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后冷戰時期的各種民族、宗教沖突引發的地區局部戰爭和恐怖主義活動嚴重破壞了世界和平與穩定的生活。除去矛盾沖突的政治、經濟、歷史因素,在這些現象背后蘊含人類與生俱來的“自己-異己”對立的思維模式這一文化根源。
【關鍵詞】自己-異己 民族沖突 極端民族主義 恐怖主義
從文化學的角度來看,民族沖突與各民族文化之間存在的隔閡與分歧,以及由此導致的相互不理解、不信任、甚至排斥與敵視有其深刻的文化根源。它與人類固有的“自己-異己”二元對立思維模式有關。這種思維模式來源于人類對“自己”與“他人”的嚴格區分,把本族與異族的關系理解為“自己”與“異己”之間不可融合和調解的對立關系。一些民族以自己的標準和法則去規范、強求他人文化,這就形成了亨廷頓所說的“文明的沖突”。
“自己-異己”對立模式是人類文化最基本的認知模式
“自己-異己”的對立模式是最基本的文化模式,它是一切文化發展之根。人類認知世界的思維模式源于此模式。文化是在對比中發展,而這種對比建立在區分自己與異己的過程中。文化既可以兼收并蓄,也可以孤立靜止、固步自封,或者貶異揚己,利用他人的負面因素證明自己存在的合理性。這種植根于文化中的思維模式的形成與原始文化息息相關,在文化發展的長河中積淀、傳承至今,成為文化學研究的一個重要命題。
“自己-異己”對立模式來自于人類最樸素的認知活動。人類對世界的認知最初是通過非理性的神話思維,通過具體的形象和其象征意義來構建世界圖景。“自己-異己”的對立模式的出現正是遠古先民在認知世界的活動中,用非理性的神話思維認識世界圖景的結果。在原始人的思維中,世界呈現兩極對立,這是最古老、最穩定的認知模式。以原始神話思維的視角來看,世界是一個光明與黑暗、善與惡等對抗勢力較量的舞臺。
經過千百萬年的歷史進程,“自己-異己”的對立模式積淀為一種集體無意識,在人類社會中代代傳承。這一對立模式不斷影響人的世界觀,成為人類劃分群體的基本準則。在出現異常和危機情況時,這一模式指導人們加強對自己群體的維護,增強對他人群體的防范,這就為各種沖突埋下導火索。
“自己-異己”對立模式是民族認同的基礎
族群認同與內群體傾向。英國學者泰杰費爾認為,群體的分類使人在社會上確立了自己的位置,人總是追求積極的自我形象的心理使他們總是通過對所屬群體的正面評價來實現對自我形象的評定。個體努力尋求一種積極的社會認同,而且試圖通過對自己群體與其它群體進行比較來獲得。在比較的過程中,如果自己群體優于其它群體,個體就會體驗到積極的社會認同。而且,人們為了滿足自己的認同需要,往往在群際比較中偏向自己所屬群體,表現出一種內群體偏愛特性。因此,當一個人認定自己歸屬于某個群體之后,為了提高自身的價值,他總希望自己所屬群體獲得較高的地位和優勢。可見,社會認同是在接受和認可自己所在群體、否定和批評他人群體的基礎上形成的。
“自己-異己”對立模式與民族認同。民族認同屬于社會認同的一種形式。當一個群體逐漸認識到自己內部在語言、宗教、文化等方面的共同點,形成關于民族的理念,他們就同時會有意無意地把本民族與外族對立起來。大眾對本民族文化屬性的認識是民族認同的基礎,人們必須對本民族文化保持一致的認識才能形成自己的民族認同感。不同民族對世界的認識不可能完全一致,在傳統觀念上也存在一定的差異,因此,代表不同文化的民族在交往中總會有一定的距離,產生文化障礙,加深了相互間的陌生感與異己感,“自己-異己”的對立模式會進一步影響民族群體之間的交流。
異己形象的變異加深民族矛盾與沖突
在加強民族認同感的過程中,每個民族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一些觀點偏激的極端民族主義者,他們偏狹地看待民族關系問題,夸大民族文化之間的對立與分歧,歧視外族文化的表現形式和民族特征,唯本民族文化獨尊。極端民族主義思想會使異己形象逐漸產生變異,由一個對立的、陌生的形象轉變為受排斥、甚至敵視的異己形象。變異的異己形象不僅導致那些具有大民族沙文主義思想傳統的民族內部興起排外思潮,而且還成為處于劣勢的弱小民族采用極端手段制造恐怖活動的理由。
異己形象變異與排外思潮。在社會文化轉型時期,社會群體出現離散性趨向,群體的凝聚力減弱,人的社會認同感也隨之減弱。個人對國家產生失望情緒,社會思想的混亂導致認同標準的混亂,出現認同危機。社會文化危機所導致的認同危機可以表現為民族、宗教和國家等不同形式的認同危機。
當一個國家的傳統價值觀被瓦解,加強民族認同是扭轉危機局面的最好辦法。挽救民族認同危機可以通過正面途徑,即調動理想的傳統模式,對歷史加以神話化、英雄化來強化認同感;同時,也采用反面途徑,利用尋找困難、危機的根源的辦法來補償大眾意識中的失落感。在后一種辦法的實施過程中,就經常會利用“我們”與“他們”的對立,并且強調他人對“我們”構成的威脅,盡力夸大異己形象的負面影響。但是,當借助與異己的對立關系明確自己群體的共同特征,加強民族認同感時,面對災難的恐懼心理往往會讓人將異族作為一切災難的罪魁禍首,將本民族災難的根源歸咎于他族的危害。這種途徑無疑會導致異己形象的變異,從而使民族主義思想走向極端。
變異的異己形象推動民族主義和排外思潮走向極端,變成民族沙文主義。呈現出突出本民族、貶低他族的傾向,因而往往伴隨著對他族的鄙視和排擠。“民族沙文主義不僅鼓吹本民族的優越感和民族利益至上,煽動民族仇恨,主張征服和奴役其它民族,而且制造和散布民族被迫害的‘妄想癥’,即本民族所面臨的一切困難、人民遭遇的所有痛苦,其根源在于某個惡魔民族的陰謀和威脅及其異族文化毒素。”①極端民族主義利用日益激化的民族矛盾,把那些與本民族發生沖突的他民族描繪為反面形象,后者的民族特征被歪曲、抹黑,整個民族及其所有成員被濃縮成一個具體的敵人形象。這些極端思想經過政治操作,在大范圍中散布,灌輸給民眾,會大大加強排斥異族的心理,并表現在民眾的言行中,導致一些暴力流血事件的發生。
異己形象變異與恐怖主義活動。當今世界日益猖獗的恐怖主義活動也是異己形象變異的一個表現形式。恐怖主義的形成有著復雜的歷史、政治、經濟原因。其中,各文化板塊之間的矛盾和沖突所形成的民族、宗教問題是恐怖主義發生的直接導火索。冷戰結束以后,世界范圍內的各種類型的種族、民族、宗教沖突此起彼伏。許多沖突激化演變為恐怖主義活動。并且,這些活動在全球化背景下脫離了地域局限,四處散布,使得恐怖主義活動遍布世界各地,對人們穩定的生活造成極大的危害。總的來說,誘發恐怖主義活動的根本原因是種族和宗教原因,而這些沖突的深層因素是人類意識中“自己-異己”對立的思維模式。恐怖組織正是利用了大眾意識中“自己-異己”的對立模式,激化群眾的宗教狂熱情緒,蠱惑群眾為了維護狹隘的自身利益而不惜給他人造成傷害。
因此,雖然恐怖主義的形成原因是多種多樣的,恐怖組織頭領的真正用意參雜了其它政治、經濟因素,但是,那些參與自殺式爆炸襲擊的普通群眾的偏執和狂熱情緒不能不讓人深思。顯而易見,異化的他人形象始終是誘發這些行為的幻影,也是支撐這些行為的心理支柱。由此可見,潛藏于人類集體無意識中的“自己-異己”二元對立思維模式在現代社會的文化背景下被調動起來,異己形象經過人為的渲染變異為負載各種負面因素的敵對形象,成為民族關系惡化、民族沖突爆發的根本原因。
結 語
綜上所述,當今社會的種種民族矛盾和沖突很大程度上與人們意識中所固有的“自己-異己”思維模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揭開社會、政治、經濟矛盾的面紗,我們可以透視出人類社會各群體間對立的最深層、最本真的核心文化因素。 “自己-異己”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決定了人類文化最基本的看待問題的標準和尺度。就民族問題而言,“自己-異己”的對立模式直接影響不同民族之間的關系。在這一模式的框架內,我們可以更加清楚地認識不同民族文化之間所存在的不同特征,這些特征體現了一個民族劃分自己與他人所屬的不同范疇所制定的文化規則。它們是本民族認同的必要前提。民族文化特征不僅體現對“自己”內部文化的認同,也是與他人民族形成對立的根本原因。人們為了加強本民族內部認同,會排斥他族文化。在這種思想的驅使下,民族關系勢必對立。而且,一旦社會發生危機,在尋求解決途徑的過程中,自然而然會將目光投向與自己對立的異族。異族形象會從一個陌生的他人形象轉變為丑惡的敵人形象。當這些潛藏于思維深處的固有模式被政治、經濟等誘因調動起來,勢必形成一種強大的力量,激發和加劇各種沖突。我們應當從文化學角度,剖析人類原始心理如何影響現代人處理族群與民族關系問題。只有找到問題的癥結所在并引導大眾正確對待民族沖突和矛盾,才能創建一個和諧與安寧的世界。(作者單位:四川師范大學外語學院)
注釋
①徐迅:《民族主義》,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年,第108~10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