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古代的治吏懲貪是約束制約權力,近代西方國家的法治也是制約權力,但兩者性質不同。法治國家的建設成敗也取決于對權力的控制,取決于對各級官吏權力的監督與制約。當權力與法治的關系諧調,法治國家建設的步伐就加快,反之,法治國家的建設就受到阻礙,延緩進程。
【關鍵詞】傳統法文化 法治 權力控制 法治國家
中國歷史上治國的方式是多種多樣的,歸納起來有人治、法治兩種類別。無論人治還是法治,都是對權力的有效駕馭,以保證統治階級的統治。法家“法治”思想在中國治國史上的時間極其短暫,只有秦朝以法家的思想為指導治理國家,此后法家的思想被屏蔽在儒家文化之中,儒家的人治文化一直占主導地位,封建統治階級治國一直倡導外儒內法,把法家的思想儒家化,最終是儒法融合,禮法合一,實現中國歷史上思想和文化的“大一統”。
傳統權力控制——治吏與法治國家
歷史上,中國是一個講人治、重視吏治、強調治吏的國家。治吏在中國古代社會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以律治吏、懲治官吏、控制權力是中國政治法律傳統的核心。吏治的成功與否,直接涉及社會的穩定與和諧,關系到政權的鞏固。最初的懲治官吏的貪污法出現在夏朝,《左傳·昭公十四年》引《夏書》說:“昏墨賊殺,皋陶之刑也”?!澳本褪枪倮糌澪鄣淖锩?,犯者重刑。商朝專門制定治吏的行政法規,對卿士,要求忠于職守;對沉湎酒色、玩忽職守者,要給予行政處分或者刑事處罰。周朝制定《呂刑》,把官吏的貪污作為“五過之疵”之一,給予懲罰。此后歷朝各代都有自己治官約吏的法律和制度,大都側重于對官吏的貪腐、失職、擅權進行治理和懲罰,并對官吏進行定期考課、監督、舉報,使之奉公守法、為君盡責;違者,一律嚴加懲處。治吏是中國古代法律的一個重要特色,治國先治吏,清朝康熙皇帝曾說:“治國莫大于懲貪”,雍正也說:“治天下,首在懲貪治吏”。
中國的治吏政治法律傳統在于規范官吏權力、控制權力、防止權力的濫用。這與當代法治國家建設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依法治國,建設法治國家關鍵在于治權。治權的實質是治官治吏,依法行政。兩者的目的都是防止權力的濫用。法治對于權力約束的規定性,應當說在一定程度上與中國法文化傳統治吏具有一定的契合性,中國的治吏傳統對于厲行法治是有所裨益的。但是,中國的傳統治吏不是法治國家建設意義中的權力控制。首先,兩者的主體不同。中國治吏的主體是皇帝,皇帝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權威,擁有立法權、行政權和司法權,皇權高于一切。法治中權力控制的主體是人民,人民通過直接選舉或者間接選舉,選舉、彈劾、罷免官員,人民的這種權利是受法律保護的。中國治吏的“吏”不包括最高權力擁有者——皇帝,皇帝是統治者、支配者,既擁有權力,又享有權利。官吏是被支配者,處于服從的地位。法治中的權力控制所要控制的是一切權力和權力享有者、使用者。因為權力具有極大的能量和誘惑力,擁有權力是社會地位、身份和榮譽的象征,是無形的財富和資本,與權力相伴是無上的榮耀,具有難以抗拒的魔力。孟德斯鳩說過,“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它是萬古不易的一條經驗。有權力的人們使用權力一直到遇有界限的地方才休止。”① 其次,兩者的控制方式不同。中國治吏主要采用人治方式,即使運用了法律,法律也僅僅是一個工具。幾千年形成的基于性善的“人治”治理傳統,影響久遠。儒家創始人孔子認為“仁”就是最大的善,透露出他性本善的傾向。西漢董仲舒繼承孔孟人性善的觀點,創造了“性三品”學說。他說,“名性,不以上,不以下,以其中名之。”②他認為,圣人之性是天生的善性,斗筲之性是天生的惡性,都是不可以改變的,因此都不可以叫做性,只有中民之性,可以叫做性,中民之性可以為善,也可以為惡,關鍵在于教化。上品之人先天就有“仁、義、禮、智、信”的完美人性,所以天生就是統治者,享有法律上的特權。大多數人是中品之人,是五種道德不完全的人,可以受教化而走向善。傳統的性善論文化,使我們無法擺脫人治傳統的羈絆。法治國家中的權力控制采用的是民主和法治的方式,涉及民主、法治和憲政理念與制度的設計,它與人治理念是對立的。法治國家的建設就是克服人性的弱點,把權力牢牢控制在法律的框架內,使之沿著法治的軌道理性前進。對各級官吏,要堅決從法律和制度上去約束和監督他們,一改人治的傳統做法。
法治理念的傳承
中國歷史上沒有近現代意義上的“法治”,但卻有自己的“法治”傳統。中國傳統中的“法治”是“以法治國”意義上的“法治”,中國古代就已使用過“法治”這一語詞,在法家學派中,管子首先提出“以法治國”的觀點。他說:“威不兩措,政不二門,以法治國,則舉措而已”③。西漢劉安在《淮南子》有“知法治所由生,則應時而變;不知法治之源,雖循古,終亂。”④此處“法制”與“法治”的含義應當是相通的,其對“法治”的理解不過是以法治國,舉措而已也。
韓非在以法治國觀點的基礎上,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強調法的重要性,他說,“國無常強,無常弱。奉法者強,則國強。奉法者弱,則國弱。”他強調法與國家的關系,告誡君主治理國家,必須嚴格推行法治。中國以法治國的“法治”傳統理論,有別于中國當代法治國家建設中的“法治”。但以法治國的傳統學說,包含著我們可以吸收利用的因子,“完備法制”、“法律平等”、“強國富民”等內容值得我們繼承,它們與當代法治具有一定程度的契合。
依法治國,建立法治國家,首先要區分兩種“法治”觀念。中國傳統有“法治”、“法制”,但它不同于西方近代的“法治”,是貌合神離。傳統的“法治”嚴格說是“人治”下的“法治”,它沒有近代法治孕育的土壤,既沒有民主政治,也沒有憲政制度,而只有制度化的種種特權,如“請”、“八議”、“官當”的特權法律。西方近代的“法治”是內生型的,他有民主和憲政的基礎,有法律至上的理念,有分權和司法獨立的治國理念。相比之下,中國古代的這些以法治國思想,不是現代意義上的法治,我們對此必須有清醒的認識。人治在中國具有最悠久的歷史,在這樣一個人治傳統積淀深厚的國家,進行法治建設的難度可想而知。這需要幾代人的努力,需要我們不斷根除傳統人治的理念。
法治國家建設的關鍵
建設法治國家是黨的十五大提出的宏偉目標,是我們國家和社會前進的目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需要全體社會成員共同參與和努力。建設法治國家關鍵是依法行政,對權力依法控制。法律對權力的控制,包括依法賦予權力、權力行使、權力關系明確和權力相互監督制約等規范。沒有對權力的有效控制,沒有法律至上的理念,法治就毫無意義。法治必須治權,對權力依法約束,保障權力的依法獲得與依法運作。
法治國家的權力控制手段。權力控制手段有很多,不僅包括法律手段,還包括道德、宗教信仰、紀律、政策、習慣、行政命令等。法律是相對有效的控制手段,人類社會的法治文明歷程已經證明了這一規律。我們知道,在民主和法治社會中,每一個權力的具體行使都有法律依據。權力是可以分解,也是必須被分解的,各個具體權力必須由人民委托其信賴的個人或者組織來行使,受托人或代表人代表人民行使權力,他們行使權力的行為是否是忠誠于人民,符合人民的意志,這都需要法律來記載和表明人民的愿望與意志,需要法律作為受托者行為的根據,需要法律作為檢驗權力行使是否正當的標準,需要法律作為權力約束的手段。鄧小平說過,我們“必須使民主制度化、法律化,使這種制度和法律不因領導人的改變而改變,不因領導人的看法和注意力的改變而改變”。⑤法律具有其他手段不具有的公開性、明確性、強制性、穩定性和普適性等特點,但這并不意味著有了法律,就等于對權力有了良好控制,還需要加強制度建設,發揮法律在法治化的社會狀態中對權力的控制效用。要嚴格按照法律規定,確定立法機關、行政機關和司法機關之間的分工和制約關系,使之制度化、法律化;要使國家權力的內容、行使的范圍、運作的方式、都有明確的法律加以規定,從而充分實現其權力控制功能。
法治國家權力控制方式。權力控制的方式有很多,概括起來有集權與分權兩種方式,過度的集權和分權都不利于對權力的控制。孟德斯鳩認為,“當立法權和行政權集中在同一個人或同一個機關之手,自由便不復存在了”。然而在社會實踐中,把握集權與分權的度,或者適當的平衡點,常常出現兩難境況:或過度強調集中,形成專制集權;或過度強調分散,出現無政府主義。如何保障權力的適度集中與分散,約束權力,保障權力在正常的軌道上行駛,這是需要不斷探索的課題。我國的法治國家建設必須處理好中央與地方的關系,既要民主又要集中;處理好各權力機關間的關系,對各權力機關中的“一把手”,實行監督和權力制約;關鍵部門和重要領域的決策權、執行權和監督權必須分離,使其權力受到法律的控制、制約和監督,一切權力在陽光下行使。要讓那些代表人民行使權力的人掌好權、用好權,根除腐敗,對人民負責。這一切就必須依靠法律和制度的力量。(作者單位:許昌學院法政學院;本文系許昌學院科研基金項目,項目編號:2008027)
注釋
①[法]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上),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年,第184頁。
②《春秋繁露·深督名號》
③《管子·明法》
④《淮南子卷十三·氾論訓》
⑤《鄧小平文選》(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3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