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銀行參與碳金融市場問題的思考

司徒秋玲 徐 燁

（中國建設銀行，北京 100025）

1 背景資料

隨著全球氣候變暖問題讓人類面臨的生存環境危機不斷加重，以二氧化碳為主的溫室氣體是造成一系列氣候災難的主要問題，減排成為了擺在人類面前最迫切的問題之一。為了平衡各國利益，鼓勵減少二氧化碳排放，2005年生效的《京都議定書》為世界提供了一個“減排機制”：給每個發達國家確定一個“排放額度”，允許那些額度不夠用的國家向額度富裕或者沒有限制的國家購買“排放指標”。自此，人們可以像買賣股票一樣，在交易所里進行二氧化碳排放權的交易。這樣，“碳金融”的概念應運而生。

如今，圍繞著碳交易構建起來的碳金融體系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各國的政要、專家們的可持續發展報告中，“低碳經濟”成為當今世界上最炙手可熱的名詞。后金融危機時代，“經濟再平衡”為“低碳經濟”提供了巨大的發展機會，諸多國家將低碳經濟列為今后長期的經濟增長點。面對逐步興起的“低碳經濟”帶給各國商業和金融業的巨大發展機會，我國商業銀行在履行社會責任的同時如何分享低碳經濟時代的“盛宴”？此問題值得深思。

2 低碳經濟的基本概念及核心理念

2.1 什么是低碳經濟

簡單來說，低碳經濟是以低能耗、低污染、低排放為基礎的經濟模式，是人類社會繼農業文明、工業文明之后的又一次重大進步。低碳經濟實質是能源高效利用、清潔能源開發、追求綠色GDP的問題，核心是能源技術和減排技術創新、產業結構調整和制度創新以及人類生存發展觀念的根本性轉變。

2.2 模糊的碳金融概念

伴隨著低碳經濟概念的出現，碳金融這一新名詞也隨之孕育而生，但至今仍沒有一個統一的概念。一般而言，碳金融泛指所有服務于限制溫室氣體排放的金融活動，而這一類金融活動，目前大多是圍繞著溫室氣體中的主要污染物二氧化碳的排放權交易即碳交易開展的。

2.3 碳交易及碳交易市場的基本原理

具體地說，碳交易是為促進全球溫室氣體減排，減少全球二氧化碳排放所采用的市場機制。1997年12月于日本京都通過了《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的第一個附加協議，即《京都議定書》。《京都議定書》把市場機制作為解決二氧化碳為代表的溫室氣體減排問題的新路徑，即把二氧化碳排放權作為一種商品，從而形成了二氧化碳排放權的交易，簡稱碳交易。碳交易基本原理是，合同的一方通過支付另一方獲得溫室氣體減排額，買方可以將購得的減排額用于減緩溫室效應從而實現其減排的目標。在六種被要求排減的溫室氣體中，二氧化碳為最大宗，所以這種交易以每噸二氧化碳為計算單位，通稱為“碳交易”，其交易市場則稱為碳市場。

在碳市場的構成要素中，規則的制定是最重要的核心要素。《京都議定書》便是當前碳市場最重要的強制性規則之一，《京都議定書》規定了《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附件中國家（即發達國家和經濟轉型國家）的量化減排指標——即：在2008～2012年間其溫室氣體排放量在1990年的水平上平均削減5.2%。為達到《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全球溫室氣體減量的最終目標，以《京都議定書》為核心所構成的法律架構約定了三種排減機制：清潔發展機制（Clean Development Mechanism，CDM），聯合履行（Joint Implementation，JI） ，排放交易（Emissions Trade，ET）。

碳市場的供給方包括項目開發商、減排成本較低的排放實體、國際金融組織、碳基金、各大銀行等金融機構、咨詢機構、技術開發轉讓商等。需求方有履約買家，包括減排成本較高的排放實體；自愿買家，包括出于企業社會責任或準備履約進行碳交易的企業、政府、非政府組織、個人。

2.4 碳交易是利用市場機制引領低碳經濟發展的必然趨勢

低碳經濟最終要通過實體經濟的技術革新和優化轉型來減少對石油燃料的依賴，降低溫室氣體排放水平。但歷史經驗已經表明，如果沒有市場機制的引入，僅僅通過企業和個人的自愿或強制行為是無法達到減排目標的。碳市場從資本層面入手，通過劃分環境容量，對溫室氣體排放權進行定義，延伸出碳資產這一新型的資本類型。碳交易把原本一直游離在資產負債表外的氣候變化因素納入了企業的資產負債表，改變了企業的收支結構。碳交易市場的存在則為碳資產的定價和流通創造了條件。本質上，碳交易是一種金融活動，但與一般的金融活動相比，它更緊密地連接了金融資本與基于低碳技術的實體經濟：一方面金融資本直接或間接投資于創造碳資產的項目與企業；另一方面來自不同項目和企業產生的減排量進入碳金融市場進行交易，被開發成標準的金融工具。碳交易將金融資本和實體經濟聯通起來，通過金融資本的力量引導實體經濟的發展。這是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的有機結合，代表了未來世界經濟的發展方向。

3 碳交易在全球的發展現狀

3.1 全球交易量增長迅速

2005年京都議定書正式生效后，經過幾年的發展，碳交易市場已漸趨成熟，出現了參與國范圍不斷擴展，市場結構向多層次深化，財務狀況更加復雜等顯著變化。全球碳交易市場出現了爆炸式的增長。2007年碳交易量從2006年的16億噸躍升到27億噸，上升了68.75%。成交額的增長更為迅速。2007年全球碳交易市場價值達400億歐元，比2006年的220億歐元上升了81.8%。在全球經濟衰退的2008年，全球碳交易市場依然保持強勁增勢，低碳行業的收入增長幅度仍然達到了75%，僅2008年上半年全球碳交易市場總值已經接近2007年全年總額。據聯合國和世界銀行預測，全球碳交易在2008－2012年間，市場規模每年可達600億美元，2012年全球碳交易市場容量為1500億美元，有望超過石油市場成為世界第一大市場。如果把眼光放得更遠一些，2012年后的國際碳交易體系也值得期待。

3.2 發達國家金融機構的參與度

在歐、美、日等發達國家，包括商業銀行、投資銀行、證券公司、保險公司、基金等在內的眾多金融機構，目前已經成為國際碳交易市場上的重要參與者，其業務范圍已經滲透到該市場的各個交易環節。

其中，商業銀行主要提供的服務包括：向項目開發企業提供貸款，幫助企業在產生排放權指標后可在國際市場上進行交易，甚至可以將其作為還款來源之一；為項目開發企業提供必要的咨詢服務（包括項目規劃以及相關材料的準備和報送等）；為產生原始碳排放權的項目開發企業提供擔保；在二級市場上充當做市商，為碳交易提供必要的流動性；開發各種創新金融產品，為碳排放權的最終使用者提供風險管理工具，或者為投資者提供新的金融投資工具等等多個領域。

4 碳交易在我國的發展現狀以及存在的問題

4.1 我國巨大的市場前景

對于發達國家而言，能源結構調整，高耗能產業技術改造和設備更新都需要高昂的成本，溫室氣體的減排成本在100美元/噸碳以上。而如果在中國進行CDM合作項目，減排成本可降至20美元/噸碳。這種巨大的減排成本差異，促使發達國家的企業積極進入我國尋找合作項目。

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在2012年以前不需要承擔減排義務，在我國境內所有減少的溫室氣體排放量，都可以按照《京都議定書》中的清潔發展機制轉變成有價商品，向發達國家出售，這也是我國碳排放權交易的主要途徑。我國位GDP能源消耗比2005年降低20%，主要污染物排放總量要減少10%。在努力實現這一目標的過程中，通過大力推廣節能減排技術，努力提高資源使用效率，必將有大批項目可被開發為清潔發展機制項目。

近兩年來我國在清潔發展機制項目及核證減排量供應量方面已全球領先。2007年中國清潔發展機制項目產生的核證減排量的成交量已占世界總成交量的73%，2008年更是驚人的占到84%。我國的實體經濟企業為碳交易市場創造了眾多減排額。

目前，我國政府正將低碳經濟作為一大發展重點。2006年底，科技部、中國氣象局、發改委、原國家環保總局等六部委聯合發布了中國第一部《氣候變化國家評估報告》，中國政府層面首次提出應對氣候變化、發展低碳經濟；2007年APEC會議上胡錦濤總書記明確提出將在中國“發展低碳經濟”；2008年，以北京環境交易所、上海能源環境交易所及天津排放權交易所代表的各類排放權交易機構在各地陸續建立；2009年國務院強調，要培育以低碳排放為特征的新經濟增長點，建設以低碳排放為特征的工業、建筑、交通體系，以期在2010年使國內單位生產總值能耗降低20%；同年在黨中央拉動經濟的4萬億投資計劃中，有2100億將用于節能減排和環境保護。

4.2 發展過程中的問題

目前,我國政府發展低碳經濟的思路日漸清晰，然而，我們要清醒地認識到，我國與歐美等發達國家在發展碳交易市場上還存在著很大的差距，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國內企業和金融機構對CDM項目和“碳金融”的認識尚不到位。

CDM項目和“碳金融”是隨著國際碳交易市場的興起而走入我國的，在我國傳播的時間有限，國內許多企業還沒有認識到其中蘊藏的巨大商機；同時，國內金融機構對“碳金融”的價值、操作模式、項目開發、交易規則等尚不熟悉，目前關注“碳金融”的，除少數商業銀行外，其他金融機構鮮有涉及。

國內關于碳交易的市場體系仍然接近一片空白。

盡管2008年北京環境交易所、上海能源環境交易所及天津排放權交易所等環境類交易所在各地相繼建立，但這也只能算是中國開始探索構建自己的碳市場進程中邁出的一小步。目前這些交易所還都只是企業行為，主要是以清潔發展機制為代表且基于項目的交易，而不是標準化的交易合約。由于沒有自己的交易體系，自然無法獲得相應的定價權，因此，要想在國際市場獲得相應的話語權似乎難上加難。我們必須看到，在未來的全球碳市場中，中國同樣面臨著像在國際石油市場一樣可能喪失話語權的嚴峻問題。

中國尚處在整個碳交易產業鏈的最底端。

中國創造的核證減排量被發達國家以低廉的價格大量購買后，通過金融機構的二次包裝和開發，成為價格更高的金融產品、衍生產品及擔保產品并進行交易。不僅如此，他們還正在全力吸引中國的金融機構參與到他們所建立的碳金融市場中，進而賺取中國資本的利潤。這就像中國為發達國家提供眾多原材料與初級產品，發達國家再出售給中國高端產品，并賺取“剪刀差”利潤的原理是一樣的。

5 以商業銀行為平臺，構建符合中國特色的碳金融體系

如前文所述，巨大的市場前景必將帶來豐富的商業利潤。依照國際市場的成功經驗，作為金融體系的基石，金融機構應該作為推手，推進低碳經濟在中國的迅速發展，并且在積極參與碳金融的過程中尋找新的盈利增長點。另外，如何協助相關部門和交易機構建立健全我國的碳交易市場，也是留給我國金融機構的任務之一。

我國商業銀行在過去幾年碳金融業務的發展中，也嘗試性地參與到了碳交易市場中，并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在實踐中探索出了針對清潔技術開發和應用項目的各種創新融資方案（如節能服務商模式、EMC、金融租賃模式等），有效地降低了項目開發的成本和風險。

不過，如果從國際碳交易整體來看，我國商業銀行從事的業務仍然相對單一，而且主要集中在產業下游和附加值較低的環節。對于項目咨詢、二級市場交易以及相關衍生金融產品開發等領域，我國商業銀行仍然涉足較少。其主要原因一是因為我國商業銀行對碳交易整體認識不足，相關業務能力有限。另一方面，目前碳交易市場的主體仍在歐美等發達國家，我國碳交易機制體系尚未建立。碳交易市場的交易規則、指標出售價格目前仍主要由國際大型金融機構制定，這使得在相關領域的競爭中，我國商業銀行較其他國際性商業銀行處于劣勢。

思考之余，如何以我國商業銀行為平臺，構建符合中國特色的碳金融體系，有以下幾點建議：

以多元化的手段為CDM項目提供中介服務。其中國有商業銀行的作用尤為突出，其作為專業化的金融服務平臺，可以依托眾多的網點渠道資源，通過提供融資租賃、財務顧問、資金賬戶管理、基金托管等業多項業務全方位地介入CDM項目的中介服務，在拓寬中間業務收入來源，逐步優化商業銀行的收入結構的同時，將中國的清潔發展機制項目做多、做大、做強。

關注低碳概念的企業客戶，創新信貸業務管理機制。以目前我國資本市場的上市公司為例，低碳經濟概念企業主要包括以下兩大類別：新能源板塊：包括風電、核電、光伏發電、生物質能發電、地熱能、氫能等；節能減排板塊：包括智能電網、新能源汽車、建筑節能、半導體照明節能、變頻器、余熱鍋爐、余壓利用、清潔煤發電和清潔煤利用板塊等。上半年，以天威保變、科力遠、金風科技等上市企業為代表的低碳概念股的走勢遠遠領先整體市場，在這些企業股價飆升的背后，是這一類企業良好的業績反映,亦或是良好業績的預期。

基于低碳經濟概念企業在我國資本市場上的良好表現，國有商業銀行應將這一類企業客戶作為貸款支持的重點對象，積極創新信貸業務管理機制，以適應低碳經濟的發展需求。由于目前我國碳交易、碳金融皆主要是依托于CDM項目因此，商業銀行在做好風險防范，確保業務穩健開展的基礎上，應敢于將低碳經濟項目作為貸款支持的重點。

拓寬低碳項目融資渠道，提高融資效率。商業銀行應積極利用市場機制，依照相關政策法規拓展多元化環保企業融資渠道，綜合債券、票據、股權、信托等除信貸以外的融資工具，同時逐步引入風險投資和私募基金投資，吸引社會投資，形成多元化投資格局。待政策允許后,創新引入節能減排項目保理融資、排放權質押融資方式，多角度拓展低碳企業的籌資渠道，降低其籌資成本。

以各地排放權交易所為起點，打造國內規范的碳交易市場。商業銀行可與各地排放權交易機構建立合作，以結算和代理業務為突破口，為排放權交易所提供保證金賬戶和外匯離岸賬戶開戶便利，為交易各方研發支持和中介服務；積極協助排放權交易所研究和借鑒國際上的碳交易機制，建立起較為完善的市場交易制度，并適時推出碳交易衍生工具，以此來提升我國在全球碳交易市場上的定價能力。

積極參與碳交易的各級市場，繁榮國內碳交易市場。商業銀行應積極主動地爭取金融監管部門的支持，聯合證券公司、基金公司等眾多金融機構參與排放權的交易與投資，在政策允許的情況下，通過基金公司和資產管理公司等金融機構，間接或直接地持有碳資產，并在二級市場上充當做市商，為碳交易提供必要的流動性。

重視與碳交易相關的金融產品創新，與國際市場接軌。商業銀行應注重創新、積極拓展碳金融業務模式。除了最基本的排放權遠期和期貨交易外，應收碳排放權的貨幣化、碳排放權交付保證、套利交易工具、保險/擔保、與碳排放權掛鉤的債券等金融創新產品，已成為當今國際碳交易市場發展中的一個亮點，我國商業銀行如能在這些方面做出有意的探索，無疑將為碳金融體系在中國的發展做出重要的貢獻。

做好戰略儲備，積極應對挑戰。商業銀行應主動進行與碳金融業務相關的業務知識培訓和人才培養及儲備，以適應未來的變化，提高在碳交易相關領域的服務能力和競爭能力，并以此獲取新的增長點和發展機會。

綜上所述，隨著低碳經濟時代的到來，碳金融已經成為全球金融機構競爭的新領域，我國商業銀行拓展碳金融業務已是大勢所趨。面對中國碳金融業務廣闊的市場前景和發展空間，商業銀行應盡快廣泛而深入地參與其中，在樹立良好社會形象，全面提升我國商業銀行的國際競爭力和自身可持續發展能力的同時，為符合中國國情的碳金融市場體系創造更為有利的發展環境和條件。

[1]王亮亮，楊振宇.碳金融：低碳時代的金融創新[J].中國石油報，2009-12-09.

[2]湯小明.發達國家碳金融發展現狀[J].企業導報，2009-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