年第6期)兩文中進一步提出,因詩歌創作得禍的蘇軾,從此產生了畏禍心理。但其深沉的憂畏心理又與他天性敞亮的個性特征、不吐不快的創作激情相沖突,這種外部壓迫與不能自抑的雙重心理作用,使蘇軾不得不將創作的主要精力轉移到他視為無礙的“小詞”。但因這場文字獄帶給蘇軾太深的精神創傷,即使是“小詞”的創作,也明顯地表現出蘇軾詞學風格由外張向內斂、昂揚向悲壯、積極向悲哀的重要轉換。這些觀點都在一定程度上觸摸到了蘇詞風格變遷和多樣性的本質,這是本世紀蘇詞風格研究值得關注的地方。
綜觀本世紀以來的蘇詞研究,可以發現,蘇詞研究者們不僅加強了蘇詞研究的現代意識,努力尋找蘇詞和當今社會的內在聯結點,而且力求貼近宋代的整個歷史文化環境,努力還蘇軾和蘇詞以本來面目,對蘇詞的研究更為深入細致。當然,不足之處還是有的,如大量的重復研究依然存在,研究的深度和廣度還有待于加強,研究的視野還不夠開闊,研究的方法還需要不斷創新,等等。相信隨著蘇詞研究的不斷深入,本世紀的蘇詞研究一定會取得更加輝煌的成果。
本文的寫作,得到了湖州師范學院潘明福老師的指導和幫助,特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