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性政府:金融危機預防之道

【摘要】全球金融危機背景下凱恩斯主義重新抬頭，而危機的解決絕非凱恩斯主義能夠完成的。市場失靈與政府失靈都有其內在的邏輯與規律，構建具有廣泛代表性和關注整個社會長遠發展的中性政府才是預防金融危機之道，才能真正解決市場失靈與政府失靈的內生性問題。

【關鍵詞】中性政府 金融危機 市場失靈 政府失靈

金融危機發生以后，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學者從馬克思的觀點出發，認為目前的金融危機依然是資本主義生產過剩危機，沒有超越馬克思對資本主義危機的分析范圍。金融危機是資本失去控制的惡果，根源在于資本原則的滲透導致市場失靈以及政府調控不當，對資本缺乏有力的制約力量。自由主義經濟學和凱恩斯主義都不是避免經濟危機的靈丹妙藥，甚至在一定條件下成為資本無限制擴張的幫兇，構建中性政府以約束資本才是金融危機預防之道。

市場失靈

自由主義經濟學崇尚自由市場，新自由主義比自由主義更加徹底地信奉“自由化”、“市場化”和“私有化”。但是，市場不能始終保持中性，市場在資本的控制下成為資本逐利的場所，單純依靠市場調節經濟將導致經濟危機的爆發，資本主義生產過剩危機在市場無法根本解決，這時出現市場失靈。

曼德爾通過對發達國家消費者和生產者行為的統計數據分析得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消費品和生產性物品的生產大部分基于既定的消費方式和事先確定的生產技術，而不是基于市場。市場已經不是配置資源的手段，已經成為資本主義實現利潤的場所。奧爾曼和蒂克庭認為市場并不是一種“中性工具”，奧爾曼認為市場與個人主義和功利主義共同構成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的核心。市場和科學一樣，超出了自身的界限，由“中性工具”變成具有意識形態特點的統治工具。考克紹特和考特雷爾在《走向一種新型社會主義》中重點批判了迪安·埃爾森的“市場社會化”理論，認為她將市場的焦點集中在流通過程而非生產過程，消解了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批判，以社會化重塑市場從而走向國家資本主義，背離了社會主義模式。以上觀點大多以對市場的分析為出發點，揭示了在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市場發生微妙的變化，正如勞動異化使勞動成為統治人的力量，市場也發生了異化，從配置資源的工具搖身一變成為控制人統治人，維護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和統治的力量。

市場本指交換物品的地方，但是，在日益復雜的勞動和交換分離的壓力下，當社會日益把他的焦點從使用價值轉向交換價值的時候，市場的功能和作用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紙幣經濟領域，在交換價值的膨脹中，資本繞過物質世界實現自我增長，市場成為資本脫離現實、瘋狂的謀求自我增殖的領域。在這過程中，市場作用發生了質的變化。市場一旦成為資本逐利的工具就漸漸失去其本來特性，成為資本主義具有傾向性的工具和幫兇。

政府失靈

從亞當·斯密開始至20世紀初，古典自由主義一直強調有限政府思想，在實踐中表現為國家放任主義政策，要求政府越小越好，扮演“守夜人”的角色，盡量減少干預市場和社會的運行。上個世紀20、30年代，資本主義遭遇空前的經濟危機，市場作為資本主義經濟的自律性調節機制失效，生產決定需求的薩伊定律失靈，原因在于市場調節供求關系相對滯后，在資本原則的支配下市場不再是中性市場。古典自由主義搖搖欲墜之際，凱恩斯主義應時代的呼喚橫空出世，為解決資本主義大蕭條提供新的理論支撐。凱恩斯認識到資本主義危機的實質是生產無限擴大的趨勢與勞動者支付能力的需求相對縮小的矛盾。他將問題的關鍵歸咎為“需求不足”，認為生產和就業的水平決定于總需求的水平。因此，要通過不斷擴大有效需求，制造主觀的和客觀的消費傾向，甚至通過消費未來，尋求解決資本主義生產過剩危機的途徑。凱恩斯主義凸顯了政府主導經濟發展的作用，通過政府的宏觀調控解決供需平衡和失業問題。

但是，凱恩斯主義很快受到質疑和挑戰。政府進行有效的宏觀調控基于兩個前提:一是政府是中性的;二是政府對信息的掌握比企業更全面。但在西方多黨制背景下，政治是集團政治，執政黨往往代表特定利益集團。利益集團可以通過政治捐款、游說和輿論壓力等方式影響政府決策，經濟實力越強對政府決策影響越大。此外，政府不能保證其掌握的信息比企業更全面，同樣存在信息不對稱問題。兩個前提都無法確保實現，政府對經濟的調節有可能出現嚴重失誤，政府失靈比市場失靈后果更加嚴重。目前金融危機的解決之道仍然沒有跳出凱恩斯主義的思維模式。以政府為主導發展經濟、通過國家投資和擴大內需促使經濟復蘇效果固然顯著，但是國家的力量也應該受到有限的控制、決策的失誤將可能使危機進一步深化。同時應該看到，危機不僅僅來自經濟領域，更嚴重的危機來自于生態領域，以犧牲自然環境為代價無法實現可持續發展。政府最重要的作用不是推動經濟發展，為資本不斷牟利拓寬道路，而是關注整個社會的發展和人類的總體福利。

中性政府:金融危機預防之道

2008年金融危機發生的根本原因在于對資本力量缺乏有效的控制和中立政府的缺失。控制資本是自古希臘以來就不斷被思索的古老話題，西方古典政治經濟學創始人亞當·斯密在《道德情操論》中提出的同感原理與在《國富論》中提出的利己心原理相互矛盾，實際上是斯密釋放了資本這只怪獸又希望給它套上一個項圈的矛盾心理?！八姑軉栴}”反應了市場經濟發展與道德融合與沖突問題。經濟從倫理文化中發展而來，“經濟”最初的含義是家庭管理，經濟與倫理分離由社會分工為前提的實踐方式引起。斯密“利己心”概念本身具有倫理意味，雖然人們參與社會分工和商品生產是出于利己動機而不是出于利他動機，但結果是滿足了他人的需求。經濟的發展需要動力，而利己和貪婪是最強大的動力，斯密試圖通過倫理規約人的利己心。他認為人天生具有合宜感和同情心，能自覺地關心別人，人的幸福來源于看到他人的幸福時所感到的快樂。然而，斯密終其一生也未能找到限制利己心的有效力量。將控制資本的希望寄托于道德和倫理無異于與虎謀皮，不能從根本解決問題，而中性政府恰恰可以從根本上解決內生性問題。

所謂中性政府，也就是“Disinterest Government”，其源泉可以追溯到美國經濟學家曼瑟·奧爾森的“泛利性(encompassing)”的利益集團概念。奧爾森認為利益集團對于國家經濟政治興衰與僵化有著密不可分關系，如果統治集團的利益與整個社會利益重疊較多，那么利益集體在追求自身利益的同時也自然會帶來對社會利益的改進，那么這就是“泛利性”的統治集團。中性政府應該是一個不偏袒或不依賴任何一個社會集團的政府。這樣的政府更容易實施有利于經濟增長的政策，更關注最廣泛人民的需要。中性政府具有兩個重要特征:一是具有廣泛的代表性，不偏向社會的任何一個部分;二是把社會的長遠利益擺在首位，能夠抵制部分民眾對于短期分配的要求。

致力于一個平等的社會。中性政府強調自己是國家大多數人的代表者，一個平等的社會促使中性政府在很多方面采取了以全民利益為出發點的政策。首先，平等的社會保證了中性政府成員來自于基本平等的社會群體，因此政府成員組成有包容性與廣泛性。相比之下，中性政府分散的成員構成使它可以實施對整個國家、而非對某個特定階級更有利的政策。第二，平等的社會能夠避免政府被既得利益集團所控制。由中性政府領導，相對不會陷入既得利益集團的控制，容易集中力量專注于民眾事務，政府容易得到絕大部多數老百姓的支持，而免受利益集團的掣肘。第三，平等的社會有利于實施利于民眾幸福的政策。以中國的財政分權為例，財政分權充分調動了地方的積極性，同時又限制了中央政府對地方和企業的攫取能力，因此對經濟增長產生正面作用。但財政分權也不是萬能的，俄羅斯的財政分權就沒起到作用，在發展中國家，分權常常會導致當地政府被商業力量所掌控。分權在中國之所以能夠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中國的基層社會相對比較平等，沒有人擁有足夠的資源或意愿來控制政府。

發展共識。發展共識的本質是把經濟建設與人民福祉當成作為政府和社會所追求的核心目標。當然，我們說的發展是有效率可持續的發展，過分強調經濟增長卻忽視政治、文化、生活等方面的發展也許會適得其反，引出其他嚴重的問題。中性政府一般都會主動采取有利于社會發展的政策，這跟民眾的意志是一致的。反過來說，要采取有利于發展的政策，中性政府是至關重要的。大多數國家都不存在這樣一個政府，政府被商業精英控制或者被民粹主義所挾持是普遍情形。經濟和社會上平等才容易產生中性政府。事實上，社會平等相對于經濟平等更為重要，因為社會不平等通常與種族或成見相聯系，而經濟不平等則可以通過政府政策得到校正。中性政府要關心國家的長遠利益而非短期政治收益;其次，它應有能力抵御來自利益集團的壓力，以國家的整體利益為標準來制定政策;最后，在改善人民生活水平方面應從最廣大人民利益出發，提供可持續的收入增長。

由此可見，中性政府的最大特點就是關注整個社會的長遠發展，平等對待社會不同組織階層。中性政府并非不要調控市場，而是強調政府在調控市場時對待社會各階層的利益沒有任何差別，政府一定要在市場失靈時出手調控，但關鍵要看政府究竟代表的是誰，如果忽視了這一點，中性政府就毫無意義。(作者單位:華南農業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