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樂韻

對一個國家甚或民族來說,地震既是一場災難,也是考驗民族性的最佳試劑。
智利首都圣地亞哥的一個周六上午,夏季的陽光明媚地揮灑在圣地亞哥大都會大教堂上。站在教堂門口的新郎顯得很緊張。
這天凌晨,一場50年難遇的淺源強震撼動了智利,震中位于首都西南339公里處。整個上午,當地廣播電臺播送的新聞稱,首都大部分的現代化建筑沒有受到影響,但圣地亞哥的宗教建筑遠沒有那么幸運。幾個街區之外,Divina Providencia教堂的鐘樓在地震中轟然倒地;相比之下,位于阿瑪斯廣場(Plaza de Armas)上建于18世紀的大都會大教堂情況要好很多。教堂的四周,建筑碎片在地上砸出了密密麻麻的坑點。不過震后幾個小時,警方確認了這棟建筑的安全。
豪華婚車到了。新郎放心地走進教堂,新娘則宛如優雅的白天鵝跨出車,款款穿過廣場。新娘的父親等在教堂的入口處,旁邊是警察設置的隔離帶。父親握住女兒的手,一起穿過隔離帶和瓦礫,走上教堂的過道。
這個擁有1600萬人口的世界最狹長國家在震痛之后一時無法動彈,智利現任總統米歇爾·巴切萊特宣布,全國6個受災最嚴重的地區進入緊急狀態。好在首都的傷亡并不嚴重。然而,在看似被陽光籠罩的表面下,不安的情緒在隱隱擴散。
大都會大教堂的婚禮如期舉行,但據一位參加者估計,受邀請的來賓中,只有1/5的人出席了婚禮。與此同時,許多家庭聚集在附近的公園里,他們無心休閑,而是害怕待在室內。
地震暴露出危機
智利是南美洲經濟最發達的國家之一,圣地亞哥則可謂是嵌在這片土壤上的經濟明珠。智利人希望自己能夠掌控命運,但他們實際所處的地理位置卻不盡如人意。根據現代板塊結構學說的觀點,智利是太平洋板塊與南美洲板塊互相碰撞的俯沖地帶,處于環太平洋火山活動帶上,地表極不穩定——1973年以來,智利已經遭受了十幾次大地震侵襲——有種說法是,智利是上帝創造世界后的“最后一塊泥巴”。
僅僅靠地震的里氏等級數很難反映出這塊地方的“暴躁”。此次8.8級大震之后,周末的余震不斷,地面時不時地起伏晃動,行人突然就會像醉漢一樣搖擺,失去平衡,高樓也像節拍器一樣搖晃。據科學家統計,僅2月27日地震突發當天,智利就發生了50多次不下里氏5級的余震。
從教堂傳出的婚禮樂曲中可以聽出,智利人不愿意讓災難阻擋自己對新生活的向往,但生活要真正恢復正常,還有待時日。地震后,主要道路無法通行,連重要港口也遭到嚴重損壞。圣地亞哥許多加油站的油庫已空,一些商店的貨架也空無一物。
總統巴切萊特通過廣播呼吁民眾保持冷靜,至少在圣地亞哥范圍內,治安還算穩定。但離震中最近的康塞普西翁市,這位南美洲歷史上首位女總統的話似乎缺乏效力,生活艱難的災民開始哄搶商場里的基本生活用品,一些地區甚至出現了入室搶劫,軍警緊急開進受災嚴重的馬烏萊和比奧比奧兩地維持秩序。
智利大學的政治學講師彼得·墨菲·劉易斯向美國《時代》周刊記者形容:“居住在圣地亞哥,經歷過大地震后你能意識到,智利是個一流國家——但那是對于富人來說的。”那些生活在在圣地亞哥西郊地區邁普的底層居民,顯得非常焦慮。
邁普的人口密集,多是前來智利尋求打工機會的秘魯和玻利維亞非法移民工人。這里的商店受損程度,遠比富裕地區嚴重。但差異并不在于居民的損失。在一棟公寓外,一群住戶正圍在一起召開會議——他們樓房的天花板已經因為地震而翹裂,居民們覺得建筑承包商有粗制濫造的嫌疑,政府居然還給該樓房頒發居住許可證。“一般來說,智利人都十分務實,而且隨和。”劉易斯說,“但是危機和災難會暴露和放大問題。”
這次地震發生的時間點有些特殊。智利本定于3月中旬實行政權交接,面對大災,1月新當選的總統塞瓦斯蒂安·皮涅拉表態,現任政府負有采取緊急措施的職責,而他即將領導的新一屆政府將承擔“中期任務”。如果說金融危機是現政府面對的最大“人造危機”,那么與“自然強力”抗爭將是新政府的施政“第一把火”。“重建將成為下屆政府的工作重點,包括重建醫療機構、學校、道路、橋梁和房屋等。”皮涅拉說,“我們把這一項目稱為‘托起智利……這不是短期任務,不是容易事,需要大量努力、大量資源和大量時間。”
海嘯的威脅
2月27日,國際海嘯學會主席兼國際海嘯情報中心主任喬治·帕拉斯-卡拉揚尼斯(George Pararas-Carayannis)的個人網站訪問量增加了10萬,500多封電子郵件涌進他的郵箱,其中有媒體也有民眾,他們都急切地想知道,此次智利地震會不會引發像1960年那樣的可怕海嘯。
“我這兩天正忙著研究此次智利地震與海嘯的關聯。”卡拉揚尼斯向《新民周刊》記者分析道,“這是一場特大地震,震源深度為59公里,地震斷裂帶長約450公里。然而比起1960年智利瓦爾迪維亞省發生的里氏9.5級地震,后者震源更淺(35公里),淺層斷裂帶從北到南長達1000公里,重創智利中南部城市維爾第瓦(Valdivia),并且引起了地殼巖層和海床的位移。這次的智利地震破裂帶出現了向北延伸的情況。”
地震發生當天,智利周邊的秘魯、阿根廷相繼發生地震。智利離岸的羅賓遜克魯索島上的圣胡安包蒂斯塔村遭海嘯掠過,接著威力強大的海嘯橫過太平洋,夏威夷、波利尼斯亞和湯加同時發出海嘯警報,美國駐夏威夷海軍為防止海嘯,還將軍艦駛出了珍珠港,之后預警又遍及包括加拿大在內的53個國家。
盡管夏威夷激起的涌浪最后才不到2米,亞洲大部分國家和地區與海嘯擦身而過,日本將海嘯警報從“巨大”降級為“正常”水平,而通常情況下,海嘯往往會形成30多米高的滔天巨浪。
俄羅斯在太平洋的薩哈林島海嘯中心主任表示,智利地震后引發的海嘯,在接下來的幾天內,還是會讓人感到擔憂。可能會有多達100個地震引發的沖擊波抵達俄羅斯太平洋沿岸地區。
美國伊利諾伊州西北大學地球物理學家埃米爾·奧卡爾認為,智利大地震所引發的海嘯并非真正的如此之小,“它比近45年來我們在太平洋所見到的任何海嘯都要大。”之所以看起來比較小,是因為夏威夷和日本同時分擔了它的沖勢。
卡拉揚尼斯謹慎提醒說,要知道,1960年智利地震引發的海嘯波以每小時800公里的速度在海上推進,橫掃了太平洋沿岸,把智利的康塞普西翁、塔爾卡瓦諾、奇廉等城市摧毀殆盡,沖擊夏威夷的珍珠港,20小時后又襲擊了日本,繼而是菲律賓等。所以看似虛驚一場,但在作最后結論前,還需要對這一地帶的幾何構造和余震活動作進一步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