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鳳梅
(中共長沙市委黨校,湖南長沙410205)
淺談我國管制刑的弊端與完善對策
羅鳳梅
(中共長沙市委黨校,湖南長沙410205)
管制刑作為我國獨具特色的一種刑罰方法,有利于避免短期自由刑的交叉感染現象,同時也可以節約刑罰成本,符合當今世界刑罰的開放化、社會化、人道化的發展方向。但是其弊端也不容忽視,如具有弱懲罰性、監督機制不完善、適用范圍過窄等等。健全和完善管制刑制度應從加大懲罰力度、擴大適用范圍、增加易科拘役刑和加強監管力度等方面著手。
管制刑;適用現狀;弊端;完善
管制刑是對犯罪人不予關押,但是限制其一定的人身自由,交由公安機關管束執行,并由人民群眾監督改造的一種刑罰方法。管制刑是我國刑法規定強制程度最輕的一個主刑刑種,也是我國獨具特色的一種刑罰方法。它體現了專門機關與人民群眾相結合的刑罰制度,符合當今世界刑罰的開放化、社會化、人道化的發展方向。而且,由于管制刑的適用無需關押犯罪人,從而在避免短期自由刑的交叉感染現象的同時,又可以節約國家的刑罰執行成本。然而,我國刑法學術界與司法實務界從未停止過對于管制刑的爭論,甚至有不少人提出廢除管制刑的主張。這種狀況說明,管制刑在我國目前存在許多亟待解決的問題。
管制刑起源于土地革命時期的“回村執行",抗日戰爭時期發展成為“管束”,新中國成立后,“管束”發展為“管制”,并作為刑種之一于1952年在法律中得以正式確立,延續至今。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在司法實踐中,管制刑的實際適用率卻非常之低,基本上處于一種存而不用、名存實亡的境地。
例如,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1999年被判處刑罰的38503人,其中被判處管制刑的336人,占0.87%。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1999年作出有罪判決的1314起案件、涉案1786名被告人(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犯人達1224人)中,無一人被判管制刑。天津市某區人民法院2000年共審結刑事案件420件,被判刑430人,其中使用管制刑的僅為8人,占全部被判刑犯罪人的1.86%;[1]
刑罰出發點本身比較合理的管制刑淪落到如此境地有著多方面的原因,具體而言,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重刑主義思想作祟。不可否認,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我國司法工作人員和廣大民眾正接受著越來越多的西方人文思潮的影響。但是,同樣不可否認的是,重刑主義思想在我國仍然根深蒂固。在這種情況下,對犯罪人適用并不剝奪其人身自由的管制刑很容易被民眾視為是司法不公的表現。因此,即便某些案件中的犯罪人符合適用管制刑的條件,但法官在量刑時也難免有此后顧之憂,從而使得管制刑一直得不到合理的司法適用。
其次,現行管制刑執行制度存在諸多缺陷。比如:定期報告不到位、外出審批不到位、群眾評議不到位、公開宣告不到位、與其它刑期銜接不到位、專門監管人員配備不到位等。這些缺陷的存在使得管制刑在實際執行過程中往往更容易流于形式,很難取得其應有的刑罰效果。長此以往,法官在選擇刑種時就必然會對管制刑產生一種自然的排斥。
再次,我國現行刑罰體系設計仍欠科學。具體而言,我國現行刑法規定的拘役刑期是一至六個月,數罪并罰的不得超過一年;管制刑期是三個月到兩年,數罪并罰的不得超過三年。雖然管制刑僅僅限制犯罪人的人身自由,而拘役刑則是剝奪犯罪人的人身自由,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我們很難界定限制某個公民兩年的人身自由與剝奪其半年的人身自由何者更為嚴厲。對犯罪情節比較輕微的犯罪人,法官可能有判處管制刑與判處拘役刑兩種選擇,然而,由于前述所言的重刑主義思想以及現行管制刑執行體制仍然存在諸多弊端等原因,法官極有可能選擇在刑罰次序上后于管制刑,似乎也重于管制刑的拘役刑。而司法實踐也表明,拘役刑的適用率是遠遠高于管制刑的。
刑罰的首要特征在于它的懲罰性,不能給犯罪人帶來一定的痛苦或者利益損失就談不上刑罰的存在。這種懲罰性可以促使犯罪人從中吸取教訓,進行深刻的自我反省,并可以樹立刑罰的威嚴,發揮其威懾效力。然而,我國現行刑法規定的管制刑的懲罰性卻是比較弱的。當然,這種較弱的懲罰性一方面是由管制刑的固有屬性決定的,另一方面則是由現行管制刑執行體制所存在的弊端造成的。現行刑法規定的管制刑雖然作為一種主刑刑種存在,但是,由于其僅僅限制犯罪人的人身自由,而且司法實踐中管制刑的監督管束往往流于形式,這就導致了現行管制刑的懲罰性相對于舊的管制刑大大降低,甚至還不及某些非刑罰方法的行政處罰措施。
管制刑的執行需要群眾的監督與公安機關的管束相配合,這一方面需要人民群眾自覺主動地參與到管制刑的執行過程中,更重要的還是需要有制度的保障,即建立一種長遠可行的管制刑群眾參與制度。制度的重要性在改革開放以后的管制刑執行過程中日益凸現出來。在過去的管制刑執行過程中,受當時歷史條件的影響,人民群眾具有較高的積極性,能夠很好地配合公安機關做好對被判處管制刑的犯罪人的監督工作。然而,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整個社會的利益越來越趨向多元化,人民群眾配合公安機關的監督積極性有了明顯的下降。另外,我國社會的人員流動性也日益增強,人們不再像過去那樣固定于某個地方、某種工作,這也給管制刑的監督帶來了一定的困難。
眾所周知,管制刑適用于犯罪情節輕微,社會危害性和人身危險性不大,不需要判處監禁刑的犯罪人。由此可見,管制刑與犯罪情節同樣輕微、社會危害性不大的拘役刑的區別主要就在于是否需要判處監禁刑的刑罰方法,而判斷是否需要判處監禁刑的標準則是犯罪人的人身危險性。然而,我國現行刑法在確定對犯罪人是否可以判處管制刑時的標準則主要是犯罪人所犯罪行的種類。對于較為輕微的犯罪類型,便可以對犯罪人適用管制刑,而對于那些通常認為的嚴重犯罪類型,則不管具體犯罪人的犯罪情節如何,基本上都是不能適用管制刑的。可是,問題在于,犯罪人的人身危險性與其所犯罪行的種類實際上并沒有過多的必然聯系。因此,司法實踐中也就會出現這樣的局面:有相當一部分的所謂嚴重犯罪的犯罪人盡管其犯罪情節輕微,社會危害性和人身危險性也不大,但受制于現行刑法分則的規定,仍然無法對其適用管制刑。
面對我國現行管制刑的上述弊端,我們要做的不是一廢了之,而是在保留管制刑的前提下對其進行改進與完善。
管制刑既然作為一種刑罰方法存在,就必須具有一定的懲罰性,唯此才能收到一定的改造效果,也才能產生必要的威懾效力。但不可否認的是,與其它刑罰方法相比,我國現行刑法規定下的管制刑的懲罰性過弱。這方面最明顯的體現就是被判處管制刑的犯罪人在勞動中應當同工同酬。
我國刑法規定,對被判處拘役的犯罪人參加勞動的,可以酌量發給報酬;對被判處有期徒刑的犯罪人,僅規定了其參加勞動接受改造的義務,未對報酬作出規定。然而,現行刑法第三十九條第二款卻規定:“對于被判處管制的犯罪分子,在勞動中應當同工同酬。”
無論被判處管制刑的犯罪人犯罪情節怎樣輕微,給予其同工同酬的勞動待遇都是不合適的。盡管現在一再強調對犯罪人的人文關懷,但是,在某種意義上,犯罪人終究還是犯罪人,對其所采取的措施、尤其是刑罰方法則應與普通民眾有所不同。就管制刑而言,對犯罪人的較輕處罰完全可以,而且也已經通過僅僅限制其人身自由體現出來,沒必要給予其同工同酬的勞動待遇。因此,應當修改現行刑法對被判處管制刑的犯罪人在勞動中“‘應當’同工同酬”的規定,而規定為,對于被判處管制刑的犯罪人,在勞動中“‘可以’同工同酬”,或者“可以酌量發給適當的報酬”。
我國現行刑法規定的管制刑的刑期是三個月以上兩年以下,數罪并罰的最高可以被限制長達三年的人身自由;而拘役刑的刑期為一到六個月,數罪并罰的不得超過一年;有期徒刑的最低刑期也不過六個月。雖然管制刑僅僅限制犯罪人的人身自由,但是,我國現行刑法對三種固定期限自由刑的刑期規定還是值得商榷的,甚至使人產生管制刑與拘役刑究竟何者為輕的疑問。因此,應當適當縮短管制刑的刑期,使之與拘役刑或者有期徒刑能夠更好地銜接。
另外,我國現行刑法確定對犯罪人是否可以判處管制刑的主要標準是犯罪人所犯罪行的種類,而非應然的犯罪人的人身危險性,然而,實際上,犯罪人的人身危險性與其所犯罪行的種類并沒有過多的必然聯系。因此,應當擴大管制刑適用對象的范圍,改變目前管制刑的適用范圍僅局限于少數輕微犯罪的狀況,允許對那些雖然犯有殺人、搶劫、強奸等通常認為的嚴重暴力犯罪,但具體到個案中,其犯罪情節輕微,社會危害性和人身危險性均不大的犯罪人適用管制刑。
我國現行刑法規定了被判處管制刑的犯罪人在管制期間應當遵守的五項義務:①遵守法律、行政法規,服從監管;②未經執行機關批準,不得行使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游行、示威自由的權利;③按照執行機關規定報告自己的活動情況;④遵守執行機關關于會客的規定;⑤離開所居住的市、縣或者遷居,應當報執行機關批準。
應當說,這一規定是比較全面的,但是,對于逃脫管制的犯罪人如何處理卻沒有相關規定予以規制。對此,有學者建議,可以借鑒蘇聯刑法典的立法例,規定逃避管制的后果。對違反管制期間應遵守的義務,甚至逃脫管制的犯罪人,人民法院有權對其改處拘役刑,剝奪其人身自由。
有學者主張將管制刑改為附加刑,作為主刑的一個補充,對于罪行嚴重、人身危險性較大的犯罪人,在主刑執行完畢后再附加適用管制刑。但是,這種觀點不可取,因為這實質上是對犯罪人一個犯罪行為的兩次評價。而且,把管制刑從現行主刑刑罰體系中抽出,放入附加刑體系可能會導致現行刑罰體系的整體性大范圍調整,未免過于劇烈。
我國刑法學術界和司法實務界之所以存在廢除管制刑的意見,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現行管制刑的執行體制弊端重重,對被判處管制刑的犯罪人的監管流于形式,難以收到應有的刑罰效果。因此,應當健全現行管制刑的執行體制,真正落實公安機關對被判處管制刑的犯罪人的管束責任,發揮管制刑的應有作用。另外,考慮到我國目前的社會狀況已經與改革開放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以適當減少人民群眾在管制刑執行過程中的監督作用,而主要依靠公安機關的國家強權對管制刑的監管予以保障。
有學者認為,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我國可以設置固定的管制刑專門執行場所。這一建議雖然可以解決現行管制刑監管不力的問題,但是,在司法實踐中卻很可能改變管制刑的基本性質,是值得商榷的。健全管制刑執行體制有一個起碼的前提條件,即不改變管制刑的基本性質,不能將限制犯罪人人身自由改為剝奪犯罪人人身自由。限制而非剝奪犯罪人人身自由的一個明顯特征就是沒有固定的刑罰執行場所,如果依照該學者所言設置專門的管制刑執行場所,就很有可能使管制刑異變為一種剝奪犯罪人人身自由的刑罰方法。尤其在我國目前的環境中,這種擔心并不是杞人憂天。
總之,任何事物的成長、甚至其存在本身,都是一個不斷發展變革的過程,在成長中不斷成熟,達致盡可能的完善。對于有著較長歷史、并且獨具特色的管制刑而言,雖然目前依然存在著各種不足,而且似乎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一蹴而就地予以解決,但是,通過立法者、司法者、學者的持續努力,我們完全有理由、也應當有信心期待:管制刑終將發揮出其應有的刑罰效力,擁有一個與其刑罰地位名副其實的前景。
[1]彭登明.行刑社會化研究[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5.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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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3605(2010)06-0070-03
2010-08-24
羅鳳梅,女,湖南耒陽人,中共長沙市委黨校法律教研部講師,主要研究方向:刑法學。
責任編輯:曹桂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