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格林的《權力與榮耀》人物形象的原型探勝

吳艷梅

（麗江師范高等專科學校，云南 麗江 674100）

對格林的《權力與榮耀》人物形象的原型探勝

吳艷梅

（麗江師范高等專科學校，云南 麗江 674100）

格雷厄姆?格林的宗教小說的代表作之一的《權力與榮耀》以其鮮活的人物形象和深刻的社會意義，吸引著眾多的讀者。但在國內卻幾乎沒有學者對該小說的人物形象進行深入的研究，即使是國外的學者也只是針對該小說的敘事技巧和對格林的基督教精神進行分析和研究。該小說表現了一系列如榮格所說的原型，塑造了不同個性的人物形象，富有耐人尋味的魅力，揭示了該小說的主題：人性的善與惡。基于這一點，本文擬從榮格的原型批評的角度對該小說的主要人物進行具體的分析。

卡爾?榮格；原型；格雷厄姆?格林；《權力與榮耀》

引 言

格雷厄姆·格林（Graham Greene 1904－1991）英國小說家、戲劇家。在二十世紀的英國小說作家中，格林不僅以多產著稱，而且題材廣泛，涉及的文學形式也多樣化。在討論和分析他自己的作品時，格林把他的小說分成題材“嚴肅的”和“消遣的”兩大類，因此，他還“被譽為繼狄更斯之后英國絕無僅有的嚴肅暢銷小說家。有人稱他是四流的康拉德，也有評論家稱他是二十世紀英國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1]258格林執著于宗教意義上的“惡”的觀念，并常常從這一觀念出發來看待和分析社會現象，把“惡”當做造成一切社會問題的根源。同美國作家霍桑一樣，格林一度認為：“人人心中皆有惡。”[2]245鑒于此，他小說中的主人公往往是一些被生活的鞭子驅趕到無路可走的境地的犯罪者、失意者和失敗者，而他的宗教小說的代表作《權力與榮耀》表現的正是這一主題。

格林在1940年出版的《權力與榮耀》獲得了霍思登文學獎。這部小說中的主人公牧師、警官和混血兒以及書中敘述的一些次要人物等都可用到榮格的原型批評和集體無意識來解讀。卡爾·榮格（Karl Jung 1875－1961）是神話原型批評的創始人，他說過：“生活里有多少典型環境，就有多少原型。”[3]48而原型意向和集體無意識是榮格原型批評理論的核心內容。

小說中的主要原型

集體無意識的內容被稱為原型。榮格幾乎把后半生都投入到原型的研究和著述之中。在他所識別到和描述過的眾多原型中，有“出生原型、再生原型、死亡原型、力量原型等，以及許多自然物如樹林原型、太陽原型、巨人原型、風水火原型、動物原型等等。”[4]37因此榮格說：“人生中有多少典型情境就有多少原型，這些經驗由于不斷重復而被深深地鏤刻在其我們的心理結構之中。”[5]48而這些原型當中，有一些原型對形成我們的人格和行為特別重要，而主要原型是人格面具（the persona）、阿尼瑪（anima）和阿尼瑪斯（animus）、陰影（the shadow）以及自性（the shelf）。下面是《權力與榮耀》中這幾種主要原型的具體體現。

1.人格面具

在榮格心理學中，人格面具保證一個人能夠扮演某種性格，而這種性格卻并不一定就是他本人的性格。人格面具是一個人公開展示的一面，其目的在于給人一個很好的印象以便得到社會的承認。一切原型都必須是有利于種族的；否則它們就不可能成為人的固有天性。人格面具對于人的生存來說也是必需的，它保證我們能夠與人甚至與那些我們并不喜歡的人和睦相處。它能夠實現個人目的，達到個人成就，它是社會生活和公共生活的基礎。

小說《權力與榮耀》中的主人公之一的中尉警官的言行在榮格原型批評中的人格面具得到了很好的體現。“他腿上的皮裹腿和腰上跨著的槍套都擦得锃亮，警服上的紐扣也一粒不缺。…在這座古舊破爛的城市里，這位警官的一絲不茍的裝束讓人覺得他一定是個野心勃勃的人物。”[6]20因此，從中尉警官的穿著服飾上我們可以看到：中尉警官為了能夠在事業上有所成就，他也知道在警察局里他自己的責任和義務，他也知道他應該扮演的角色。因此，他的修飾、衣裝、風度等都有別于局里局外的人。他服裝整潔，槍套锃亮，這有別于普通的老百姓，他扮演了他所在的警察局要他扮演的角色。即使是在警察局里別的警官也衣著不整，辦事拖沓，與中尉警官大相徑庭。“他們（警察小分隊）懶懶散散地挎著步槍，對形凌亂，服裝不整，扣子脫落的地方留著線頭，一條松弛的綁腿已經滑到踝骨上。”[6]19他們的行為與中尉警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中尉警官在這些方面起到了模范帶頭作用，樹立了榜樣。人格面具在整個人格中的作用既可能是有用的也可能是有害的，而中尉警官在這方面的人格面具卻是有好處的。

2.阿尼瑪和阿尼瑪斯

正因為人格面具是一個人公開展示的一面，榮格才把它稱為精神的“外部形象”，而把男性的阿尼瑪和女性的阿尼瑪斯稱為“內部形象”。“阿尼瑪原型是男人心理中女性的一面，阿尼瑪斯原型則是女人心理中男性的一面。”[3]59

在小說中，當神父在逃亡的過程中，逃到了費婁斯上尉家的谷倉里的時候，費婁斯上尉的女兒珊瑚對神父的一言一行都表現了她的阿尼瑪斯原型，同時也表現了珊瑚對神父的憐憫的同情心的“善”的一面。她用了巧妙的方法不讓中尉警官來搜查她家的住宅，“我說我要放狗出來咬他，還要向部長投訴。他沒有權利……”[6]36此外，珊瑚還給神父弄來了食物吃，包括雞腿和玉米煎餅、還有從他父親那兒偷偷弄來的啤酒等。可以說小女孩兒既關懷又同情神父，珊瑚是善與美的象征。之所以，“華茲華斯把兒童看做成人之父，因為他們更貼近上帝。”[7]415與此相反，我們也可以在神父的言行中找出他的阿尼瑪原型。牧師在艱辛的逃亡過程中，當返回到小女孩珊瑚的住宅香蕉種植園的倉房時，小女孩兒一家都搬走了，屋里空空的，什么也沒有。這不僅使他想起了小女孩兒珊瑚，也使他想起了他在小女孩家的倉房里渡過的那一夜等等。在這里，神父的阿尼瑪原型得到了充分體現。此外，同樣的阿尼瑪原型也可以在中尉警官的言行中找出來。在小說中，當神父逃亡到他妻子和他女兒居住的村子里的時候，中尉警官又帶著警察來這里搜捕神父了，他想把無辜的村名抓去做人質處死了，這是他“惡”的一面，但這部小說中也有他“善”的一面。他對神父的女兒的阿尼瑪原型就是典型的例子。“這時那個女孩兒已經把手放在中尉的靴子上。中尉低頭看了女孩一眼，陰郁的臉上顯露出關愛之情。他感慨地說：‘這個小孩比羅馬教皇更尊貴’。”[6]74-75誰也不會想到此話竟然是出自于中尉警官之口。根據卡爾·榮格的原型批評理論，這表現了中尉警官的阿尼瑪原型。因此我們可以看出，即使是一直行“惡”的人也有他“善”的一面。難怪格林認為，“善與惡共存于人性中，有時和平共處，有時相互沖突。”[2]252

3.陰影

正如前面所講，阿尼瑪和阿尼瑪斯原型總是投射到異性身上，并決定著兩性之間關系的性質。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原型，這種原型代表一個人自己的性別，并影響到這個人和他同性別人的關系。榮格把這種原型叫做陰影。陰影比其它任何原型都更多地容納著人的最基本的動物性。由于陰影在人類進化史中具有極其深遠的根基，他很可能是一切原型中最強大最危險的一個。

在小說中，神父在一路艱辛的逃亡過程中，有好幾次都碰上了混血兒，盡管他有靈感：這個自稱天主教徒的混血兒可能會為了那懸賞的七百比索獎金而出賣他，他有可能要上混血兒的圈套，但他還是聽了混血兒的甜言蜜語，上當受了騙。很可能正因為他作為一個神父的人格面具過分強大，一心想到用靈魂拯救人，所以他總是一再拒絕這種內心的呼聲。但由于陰影施加頑強的壓力，這種內心的呼聲不亂地擾亂他的心情。最好的例子就是在故事快要接近尾聲的時候，混血兒再次找到了神父，并哀求神父去聽美國佬做臨終悔罪。盡管神父心里很明白，混血兒是在出賣他，他很可能就要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但他最終還是經不住混血兒的誘騙。“噢，你不知道，神父。…他已經快要死了，他需要一個神父…。”[6]180混血兒很清楚神父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知道作為一個神父的身份他應該會做什么，于是他想方設法，終于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這是混血兒極其卑鄙的“惡”的一面。

此外，在小說中，當神父因買私酒而被捕入獄，由于沒錢付罰款，他不得不天天清掃牢房。出于對老人的同情，出于不知情的情況下，中尉警官把神父放了，并給了他五比索。在神父和中尉警官這一系列的交談中，也是中尉警官的一種陰影原型的體現。“你沒錢付罰款吧？”“沒有”“那你靠什么活著？”“也許能找個活兒干。”“你年紀大了，干不了活兒了。”[6]140中尉警官突然把手伸進衣服口袋，拿出一張五比索的鈔票來遞給了神父。因此，陰影決定著一個人和他同性別的人的這種關系，這種關系有些是友善的，有些是敵對的。而這里中尉警官對神父卻是友好的和善的關系。在整個故事中，盡管中尉警官為了把這唯一的神父追捕歸案，采取了許多惡劣的手段。比如說每個村抓一個人質，把人質槍決等，顯示出了中尉警官“惡”的陰暗面，但在他和神父的交談的這一幕中，則顯示出了他的“善”的一面。此外，就在神父即將被處決的當天晚上，中尉警官還親自到何塞神父家去邀請他來聽抓獲的神父作臨終前的悔罪，受到何塞神父拒絕之后，中尉警官把一瓶白蘭地酒帶到警察局給神父喝。所有這一系列的舉動，都是中尉警官人格的“善”的表現。因此，陰影決定著一個人和他同性別的人的關系，這種關系有些是友好的，有些是敵對的。而在這里中尉警官和神父是友好的、親善的關系。

4.自性

在小說中，中尉警官一心想把神父捉拿歸案，下決心要徹底清除宗教活動，所以他說：“要把這些人一勞永逸地消滅干凈。”[6]24中尉警官甚至還認為神父比來自美國的武裝匪徒還可惡，只要根除宗教的影響，墨西哥人就能過上好日子。鑒于此，他對警察局長說：“像他（美國佬）這樣的人，對人們沒有什么真正禍害。不過是死幾個人。……可要是我抓住一個神父對社會的益處就更大了。”[6]23之所以，中尉警官感到如果不消滅神父，他就感到他和他自己，和整個世界都處在一種不和諧狀態之中，感到不舒服，不滿足，或者是他內心沖突激烈，感到他自己的精神即將崩潰，這就表明了中尉警官的自性原型沒有很好地開展工作。他一心一意想在自己的工作方面有一番成就，想盡職盡責，做一個正直、勇敢的好警官。但他對宗教的看法卻過于偏激，以致于他為了追捕神父而不擇手段，甚至于置人的生命于不顧。

難怪榮格認為自性原型可以影響、調節和制約一個人的人格，促使人格的成熟，使它更為靈敏豁達。有時自性原型是使人有效地行使其職能，有時使人未能很好的發揮其才能。而中尉警官此時的自性原型就未能使他很好地施展工作。然而要真正的徹底的根除宗教影響，那是不可能辦到的。因為就在他被處決的當天晚上，又一個神父又開始了秘密的宗教活動了。在文中，我們不難看到已故的神父所代表的宗教勢力最終戰勝了推行強權統治的政治勢力，顯示出了上帝的權利和榮耀。同時也表明了：“善性與人同在，因而善的力量最終將戰勝邪惡。”[7]149而且，神父犯的是叛國罪，正如費婁斯上尉所說的那樣，“現在到處都有人在叛國，就像軍營里的小偷小摸一樣多。”[6]35鑒于此，我們可以說：宗教作為一種“信仰，是人類特有的一種生存方式，”[7]53是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要真正的完完全全的根除宗教的影響是永遠辦不到的。

綜上所述，卡爾·榮格的心理學說集中體現在“集體無意識”上，而集體無意識的核心內容是原型，原型對形成人的人格和行為特別重要。原型是普遍存在的，但每個人最初生活的環境不一樣（如家庭環境，接受教育的環境，與人相處的周邊環境等），所以就出現了不同人物的個性差異，形成了不同的人格。而格林的《權力與榮耀》表現了一系列如卡爾·榮格所說的原型，塑造了不同個性的人物形象，富有耐人尋味的魅力，揭示了該小說的主題：人性的善與惡。

[1] 潘一禾. 西方文學中的政治[M]. 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06.

[2] 張中載. 二十世紀英國文學：小說研究[M]. 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2001.

[3] Jung，Carl. The Archetypes and the Collective Unconscious [M] Beijing: China Social Science Publishing House，1999.

[4] 程金城. 原型批評與重釋[M]. 北京：東方出版社，1998.

[5] 榮格著. 馮川、蘇克譯. 榮格文集[M]. 北京：改革出版社，1997.

[6] Greene，Graham. The Power and the Glory [M]，Harmonsworth，Middlesex: Penguin Books，1962.

[7] 蔣承勇. 西方文學“人”的母題研究[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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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