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知識分子的群體特征是在古代“士”,特別是以儒家文化為主流的中華思想文化氛圍中形成的。本文從知識分子科學系統的專業知識、以腦力勞動為主的謀生手段、訴諸文字的語言方式、以天下為己任的社會責任感和修身以致良知的人文精神等方面來分析其群體特征。
【關鍵詞】中國知識分子 群體特征 士
《現代漢語詞典》對知識分子的定義是“具有較高文化水平、從事腦力勞動的人,如科學工作者、教師、醫生、記者、工程師等。”①對知識分子的界定,國外的主流看法是,知識分子是受過專門訓練,掌握專門知識,以知識為謀生手段,以腦力勞動為職業,具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的群體,是國外通稱“中產階級”的主體。目前,中國知識分子是指受過中等以上學歷教育,主要以創造、傳播、應用、開發、管理科學文化知識為謀生手段,并具有相當社會責任感的腦力勞動者。②
知識分子的群體特征,是知識分子特定價值系統、思維方式、社會心理、倫理觀念、審美情趣等精神特質的基本風貌的反映。中國知識分子的群體特征是在古代“士”,特別是以儒家文化為主流的中華思想文化的氛圍中形成的。因為如果從孔子算起,中國“士”的傳統至少已經延續了兩千五百年,而且流風余韻至今未絕。這是世界文化史上獨一無二的現象。可以說,中國知識分子是“士”身份和精神的傳承。
科學系統的專業知識
中國傳統社會為“四民社會”。四民即士農工商,其中以“士”為貴。“士”就是知識分子,也叫讀書人,讀書人在傳統社會中首先是一種身份,他們以接受過良好的教育而獲得了種種特權,因此,知識是特權階層的獨享權利,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近代中國,小學生就計算在知識分子隊伍中。解放前夕,從舊中國過來的500萬知識分子,有80%以上是中學生。而現在,人們普遍認為只有具備大學文化程度才能被稱為知識分子。
從馬克思主義知識分子觀出發,對知識分子這一概念的內涵界定之一,是按其所受教育的程度來界定,即按學歷來界定。③因此,知識分子在知識占有方面高于同時代其他人,科學系統的專業知識是知識分子最基本的群體特征。
以腦力勞動為主的謀生手段
對知識分子概念的界定原則之一,其社會勞動的方式必須主要是支付腦力,即必須以腦力勞動為謀生的主要方式,以勞動工資為主要生活來源。④
中國古代的士,“學而優則仕”,是皇帝或者貴族的效忠者,主要是通過“進諫”這種腦力勞動來表現出自己的價值所在,作為他們謀生的主要手段。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士對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理解,他們不再局限于為君主和貴族做事而維持生存。尤其在明清時期,他們更加注重自身的生存,開發了多種渠道以獲得生存空間。比如,開始與商人交往,通過自己的文化功底,為商人撰寫一些文章,而使生活更加的寬裕。到了近現代,知識分子則主要以創造、傳播、應用、開發、管理科學文化知識等各類腦力勞動為謀生手段。
訴諸紙筆的語言方式
一個知識分子的心靈必須有獨立精神和原創能力。如勒希(Christopher Lasch)所說,知識分子乃是以思想為生活的人。知識分子,他們把自己的思想化作語言,用文字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情感。由于他們以未來的價值觀念為世界立法,故而不能不同現實社會相沖突,及至現代,沖突愈加激烈。然而,思想也就在沖突中變得愈加飽滿有力,富含反抗的鋒芒。例如,東漢末年,長期持續的社會政治危機使得有的學者因為直接受到迫害打擊或避免受到迫害打擊,從而脫離政治,轉向從事學術活動,使思想領域呈現出一派喧鬧沸騰、極為活躍的形勢。一些著名士大夫如李膺、陳蕃、范滂、賈彪、朱穆、張儉等紛紛抨擊時政,針砭弊害,他們“危言深論,不隱豪強”,表現出強烈的社會批判意識。
在中國的文學史上,“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的知識分子數不勝數。《道德經》、《莊子》、《論語》都可以說是“知識分子”將其思想訴諸紙筆的一個范本,其哲理、想象和文采,風流至今。老莊之后,有屈原、司馬遷、韓愈、柳宗元、劉禹錫、蘇軾、曹雪芹、龔自珍、魯迅、胡適等,都是引領時代文學潮流的典范人物。故,錢穆說:“古來大偉人,其身雖死,其骨雖朽,其魂氣當已散失于天壤之間,不再能搏聚凝結。然其生前之志氣德行、事業文章,依然在此世間發生莫大之作用。”⑤余英時以為,這段話不僅可以用于其先師錢穆,亦可用于中國這一知識分子群體。
以天下為己任的社會責任感
中國傳統知識分子從孔子開始就以“道”自任,是“士志于道”的躬行者,他們的人生追求是齊家、治國、平天下。宋朝張載就說出了“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一個知識分子既要思考天地宇宙,又要教導皇帝百姓;既要承接歷史,又要面向未來;既要以出世的精神在價值理論層面篳路藍縷、以啟山林,又要用入世的姿態在實踐操作層面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越是在禮壞樂崩、天下“無道”的時代,越是顯示出“士”的責任重大,使命艱巨。
中國知識分子這種以天下為己任的社會責任感,并不是為了政治而政治,而是為了社會而政治,為整個人文之全體性的理想而政治。春秋戰國時期,孔門弟子,其活動目標是上傾的,指向政治,但他們的根本動機還是社會性的,著眼在下層之全體民眾。⑥因此,他們都有一個超越政治的立場,使他們和現實政治經常合不來。如孔子、墨子始終沒有陷入政治圈內,常以不合自己理想條件而從實際政治中抽身退出,再來講學著書。但在他們的內心深處,仍不放棄政治,仍盼望有一天,他們的理想能夠在政治上實現。這種態度,就是莊子、老子也不能避免。中國知識分子的這種社會責任感,還表現在:他們總是渴望有一個理想政府與理想的政治領袖出現。這種熱望一直傳到后代,成為中國標準知識分子的一大特點。
修身以致良知的人文精神
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直接承三代禮樂的傳統而起。春秋戰國是一個“禮壞樂崩”的時代;禮不再出自天子,而出自諸侯,故孔子斥之為“天下無道”。在“禮壞樂崩”之余,人間性格的“道”是以重建政治社會秩序為其最主要的任務。統治階級既不能承擔“道”,“道”的擔子便落到了真正了解“禮義”的“士”——知識分子——的身上。但這樣一來,個人在“道”的實現過程中所承擔的責任便異常沉重。所以,曾子才說“死而后已,不亦遠乎”。為了確切保證“士”的個體足以挑此重擔,走此遠路,精神修養就成了關鍵性的活動。所以,在孔子以前的古代“禮”的傳統中,“修身”只是外在的修飾,但從孔子開始,“修身”即成為知識分子的一個必要條件。按孔子的話說,就是“修己以敬”,而且只有“修己”始能“安人”、“安百姓”。這是孔子對“士”提出的要求。到了明朝,大思想家王陽明在50歲時提出的一個思想命題——致良知。什么叫“良知”?用孟子的話來說,就是指人的“是非之心”。⑦用今天的話來說,良知無非就是指人的道德良心,是倫理學的一個基本概念。王陽明在他的思想里特別突出了一個“致”字,亦即突出了“致良知”在實現理想人格過程中的重要性。余英時說“從發生的歷程說,這種內求諸己的路向正是由于中國知識分子的外在憑藉太薄弱才逼出來的”。⑧
知識分子修身以致良知的人文精神主要體現在重義輕利、群體至上、舍生取義、正道直行、自強不息等五個方面。今天西方人常常稱知識分子為“社會的良心”,認為他們是人類的基本價值(如理性、自由、公平等)的維護者。知識分子一方面根據這些基本價值來批判社會上一切不合理的現象,另一方面則努力推動這些價值的充分實現。在知識分子身上,始終有兩個“我”,即“小我”和“大我”。知識分子時刻在突破“小我”,走向“大我”,走向他們為之關心的世界。他們除了醉心于專業學術領域之外,同時還以一種類于宗教教徒的擔當精神,心懷仁愛悲憫之心,關懷國計民生、黎民百姓,而這種關懷又必須是超越于個人(包括個人所屬的小團體)的私利之上的。⑨傅斯年在做臺灣大學校長時,確立了臺大的校訓“專求真理”,這和竺可楨當年為浙江大學確立的“求是”校訓是一致的。傅斯年呼吁學生——下一代知識分子第一是要立信,在品行上自我修煉。在他身后許多年,有人這樣說,讀書人應該有一種骨氣,“這種骨氣,已不能在傅斯年以后的歷任臺大校長身上找到了。”⑩(作者單位:河南師范大學公共事務學院)
注釋
①《現代漢語詞典》,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年,第1612頁。
②③④王桂蘭:《黨的知識分子方略演進》,北京:紅旗出版社,2004年,第11、10頁。
⑤余英時:《現代危機與思想人物》,上海三聯書店,2005年,第505頁。
⑧⑨余英時:《士與中國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10、2頁。
⑥錢穆:《國史新論》,上海三聯書店,2008年,第123頁。
⑦吳震:《王陽明著述選評》,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116頁。
⑩傅斯年:《歷史深處的誤會——近代史的大人物小細節》,北京:東方出版社,2007年,第13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