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祺

英國人Jill Robinson有一個“別扭”的中文譯名——謝羅便臣,這是按照香港的習慣翻譯的。謝羅便臣在香港生活了25年,她之所以創建“亞洲動物基金”,完全是因為與一只黑熊的“緣分”。
1993年,謝羅便臣跟隨導游參觀廣州郊區的一家養熊場,她不經意間獨自走進了養熊房。眼前的景象讓她震驚:黑暗里,幾十頭黑熊被關在無法轉身的小籠中,它們的膽囊處都插有一根金屬管,上面滿是膽汁流出的痕跡。因為劇痛,這些熊拼命用頭撞著籠子,發出一陣陣的低吼和咆哮。
突然,謝羅便臣覺得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一回頭,竟是一頭母熊從籠里伸出前掌搭住她的肩。本能地,謝羅便臣一下子握住了熊爪,母熊也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對視中,“它的目光刺穿了我的心”。5年后的1998年,謝羅便臣在香港正式創辦了亞洲動物基金會(AAF)。同年,因為在動物保護方面的貢獻,英國女王向她頒發了“帝國榮譽勛章”。
長期生活在香港的經歷,讓謝羅便臣學會了一套東方式的做事哲學,她不喜歡“激進”,并深信人性的善意終會被喚醒。盡管謝羅便臣不愿多談如何與官方打交道,但可以想見,對于如何在官方、養熊戶和公眾之間保持平衡,她已經相當在行。
《新民周刊》:拯救黑熊計劃最終的目標是什么?
謝羅便臣:當然是關閉所有的熊場,讓更多的熊過上更好的生活。
《新民周刊》:你覺得什么時候可以達到這個目標?
謝羅便臣:其實,現在目前國內每年生產7000公斤熊膽,但消費只有4000公斤,有大量的熊膽是被囤積的。我們建議政府能夠在5-10年內禁止養熊業,我們會跟養熊戶聯手,一起讓這個行業走向終結。
《新民周刊》:這次你們從山東接走了10只熊,與大規模的養熊場相比,數量并不多,這樣的行動更多的是社會影響上的價值嗎?
謝羅便臣:是的。這是山東最后一個養熊場,關閉它對于公眾來說是一個很好的信息,并且我們和很多人合作,比如媒體,這個過程可以告訴大家,取膽熊就是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它們被囚禁在籠子里,有的有10年以上的時間,這是非常殘忍的。
《新民周刊》:問題是,你們救援的能力是有限的,中國有那么多取膽熊,你們不能把所有取膽熊都送到救助中心去。
謝羅便臣:救助是我們最基本的工作,因為如此殘忍的養熊行業,不僅會殘害很多熊,而且對人的健康也沒有好處。除了救助中心,我們給政府很多選擇,比如我們希望可以跟養熊戶合作,給熊更好的生活條件,比如讓熊可以經常到戶外活動,有足夠的水和食物,有比較舒適的地方,像我們救助中心一樣,讓一些熊可以群居在一起。
《新民周刊》:說服養熊主改善熊的生活環境應該很難吧?因為這會增加他的成本。
謝羅便臣:對,這是很有挑戰的。我們會與政府和養熊戶討論成本的問題,也會向國際社會進行呼吁。我們不會直接補貼給養熊戶。我們認為解救取膽熊,是每一個人的責任,也是政府的責任。這并不僅僅是一個動物福利的問題,而是一個與每個人有關的社會問題。所以我們只是去游說政府,告訴他們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新民周刊》:你們怎樣決定去哪些熊場去救助取膽熊?
謝羅便臣:我們都是與政府合作,政府決定哪些地方是我們可以去救助的。
《新民周刊》:在你看來,是說服消費者不要使用熊膽制品更加困難,還是讓政府部門改變對活熊取膽行業的看法更困難?
謝羅便臣:這兩個都是很難的。面向公眾來說,公眾的反應一般來說都是比較積極的,而政府有自己的做事原則。我們與政府合作有很多年了,我們有很好的政府方面的合作伙伴。
《新民周刊》:熊膽制品市場是否已經在萎縮呢?
謝羅便臣:事實上我們不清楚中國市場的情況,但我們知道中國仍然存在非法的黑市,讓熊膽制品流向東南亞國家。這些年養熊戶的數量在下降,但取膽熊的數量可能還在上升。所以我們希望政府能夠要求養熊戶不要開展熊的繁殖。
《新民周刊》:你在中國從事動物保護方面的工作已經20多年,你能感覺到中國的公眾在動物保護方面觀念的改變嗎?
謝羅便臣:是的,改變了很多。剛開始的時候,我們的一些活動的信息,被看作非常敏感。但現在,越來越多的人幫助我們傳播動物保護的觀念,就像今天這樣的救助活動,吸引了很多媒體。這樣的傳播可以讓更多人了解到活熊取膽這個行業真正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