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小考三則

楊明澤

（廣西民族大學 文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6）

文獻小考三則

楊明澤

（廣西民族大學 文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6）

《宋定伯捉鬼》出自《列異傳》，題名應為《宗定伯捉鬼》；《戰國策·魯仲連義不帝秦》一文的“益”當釋為“逐漸、漸漸”；“邊”作量詞只是方言詞匯。

宗；宋；益；邊

一、“宗”、“宋”之辨

《宗定伯捉鬼》這則故事最早出自魏文帝曹丕所撰的《列異傳》，而與之稍晚的由干寶所撰的《搜神記》也錄入了這則故事，故事的題目卻改為《宋定伯捉鬼》，內容幾乎一樣，只是主人公的姓氏發生了變化，由宗定伯變成了宋定伯。

初中語文教材也選了這則故事，認為它出自《搜神記》，題目為《宋定伯捉鬼》。很顯然，初中教材對這則故事的出處沒有搞清楚。我們知道，《列異傳》的成書年代早于《搜神記》，許多優秀作品如《宋》等都被《搜神記》所直錄，且文字基本無變動。由此可見，這則故事出自《列異傳》是毫無疑問的。

魯迅先生的《古小說鉤沉》、《中國小說史略》中都作《宗定伯捉鬼》。杜貴晨的《中國短篇小說史》說《列異傳》中寫作《宗定伯》。而《太平廣記》、《太平御覽》卻遵照《搜神記》寫作《宋定伯捉鬼》。問題究竟出現在哪？對勘文獻，發現“宗”和“宋”并不相通，沒有通用的例子。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傳抄出現的字形訛誤呢？在顏元孫的《干祿字書》[1]中找到了一些線索。如下：

1 2 3 4 5 6 7 8俗體禝 祇 穠 楞 藁正體 祓 蒜 稷 秖 禯 稜 稾 術

從上面這些字的正、俗體對比可以看出，“禾”字無論是作偏旁，還是部首，它都可以和“示”字有某種對應關系，前5例就是證明；再者，《說文》：“禾，木也。”“禾”和“木”相通自是不必說了，上面表中所列的6、7例就是這種情況。“示”、“禾”、“木”這三個字楷體字形本來就相似，在書寫傳抄過程中發生訛誤是有可能的。因此，可以推測，古人在傳抄古代文獻典籍的時候將“宗”訛為“宋”。

不僅如此，通過故事的發生地點“南陽”，在《百家姓姓氏起源》一書中找到了線索，如：“《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記載：宗姓出自子姓，以祖字為姓。春秋時，宋襄公母弟敖在魯國做官，其孫宗伯被三郤所害，宗伯之子州犁逃到了楚國，他的小兒子連，遷居于南陽，便以祖父之字為姓，也稱宗氏。”

二、疑“益”

王力主編的《古代漢語》第一冊上選了《戰國策·魯仲連義不帝秦》一文，對“今齊湣王益弱”一句中“益”字解釋為“更加”，本文作者覺得此解釋不通。

查閱相關的工具書， “益”字作副詞講，還有一個釋義，即“逐漸、漸漸”，這早就有所記載。如：

（1）使民富不足以驕，貧不至于約，貴不慊于上，故亂益之。——《禮記》按：孔穎達疏：“益，漸也。”

（2）武益愈，單于使使曉武。——漢·班固《漢書·蘇武傳》

（3）閭巷山林之藏，稍稍益出，天下圖書始復聚。——宋·曾鞏《本朝政要策·文館》

（4）始皇帝益壯。──漢·司馬遷《史記·呂不韋列傳》

（5）初，初年十四五，事師受易，師數諫正去，去益大，逐之。──漢·班固《漢書·廣州惠王劉越傳》

上面這五個例子中“益”均作副詞，意為“漸漸、逐漸”。可見，“益”有“逐漸、漸漸”之意。《戰國策·魯仲連義不帝秦》中“今齊湣王益弱”一句解釋為“今天的齊國和湣王時的齊國相比逐漸走向衰弱了。”故認為此處將“益”釋為“逐漸”更為合理。

三、補“邊”

《中國語文》2009年第5期載何山《詞語札記兩題》一文，文中提到“邊”作量詞的用法。現將原文摘錄如下：

晉《潘氏衣物券》1954年出土于湖南長沙桂花園。石券采用“名詞+數詞+量詞”的方式詳細登記了隨葬的物品，都是潘氏生前所用衣物。

邊 用作絲織品的但為此，僅一例：

故雜繒二邊。

《說文·辵》：“邊，行垂崖也。”段玉裁注：“行于垂崖曰邊，因而垂崖謂之邊。”石券用于量絲織品，可能是由“崖邊”之意而來，真正量詞語源待考。

“邊”不見于《量詞研究》，其他研究成果也未見涉及，是此時期的新見量詞。[2]

《說文》云：“繒，帛也。”《三蒼》：“雜帛曰繒。”《說文》：“雜，五彩相會。”可知，“雜繒”就是一種不純色的布帛。查閱晉前后大量有關“雜繒”或“繒”一詞所用量詞的文獻，用例情況如下：

晉之前的用例：

（6）綠繒各四十匹，使中大夫意。──《史記·卷一百十·匈奴列傳第五十》

（7）吳王大悅而賜太宰嚭雜繒四十疋。──《越絕書·卷十·越絕外傳記吳王占夢第》

（8）加賜錦繡繒帛二萬匹。──《漢書·卷九十四下·匈奴傳》

晉之后的用例：

（9）時隋文帝執政，賜翼雜繒一千五百段，并珍寶服玩等。──《北史·卷二十三》

（10）上許之，給錦百匹，雜繒三百匹。──《宋書·卷八十八》

（11）繒彩四百匹。──《周書·卷三十九》

（12）賜繒二萬匹。──《后漢書·卷二十·王劉張李彭盧列傳》

（13）御府大司農出雜繒二萬匹。──《裴注三國志·卷六·魏書六》

（14）其賜乳婦一人谷百石，雜繒四疋，庶以肅迎嘉祥。──《十六國春秋別本·卷二·后趙錄》

（15）有雜繒百二十疋，及婢一人名致富。──《還冤記》

不難發現，晉之前，“雜繒”或“繒”所帶的量詞的使用情況：匹（7次）、疋（1次）；晉之后，“雜繒”或“繒”所帶的量詞的使用情況：匹（16次）、疋（2次）、段（6次）、端（2次）。《廣韻》：匹，俗作疋。所以，晉之前，“雜繒”或“繒”的量詞只有“匹”，共出現了8次。晉之后，“雜繒”或“繒”的量詞雖然增多，但是它們所帶量詞“匹”的使用頻率顯然占絕對多數。既然有現成的量詞“匹”，為什么不用？反而選擇意為“行于垂崖”的“邊”來做量詞呢？奇怪的是，之后的文獻中沒有出現一例是使用“邊”作量詞的，它的出現不可能是曇花一現。首先，可以排除“邊”是那個時期新出現的量詞的說法，因為之后的文獻中沒有出現用例。根據出土文獻地域特色和在此之后“邊”的使用情況，我們可以推斷，“邊”只是個湖南方言量詞，使用范圍狹小，所以不見于《量詞研究》。

[1] 唐·顏元孫. 干祿字書[M]. 北京：商務印書館，1936.

[2] 何山. 詞語札記兩題[J]. 中國語文，2009年第5期.

H13

A

1008-7427（2010）07-0114-01

2010-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