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赟
“女大學生”一直是知識者群體中的一個中性概念,我們也常常以大學生中女性的比例作為衡量社會文明進步的指標。作為一個代表著現代知識力量的女性群體,“女大學生”們正用自己的筆墨書寫著自身以及社會的進步。但是,近些年來,媒體特別是網絡媒體上關于女大學生的負面新聞卻層出不窮。為了了解網絡新聞中的女大學生形象和媒體的報道取向,以及尋找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筆者利用百度搜索引擎和谷歌搜索引擎,對這一問題作了調查研究。筆者運用系統抽樣的方法,以百度新聞搜索中關于女大學生的新聞報道為總體,總共有74,400個新聞報道,通過定局抽樣的方法總共抽取樣本400個。對于相同的新聞報道,筆者采用簡單隨機抽樣的方法重新選取。對每一篇新聞報道的標題、內容、報道的價值傾向(正面、負面、中性)進行內容分析。
一、研究假設及研究結論
(一)女大學生在網絡媒體中過度再現了
再現(representation)一詞意指“再次呈現”,是“真實”世界里一些事物的一種映像、類似物或復制品。再現的動作需要將許多分散的元素,聚集成一個可明了的形式,表達復雜而抽象的概念,而這個過程通常被稱為選擇和建構。如果媒體不能對新聞事件進行客觀準確的反映,那么它會引發人們在認知上的偏差。媒體對某具體報道對象的連篇累牘、不厭其煩和污名化報道的體現的是一種過度再現與扭曲再現,這種再現容易形成這一群體在受眾心中扭曲的刻板印象。
探討女大學生形象的網絡再現可以有兩個參照群體:一是其他職業的人群,二是男性大學生群體。
我們首先從其他職業人群來和女大學生這個群體做一個對比,筆者在谷歌搜索中輸入關鍵詞“女大學生”,共搜到相關文章6630000篇,我們再依次輸入農民工、公務員、醫生、大學老師這幾個網絡熱門職業,分別得到的結果是:農民工3930000,公務員4150000,醫生4300000,大學老師5250000。從新聞報道的次數來看,女大學生相對于其他群體的報道多。
其次,我們把女大學生和男大學生在網絡新聞中的報道做以比較。以同樣的方式,我們發現關于男大學生的報道總數為5700000,比女大學生少了930000。我們并把關于男女大學生最熱門的主題做以比較,發現關于女大學生的報道遠遠超過了男大學生。女、男大學生在圖片、宿舍、被包養、性4個主題中的比分比為:258:185、708:409、1386:171、1280:91。
通過上述兩項比較,我們可以得出結論:相對于男大學生和其他職業群體,女大學生在網絡新聞報道中被過度再現了。
(二)女大學生的形象在網絡報道中被扭曲再現了
通過對400篇關于女大學生的網絡新聞報道的標題、內容、評論的閱讀,筆者對這些報道作了細致的分類,我們可以從下圖中看到這16個主題出現的頻次和在總體中的百分比(N=400)。
筆者將上表中的主題作了進一步的歸類,按照其新聞報道的積極還是消極取向,將其分為正面報道、負面報道和中性報道三個類型。其中,我們將受助,助人,自強自立、自主創業這,美這4個主題歸入正面報道;將就業困難,死亡,裸體,做性工作者、被包養,受騙,追星,騙人、打罵人,人流,被非禮、遭強奸這9個方面歸為負面報道;將愛情,先結婚還是先就業的選擇,求助這3個主題歸為中性報道。那么我們可以看到,關于女大學生的負面新聞報道占了50%,正面報道只占了30%。
按照鮑德里亞的說法,在這個電子傳媒高度發達的時代,無所不在的電子傳媒向人們呈現的已經不是現實本身,而是超現實,人們生活在一個虛擬復制的文化中,被各種喪失意義的符號和信息所包圍。而且這種“超現實”給人造成一種幻境,非真實超過了真實,比真實還真實,而真實本身反而在超真實中沉默了。而媒體在文本寫作中,常常以語言符號為介質,通過有差別的選擇與凸現、有意識地省略與淡化、有傾向性的編排和強調,來突出新聞價值的某一點而忽略另一點。它所產生的占支配地位的符碼灌輸了主導的意識形態與權力關系,形成對女大學生形象的宰制性的設定。女大學生被扭曲成一個多重的曖昧形象展現在大眾的面前。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女大學生的形象在網絡報道中被扭曲再現了。
二、原因分析
女大學生在我們這個時代是一個很普通的群體,為什么成為媒體追捧的對象,成為人們關注和談論的焦點?筆者從以下幾個方面來分析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
(一)從媒體來看
從一般意義上說,負面新聞報道較能引起受眾的閱讀興趣。此外,網絡媒體中的女大學生報道和商業文化泛濫不無關系。媒體在畸形的審美觀念和赤裸的窺視欲念扭曲下,熱衷于追逐“利潤最大化”,淡化了“專業主義”精神和社會責任。為了獲得利潤,媒體不斷塑造和制造出被男性(也包括一部分女性)期待的女大學生形象,按照男權法則任意講述和歪曲女性。
大眾傳媒是話語生產和斗爭的場域,它最具建構性別意義的功能。女性的形象,在媒體中一再的被刻板印象化、被瑣細化、甚至被邊際化,主流階級對女性的偏見、迷思與意識形態,也一直主導著女性議題在媒體的呈現。造成女大學生群體“鏡像”被嚴重扭曲的根本原因還在于相當一部分媒體在“消費主義”思想的影響下,把追求快樂、制造快樂,乃至于赤裸裸地制造快感、追逐快感,當成了自己的目標。如此,不僅把一項本屬于文化范疇的事業,降格為“文化工業”,扭曲了媒體自身的形象,也扭曲了作為群體的女大學生的真實形象。也正是網絡倫理規范缺失,網絡把關的寬松或者說網絡機構為爭取高點擊率而眼睜眼閉甚至是縱容的做法,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二)從性別不平等來看
英國藝術評論家約翰·伯杰在《觀看之道》中也指出:“女性自身的觀察者是男性,即被觀察者是女性。這樣她將自身轉化為一個客體,尤其是轉化為一個視覺的客體,即一種情景。”男性和女性置于“看/被看”的模式中,這一模式不僅讓女性成為男性目光中的審美對象、觀賞對象,甚至成為男性欲望的投射對象。在網絡時代,媒體為公眾開辟了寬松的言論,網絡市民社會的消費特性日益彰顯,網絡公共領域日益加強,隨著消費社會的到來,女大學生群體在數量上的增多,這種集體無意識時不時地上升為一種消費意識,女性被扭曲成一個被看的消費符號,而女大學生則被附加了某些神秘因素和價值品味。網絡女大學生的相關報道迎合的正是以男性為主導的受眾心理。
筆者將樣本中的負面報道的新聞進一步分類,將裸體、做性工作者、被保養、人流、非禮、強奸我們都歸為與“性”有關的報道。這一部分在負面報道的新聞里占到了46%。可見在網絡新聞報道中,女大學生(女性)往往成為男性凝視的快感,充分體現了男性的優先解讀權。
(三)從受眾來看
主流話語構造的情境所產生的社會常識認為,女大學生作為為數不多(雖然以不成為日常生活中的佼佼者),但其在道德修養、文化素質、價值取向、法制觀念、行為規范等方面應屬于較高層次,這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角色期望和角色規范。當女大學生從一個弱勢的地位上升到一個“強勢地位”,如:“女強人”、公司老總、創業的成功者;當女大學生從事賣淫、被包養、結婚擇富等與人們對她的期望不同的時候;當一個被人們認為應當具有較高文化素質的女大學生被別人騙了之后……這些現象的出現,雖然是少數,但是其數量在不斷上升,已經成為人們關注的對象,因為這些現象的出現是超出了人們的社會常識的,所以媒體把這些報道凸顯,人們對這類問題更加關注。
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講,筆者假定受眾的大部分還是男性。媒體設定一個“放蕩不羈的女性形象”或是超越人們常識的女大學生形象,這種文本能夠滿足男性受眾的凝視快感,因而受眾在對文本解讀時,會容易運作于主導的意思形態中,形成對文本的優先解讀。而女大學生由于喪失主動地位和話語權,因而總是被看作客體存在。
三、研究反思
筆者通過調查分析得出結論:女大學生在網絡新聞報道中被過度再現了;女大學生的形象在網絡報道中被扭曲再現了。這一現象的出現,我們可以從媒體的職業責任感、性別不平等、受眾(以男性受眾為主)心理等方面去解釋這個問題。
女大學生這個群體在我國已經成為一個普通的群體,因為從高校的擴招和我國性別比例的失衡,以及大學生每年畢業和入學的數量,我們不難想象這個群體的普通性。所以他們的行為也具有普遍性。諸如女大學生賣淫、婚姻擇富等問題,這一直是與我們的傳統邏輯不符。但是這是由于經濟、社會、文化等因素作用的結果,讓我們的女大學生產生不滿、失落、壓抑、苦悶、緊張、焦慮、抑郁、敵對、恐怖、偏執、虛榮、拜金、性開放等情緒和信念。但是這些情緒和信念的出現,是我們這個時代(社會轉型時期)的通病。更進一步說,這一部分群體不能代表我們所有的女大學生、更不能代表我們所有的大學生,因為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我們對待這一問題要理性看待,應透過現象看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