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放縱走私罪的立法動因與缺陷

【摘要】放縱走私罪是在特定歷史條件產生的，對遏制海關工作人員放縱走私發揮了積極的作用。但從實踐中看，該罪在主體構成、量刑等方面存在明顯的缺陷，如犯罪主體過于局限，放縱走私罪的量刑偏輕等，有必要加以修改以維護國家正常的經濟秩序，防止國家稅款流失。

【關鍵詞】放縱走私罪 海關工作人員 立法缺陷

走私犯罪活動不僅嚴重擾亂了經濟秩序，而且嚴重敗壞了社會風氣，其社會危害性不言而喻。自1998年全國打私工作會議以來，全國上下已經形成了打私合力，重拳出擊，大規模的走私犯罪活動得到了有效的遏制。但是，歷史經驗一再證明，一旦稍有放松，走私活動就有回潮的可能。走私犯罪之所以禁而不絕，究其根源，除了因為走私的暴利趨使走私分子鋌而走險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與少數執法人員，特別是少數海關工作人員受賄放私有一定的關系。為了有效減少和防范海關工作人員與走私分子內外勾結、放縱走私的行為，我國刑法第四百一十一條明確規定了放縱走私罪。

放縱走私罪的立法動因

走私活動導致了放縱走私活動的產生和發展，放縱走私反過來又助長走私活動，放縱走私危害程度逐漸嚴重，國家必須以刑罰的手段對之加以遏制。

1979年以前的一段時間，我國走私活動相對較少，這主要是因為當時我國沒有實行對外開放政策，對外貿易實施嚴格的管制措施，通過貨運渠道走私幾乎不可能存在。加之當時我國國內實行的是計劃經濟，國民觀念比較保守，不可能存在大規模的消費市場。因此， 在這個歷史時期，放縱走私的現象幾乎不存在，故1979刑法沒有規定放縱走私罪。

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以后，我國的對外貿易迅速發展。由于國內外商品價格、質量差距懸殊及地方保護主義盛行等原因，走私活動曾一度愈演愈烈:從上世紀80年代初期的個人、家庭走私發展到集體、三資甚至全民企事業單位走私，直至上世紀90年代的法人走私，走私的案值越來越大，走私物品的種類越來越多，走私手法越來越隱蔽。尤其是上世紀90年代的法人走私中，一些地方的黨政機關、軍隊、武警及其他執法單位受賄放私、參與走私導致走私活動在全國一度泛濫成災。在這其中，海關人員受賄放私，甚至參與走私，問題嚴重，不容忽視。因此，全國人大在制定1997年刑法的時候，在新刑法第四百一十一條專門規定了放縱走私罪。不僅如此，全國人大常委會在2000年通過新《海關法》的時候，又明確規定:“海關工作人員必須秉公執法，忠于職守，文明服務，不得有下列行為:(一)包庇、縱容走私或者與他人串通進行走私;……”否則，“……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從而進一步強化了刑法的規定。

放縱走私罪的概念和特征

我國刑法第四百一十一條規定:“海關工作人員徇私舞弊，放縱走私，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放縱走私罪是指海關工作人員徇私舞弊，放縱走私，情節嚴重的行為。其主觀方面的特征是故意，即行為人明知是走私分子，而故意予以放縱。客觀方面指海關工作人徇私舞弊，放縱走私，情節嚴重的行為。放縱在司法實踐中的表現多種多樣:過關時故意不檢查;在檢查中發現走私時，故意隱瞞不報，使走私人得以過關;對應當征收關稅和其他稅費的不征收;對應當查緝的走私貨物、物品和走私活動行為人不予查緝等。情節嚴重，主要指放縱重大走私的;多次放縱的;放縱走私造成惡劣社會影響的等。值得強調的是，該罪的客觀方面是放縱走私，不僅包括放縱走私犯罪，而且包括放縱走私行為。這意味著只要被放縱者的行為屬于走私行為，且達到一定的法定情節，無論其行為是否構成犯罪，放縱者的行為即可構成犯罪。主體為海關工作人員，即國務院設立的海關總署及在對外開放口岸和海關監管業務集中的地點設立的依法行使職權的海關機構中從事公務的人員。另外，根據《緝私警察隊伍設置方案》中關于管理體制的規定可以推定，緝私警察也包括在依法行使職權的海關機構中從事公務的人員，如果其放縱走私，理應在放縱走私罪的主體之列。客體是海關的正常管理秩序。

放縱走私罪與相似罪的區別

認識放縱走私罪與現行刑法中相似罪的差別是深入理解和把握放縱走私罪的關鍵所在。這些類似的罪主要有共同走私罪、包庇罪、徇私枉法罪和行政執法人員不移交刑事案件罪，這些罪表面上與放縱走私罪存在競合之處，但實質上是有區別的。

共同走私罪與放縱走私罪的區別。如果海關工作人員與走私分子事先通謀，事后放縱走私的構成走私罪;反之，如果海關工作人員沒有與走私分子事先通謀，而是臨時起意，放縱走私，則構成放縱走私罪。

包庇罪與放縱走私罪的區別。包庇罪是指明知是犯罪的人，而以假證明的方式掩蓋其罪行的行為，其在客觀方面表現為作為。而非海關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放縱走私的行為在客觀上一般表現為不作為，即行為人不需要通過積極的行動就可以放縱走私。

徇私枉法罪與放縱走私罪的區別。徇私枉法罪的主體范圍僅限于司法工作人員，具體是指公安機關、國家安全機關、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具體負責辦理刑事案件的人員和上述機關主管刑事偵查、刑事檢察、刑事審判的負責人。而放縱走私罪的主體僅限于海關工作人員。

不移交刑事案件罪與放縱走私罪的區別。不移交刑事案件罪是指行政執法人員在行政過程中，徇私舞弊，對依法應當移交司法機關追究刑事責任的故意不予移交，情節嚴重的行為，這里的移交對象是“司法機關”，特指法院和檢察院。而非海關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放縱走私是指海關以外的其他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查獲走私案件后，本應當向諸如海關、公安等有查緝走私職權的行政執法機關移交，而由于某種原因，不向這些機關移交。

放縱走私罪的立法缺陷

犯罪主體過于局限，應涵蓋所有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法律規定的放縱走私犯罪主體僅限于海關工作人員，這已不能適應形勢的需要，只有將該罪主體范圍拓展至所有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才更有利于打擊放縱走私的行為。理由如下:其一，在走私分子的利誘下，不僅海關工作人員可能放縱走私，其他負有查緝走私職責的國家執法機關工作人員放縱走私的亦可能大量存在。如地方公安機關負責查處在海關監管區以外的走私武器、彈藥、毒品、偽造的貨幣、淫穢物品、反動宣傳品、文物等非涉稅走私犯罪案件，其執法人員在查獲這類案件時，完全有可能基于私情或其他原因放縱走私。從1999年6月起，根據國務院對打擊走私不法行為的要求，內地武警部隊進駐有關港口、碼頭和內陸港，協助海關監管進出口貨物，并負起保安工作。這種做法一方面強化了打私力度，另一方面使武警放縱走私成為可能。另外，工商等部門也擔負著一定的查緝走私職責，其工作人員也有可能放縱走私。即使不負有查緝走私職責的國家機關也有放縱走私的可能，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如2001年至2003年間廣東省惠東縣縣委書記李錫鵬、縣長李彬南等8名領導干部為了增加財政收入和工作人員的福利，公然指使下屬職能部門在路上設卡“罰款放私”(以下簡稱惠東案)。在這個案例中，李某的主觀上只是為了收取罰款，而不是為了通過走私謀取暴利。再如，原深圳赤派出所民警黃某才等17人收了走私分子的好處費后，竟然身穿公安武警制服、以查私為名進入港口碼頭保護走私。其二，現行刑法中的其他罪名不能規范非海關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放縱走私的行為。此點在“放縱走私罪與類似罪的區別”一節中已作詳細闡述，在此不再贅述。其三，實踐中，非海關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放縱了走私，有的地方按玩忽職守罪處理，如惠東案中，人民法院以玩忽職守罪分別判處李錫鵬、李彬南有期徒刑5年和4年;而有的地方則以受賄罪處理。顯而易見，按玩忽職守罪處理牽強附會，因為玩忽職守罪的主觀方面是出于過失，而李某等人主觀上是故意罰款放私。按受賄罪處理也不妥當，因為受賄罪定罪的前提，是非海關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放縱走私的同時又收受了走私人的賄賂，并達到了法定的情節。如果行為人不受賄或受賄的數額不夠，達不到法定的定罪情節，而其放私的情節非常惡劣卻無法處理。最后，從放縱走私罪的內涵可見，其他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放縱走私的行為似更符合放縱走私罪的構成要件。

放縱走私罪的量刑偏輕，應提高其法定刑上限。根據刑法理論，對某罪的量刑輕重主要看其后果。放縱走私罪的后果可在與走私罪的對比中得到體現:如果說走私的最大危害是導致國家稅款大量流失，進出口秩序受到擾亂，那么放縱走私就等于敞開國家的大門，更使得走私分子肆無忌憚，因此其社會危害程度并不亞于走私罪。如在前述惠東一案中，經法院認定，惠東縣有關部門因執行李錫鵬、李彬南的錯誤決定，共“罰款放行”運輸走私物品的汽車1.6萬輛，貨物價值約4.4億元，共收取罰款和手續費4600余萬元，給國家造成2.9億元的稅收損失。但是，從量刑上看，走私罪的最高刑為死刑，而放縱走私罪的最高刑僅為15年。正是由于放縱走私罪法定刑偏低的原因，全國部分地區尤其是廣東等沿海地區的放縱走私現象仍比較嚴重，這一現象的存在助長了走私分子的囂張氣焰。因此，筆者建議，為有力打擊放縱走私的行為，應提高放縱走私罪的法定刑上限，考慮到目前限制死刑的呼聲越來越高，可將上限定為無期徒刑。(作者單位:南京海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