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狗鎮》是丹麥大師級導演拉斯·馮·提爾備受爭議的一部作品。這部超風格化和極具情緒張力的作品是導演敘述人性的善與惡、上帝的寬恕與懲罰最為激烈的一部影片。《狗鎮》把影片作為一個寓言來闡釋基督教在當代西方電影中的語境即困境:基督教的邏輯和政治—社會邏輯是有張力的。現代社會的人對基督教是如此不滿,但是又總在基督教的邏輯里想問題,做事情。英格瑪·伯格曼的三部影片《處女泉》《第七封印》《野草莓》,費里尼的影片《甜蜜的生活》以及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影片《十誡》都展示出相同或相似的語境。
關鍵詞:《狗鎮》;基督教;寬恕;懲罰
拉斯·馮·提爾(Lars von Trier),這位享有“當今丹麥電影領軍人物”之稱的大師級導演的每一部影片都頗受爭議。《狗鎮》(2004)是他繼“金心三部曲”后推出的“美國——機遇之地三部曲”的第一部,而這部超風格化和極具情緒張力的作品則是導演敘述上帝的寬恕與懲罰、人性的善與惡最為激烈的一部影片。本文把基督教的視野納入到電影的研究中來,以管窺基督教價值觀在當代西方電影中的語境。
一、人物形象:
圣女貞德型的受難者——格蕾絲
縱觀基督教的歷史,其最基本的信條之一就是“道成肉身”,即上帝曾經成為人類——耶穌。耶穌具有人類的基本屬性,同時還有更高的屬性,即構成他神性的那些屬性。如,他是全知全能的,全善的。因此,上帝是人格化的,他有知識與意識,有行動,在其所做的行動上,上帝是自由的。愛、智慧、創造性、道德的善,這些美好的內容都是人所獨具的屬性。
“Grace”一詞在英文中有多種含義,作為名詞,韋伯詞典提到了三種含義:1、恩典,慈悲,而這種恩典與慈悲大多來自于神;2、恩惠,恩典;3、人的風度,魅力或者美德,似乎這層意義是從上面的含義衍生而來的。無疑,上帝是格蕾絲(Grace),是恩典。格蕾絲在影片中所表現出來的就是耶穌式的寬恕。比較格蕾絲和耶穌本人,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認為她就是耶穌基督的翻版。他們都受苦、勇于承當并且骯臟。這個企圖寬恕所有罪惡的女人希望幻滅的故事讓人不由得想起“戰斗中的圣女貞德”。這位新的圣女貞德——格蕾絲——不是對耶穌用生命救贖人類的滑稽翻版,而是一個來自另一世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基督形象,她發現在狗鎮這個卑微而平靜的社會群體中,存在著剝削和侮辱他人的傾向。在此,格蕾絲要面對的并不是一場針對邪惡展開的斗爭。她想要寬恕的意愿不再是一種需要被糾正的幼稚想法,而是成了應該受罰的狂妄自大(arrogance)。片尾父親來狗鎮接格蕾絲,在車里她與父親有一段很長的關于“寬恕”的對話。格蕾絲質問父親:
“為什么我們不能寬恕他們?(why shouldn’t we forgive them)”
“為什么我不能慈悲?(why shouldn’t I be merciful)”
父親說:“格蕾絲,你才是我所見過的最狂妄無知的人。”
她站在道德的至高點,認為她應該有能力寬恕他人,這是她給人們的恩典。基督教的寬恕從arrogance講起,用道德審判別人是一種arrogance,因為人不可僭越上帝的權利而去審判別人,只有上帝才有審判權。而格蕾絲的父親卻指出這種邏輯的荒謬之處:企圖寬恕一切,恰恰是最大的arrogance。那么就可以理解為:既然只有上帝擁有審判權,那么也只有上帝才擁有寬恕的權力。無論是寬恕還是審判,都有正確和錯誤之分。僭越的審判是錯誤的,僭越的寬恕更是錯誤的。
父親稱格蕾絲為最狂妄無知的人,這沒錯。她不是殉道者,不是上帝。只有上帝才能夠無條件地寬恕人類。而格蕾絲終究只是凡人,她不能從上帝的立場來思考,只能并必須從她自己的立場作為人來思考。所以,她無處擱置她在狗鎮所承受的痛苦,而最終在格蕾絲的父親對小鎮居民極端的懲罰中,旁白這樣說道:“于是,忽然的,所有的悲傷和痛苦終于回到了它們應有的位置。”掙扎在人和神的雙重面上,格蕾絲的一切是在嘗試和痛苦中完成的。基督做的這一切是他的自然行為,他本身就是神;格蕾絲像神但又不是神,她不具備神的力量和本性,她無法真正寬恕這些人。
當影片最后以神的旨意的方式懲罰狗鎮的居民時,格蕾絲的形象就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如果她只是人,那怎么解釋她過去無限制的寬恕?如果她是神,那么她最后行為的合理性何在?格蕾絲雙重面上的糾結和矛盾,深刻反映了導演在這個問題上的困境。現代社會的基本語境已不再是神,但導演總是會不自覺地陷入基督教的邏輯中想問題。
二、偽善之于罪惡
基督教的至善是一種絕對價值,它不能夠依存于任何具體的行為。世俗的道德,只有相對的善與惡。普通人的道德總是有限甚至是虛偽的。“我們傾向于將惡分成廣義的兩種:道德的惡(moral evil)與自然的惡(natural evil)。道德的惡這一范疇包括:自由人的錯誤、使人受損的行為以及他們的壞品格,諸如謀殺、撒謊、偷盜等行為和不忠、貪婪以及怯懦等品格。人要在道德上對所有這些東西負責。自然的惡的范疇包括:因非人力量或人的行為所導致的物理痛苦或苦難。包括由洪水、水災、饑荒所引起的可怕痛苦與死亡以及由癌癥、破傷風、艾滋病等疾病所導致的痛苦與損失如盲、聾、瘋等身體缺陷、殘疾等。”[1]
狗鎮的居民暴露了他們“道德的惡”。其實,狗鎮居民的人性未必本惡,影片開始,狗鎮的居民正是因為害怕自己會遭受不幸(畢竟收留格蕾絲使他們承擔了一定的風險)才一次次地要求格蕾絲作出補償。然而,隨著時間、空間、外部環境以及當下利益的變化,“善”與“惡”似乎永遠都在相互置換。當警長再一次光臨了狗鎮,并且將尋人啟事換成了通緝令,通緝令中寫道,誰在兩星期內找到失蹤的格蕾絲便能得到5000美金的豐厚獎金,狗鎮上的人便顯露出了他們的真面目。人作為人,其道德永遠是不足甚至是虛偽的。人們是如此的貪婪,而貪婪出于那過分強烈的欲望。格蕾絲滿足的是狗鎮居民的欲望而并非他們的需要。這些欲望的表現形式多種多樣,如杰森的受虐欲,陪伴瞎眼老人,做家庭教師、情人、性奴隸。原本生活艱苦但是還算本分的卑微的狗鎮人,在他們的欲望得到滿足之后,又因獲得了權利而超脫了他們本能的限制,欲望被無限放大,進而支配了他們的一切行為。
我們不禁要問:一個原初為善并自由的人,為什么會選擇去作惡?“上帝確實創造了在本質上自由的生物,但他們中的某些人又錯誤地運用了他們的自由:這就是道德之惡的根源。”[2]上帝創造的人類,一方面有著神性,在“受造之物”中占據了無比優越的地位,另一方面又擺脫不掉欲念的誘惑,而欲念的誘惑最終因為自身而產生影響,人們會被誘惑所奴役。《麥克白》中,這種欲念的誘惑即是典型,麥克白勇敢而不乏智慧,但當女巫喚醒在他心中沉睡的欲念和野心時,他就錯誤地選擇去作惡,這種難以抗拒利己邪念的驅使和誘惑,使他主動選擇了惡行并且從此陷入懲罰的境地。
三、寬恕與懲罰
可以說,這部影片是對福音書的改寫,或者說是“反福音書”的“福音書”、“另類福音書”,因為影片的最終目的與《圣經》一樣都是拯救。影片結尾,格蕾絲想:“不,他們做得根本不夠好,要是有人有這個能力懲罰他們,那他就必須這樣做。為了其他的小鎮,為了人類,為了人性,為了格蕾絲她自己。”她對父親說:“如果你不介意,我要使用你給我的權利,我要讓這個世界變得至少稍微好那么一點點兒。”湯姆找她求情,她無法忍受再聽下去,就回到車中對父親說:“這個世界會因為某個小鎮的消失而變得好一點兒,那狗鎮就是。”消除狗鎮是為了拯救,拯救這個世界,拯救人類。
然而,這兩種拯救渠道的基本精神是不統一的。耶穌基督代替人類接受上帝的懲罰來拯救人類,而導演則以一種反基督教的方式去實現福音。片尾格蕾絲和父親關于寬恕有一段“交戰”,父親反駁格蕾絲說:“正因為他們是狗,會按照本能去反應,我們就應該給他們教訓,鞭打他們,讓他們不再一次又一次地依照本性反應,暴露丑惡的人性。”面對小鎮居民丑惡的人性,身為黑幫首領的父親授予格蕾絲權力,以徹底清除的方式來公正地判決人類,于是,慈悲的大屠殺(Grace’s Slaughter)開始了,連襁褓中的嬰兒也未能幸免。
影片的前半部分積蓄的東西全部被后面極端地釋放出來了。我們可以認同導演在處理影片的結尾時使用適當的暴力,但同時,我們也不得不警惕于導演簡單的善惡二元論及其造成的可怕后果。這樣的邏輯有些簡單,甚至有些危險。在2003年的戛納國際電影節上,《狗鎮》原本有望奪得金棕櫚獎,但后來卻輸給了《大象》,戛納國際電影節的主席明確地說不可能把獎頒給一部如此遠離人性情感的影片。
在導演的意識里,這種公義是對格蕾絲既有遭遇的一種正常回報。表面上看,他試圖回到古典,或者說重塑一種不同于基督教邏輯的現代邏輯,但實質上,影片的結尾似乎最大限度地呈現了基督教邏輯在現代社會的張力:我們總是需要借助正義來審判罪惡,但我們自身又總是陷入基督教之中。導演以權力的方式來實現公義,但影片的最終目的卻是實現基督教的拯救,消除狗鎮是為了拯救,拯救這個世界,拯救人類。然而任何道德主義在宗教上都是不適當的,如果從道德主義來理解寬恕與懲罰,就會提出被耶穌駁回的荒唐問題:“既然已經寬恕,那么究竟必須寬恕多少次呢?”或者含義相似但更加荒唐:“上帝到底會寬恕多少次?他可以無限度地忍受下去嗎?” 誠然,基督教是講對人的寬恕,可這并不意味它沒有懲治罪惡的手段。基督教自身、基督教所影響的法律精神都是一種體現。在相當程度上,《狗鎮》揭露了基督教的困境,基督教邏輯和政治—社會邏輯是有張力的。現代社會的人對基督教是如此不滿,但是又總在基督教的邏輯里想問題,做事情。
四、基督教價值在當代西方電影中的語境
從文化上來看,英格瑪·伯格曼、費德里科·費里尼、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與第二次世界大戰前的那個世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與個人或群體的“過去”有牽纏。戰爭中的屠殺,人性的惡,使得“上帝是否死亡”這個問題成為這個時代的偈語。伯格曼一生都陷在這個偈語的深淵中,他所有的作品都在這一沉重主題的邊界內。在以伯格曼為原點的周圍,延伸著費里尼、安東尼奧尼、塔可夫斯基等人的作品。
基督教仿佛是人類給自己制造的一個幻影,導演們將古典時期人性的問題轉化了過來,這些問題也因此變得更加突出。在加深人性困境的同時,基督教也極大地加強了人的精神張力,將之推向一個絕對的深度。這些導演在這種張力中把對基督教的思考融入到他們的電影中,他們挖掘人性,表現世俗的惡,追尋在當代西方社會基督教之于人的意義,而這些都是從對基督教最深刻的領悟中開始的。他們裹著基督教的問題,深入挖掘其中偉大的精神。從他們的電影中,我們可以進一步探討基督教在當代西方電影中的語境。
《處女泉》(1960)是伯格曼關于“上帝是否存在”這一偈語敘述得最為激烈、故事最為黑暗的電影之一。十幾歲的小女孩在去教堂的路上被強盜奸殺,女孩的父親在女兒被殺的地方呼喊蒼天與上帝,這個黑暗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面對人性之惡上帝的正義在哪里?導演提出了對上帝的最嚴重的理性質疑,即惡的問題。世界中惡的存在是我們無法相信還存在一個愛的、有力的上帝的主要原因,也是基督徒們遭遇信仰危機的主要原因。無論是大屠殺中令人震驚的行為,還是恐怖主義分子在世貿大廈對生命的摧殘,抑或在發展中國家的饑荒、癌癥患者絕望的痛苦,都使我們無法忽視世界上存在的惡。
獲得1957年戛納國際電影節評委會大獎的《第七封印》是伯格曼思考人與死亡、人與上帝的作品,也是他的巔峰之作。導演通過影片對人類生存的意義、信仰的根源以及上帝的存在性提出了針鋒相對的疑問,同時又通過演員約瑟夫一家的生活來肯定信仰本身的力量。布羅克一直在思索的痛苦中,找不到生命的價值,并對上帝提出質疑:“難道人真的無法看到上帝的本來面目么?他為什么總是隱藏在那些不切實際的神跡之中?”當死神來臨的時候,他握緊雙手焦慮地禱告。新教神學家奧特也有相似的問題,“今日神學的中心問題(即上帝問題)中有此一問:對我們時代的成年的、曠世孤獨的、依靠自己和被要求全面自我設計的人而言,《圣經》關于活的上帝的信息是否能給人啟悟,賦予靈感?”[3]
騎士的疑問也是伯格曼自己的疑問。伯格曼本人的回答似乎可以從《野草莓》(1957)中找到答案。在《野草莓》中,當伯格教授被幾個年輕人詢問上帝存在的問題時,伯格教授背誦了一首詩作為回答:
我四處尋找的朋友,你在哪里?(Where there is the friend I seek everywhere)
黎明是充滿了孤獨和愛的時刻,(Dawn is the time of loneliness and care)
盡管我的心在不停地燃燒,燃燒,(Though my heart is burning, burning)
但當黃昏來臨,我依舊睡意濃濃。(When twilight comes I am still yearning)
我看見了他的痕跡,充滿了榮光和力量。(I see His trace of glory and power)
在每顆谷粒中,每朵花的芬芳里,(In an ear of grain and the fragrance of a flower)
在每一寸呼吸與空氣中,(In every sign and breath of air)
都存在著他的愛。(His love is there)
他在夏日的微風中對我們耳語。(His voice whispers in the summer breeze)
這就是伯格曼在當時對于上帝是否存在的回答。用奧特的話來說:“上帝是那位全然圍浸我們人的靈魂的[神]。”[4]我們可以理解為上帝難以用言語來表達,但是它在此,圍浸著我們的整個生命,他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中,融入到了我們的孤寂、落寞、抗爭、希望、憂慮,以及我們的煩悶無聊和洋溢的激情之中。我們在這個深廣而激動人心的領域歷險,這個生存的創造性深度之域,我們稱之為“上帝”。他無處不在。
“費里尼一輩子都在述說著羅馬陷落的故事,羅馬因此象征著整個世界。”[5]在費里尼的電影中我們看到羅馬人精神的沉淪與坍塌,這就是“羅馬的陷落”。影片《甜蜜的生活》(1960)開頭,一架隆隆作響的直升機吊著耶穌的雕像,飛過羅馬城。耶穌像成為了一個難以安置的物件,他只能被懸在半空俯瞰著羅馬,帶著受難的神情看著人們的精神沉淪,看著整座城市的陷落。上帝無從安置,人們失去了信仰,失去了精神的依托,也失去了在現世自己的位置與角色。并不孤僻的主人公失去了自己,混跡于女人中,出沒于娛樂場所和人流擁擠的地方,陷在肉體的包圍中,不能脫身。他一瞬間迷失了自己,陷入絕望的深淵。《甜蜜的生活》中的“絕望”來源于伯格曼的影片一貫的主題:上帝是否存在,是否監督人世的生活,并為其作證。人與人之間原始的連接方式在表面上存在,卻在其內在真實中解體。人不相信自己,同時也不相信他人。
基耶斯洛夫斯基透過世界上最偉大的人生契約——十誡,來探尋現代人是否能稱量自己偶在生命的重負,并引出滿含悲憫和質疑的精神命題。影片《十誡》出于《圣經》,據《圣經·出埃及記》記載,耶和華親自授十誡,并讓摩西頒布施行。其內容為:不許拜別神;不許制造和敬拜偶像;不許妄稱耶和華名;須守安息日為圣日;須孝敬父母;不許殺人;不許奸淫;不許偷盜;不許作假見證;不許貪戀他人財物。導演創新地將其演繹成十個以波蘭為背景的現代故事。在影片中,基耶斯洛夫斯基為故事中的人物設置了種種極端的困境,讓他們面對永恒的道德難題和棘手的選擇,挑戰古老的十誡。
《十誡》是導演對現代人所崇拜的科學理性、人道主義、自由倫理、享樂主義、拜金主義以及各種各樣的偶像的一次深入而廣泛的質疑。伴隨著片中人物徹底的絕望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導演向我們展示了他的基督教的價值觀:悲憫的情懷和博大的心胸。由于命運中的偶然而陷入困境,人們突然發現自己習以為常的價值觀是如此的虛妄,他們看不到出路,迷茫、軟弱,在自己的苦難中和能力的盡頭處向神發出呼喚。
五、結語
19世紀末20世紀初,電影作為一種工業產品出現,以其文化性和娛樂性在人類的社會生活中占據了重要的位置。電影作為一種文本表現了西方社會普遍存在的矛盾,它討論人們的內心世界,表現人們的信仰問題、道德問題。19世紀末,在尼采發出“上帝死了”的顛覆性言論之后,西方社會一片嘩然。人們陷入了信仰危機、道德危機,發出了諸如“上帝是否存在”、“在奧斯維辛和廣島之后怎么可能還有神學”、“這個黑暗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面對人性之惡上帝的正義在哪里”等等疑問。
管窺基督教在當代西方電影中的語境,在英格瑪·伯格曼、費德里科·費里尼、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等這些歐洲電影大師的作品中,尤其是拉斯·馮·提爾的《狗鎮》中,我們發現,從20世紀到21世紀,導演們仍然在討論著這些問題,《狗鎮》向我們揭露了基督教的困境:基督教邏輯和政治—社會邏輯是有張力的。導演對基督教是如此的不滿,他以反“福音書”的方式完成了對“福音書”的改寫,但同時,他又是在基督教的邏輯中完成了這種改寫;伯格曼在影片中探討上帝是否存在以及上帝的正義問題;費里尼則觀照人內在的信仰和精神依托;而基耶斯洛夫斯基以他悲憫的情懷和博大的心胸向我們闡釋“十誡”。經過了在西方一個多世紀的演化進程,基督教仍然扮演著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和道德困境中,基督教價值仍然在發揮著它的作用。
注釋:
[1][2] [美]麥克·彼得森、威廉·哈斯克、布魯斯·萊辛巴赫、大衛·巴辛格:《理性與宗教信念——宗教哲學導論》,孫毅、游斌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72頁、第174-175頁。
[3][4] [瑞士]H·奧特:《不可言說的言說:我們時代的上帝問題》,林克、趙勇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4年版,第86頁、第20頁。
[5] 賈曉偉:《亡靈記:好萊塢外的八位電影大師》,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34頁。
(作者單位: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