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編自美國作家約翰·格雷姆小說《鵜鶘案件》的《塘鵝暗殺令》,總被歸在政治驚悚影片系列。因為該片揭露了政商兩界內部權錢交易的黑暗內幕,充滿了扣人心弦的追殺場面。
銀幕上的場面或許有些夸張,但按中國文藝界的說法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我們時常會看到媒體對類似事件的披露。最近的案例發生在我們的湖南省。故事情節很簡單,湖南中南大學附屬湘雅二醫院有種叫蘆筍片的藥品,出廠價每瓶只有15.5元,但到患者手里時每瓶漲到213元。被曝光后湘雅二醫院大喊冤枉,稱醫院需要的藥品都是被強制通過湖南振湘醫藥電子商務有限公司進行招標采購,醫院按照規定只能在原藥價的基礎上上浮15%。
被牽出來的湖南振湘醫藥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幾乎壟斷著全省的藥品招投標信息發布和藥品、醫療器械的采購。后續的調查顯示,振湘醫藥公司的多名股東與曾在湖南省衛生廳有關機構任職的官員名字相同,該公司總經理也曾經是湖南省衛生廳的干部。
雖然直到目前為止,湖南省有關部門還沒有向外界解釋這些人是否為同一伙人,但對于外界來說,已經可以浮想聯翩了。僅以該公司旗下的長沙分公司發給長沙市藥品集中招標采購各相關企業的業務聯系函為例,就很清楚這家“紅頂”公司背后有哪些利益鏈條。該函最后的蓋章雖然是長沙分公司,但函件上卻宣稱,在全省統一平臺的過渡期內長沙市屬醫療機構藥品、醫用耗材及檢驗試劑集中招標采購服務工作均由長沙分公司代理,這是長沙市紀委糾風室、市衛生局、市藥監局、市物價局、市藥品集中招標采購指導辦公室及監督辦公室等相關領導部門集體研究決定的。
該事件暴露出來的,既有利益集團不惜犧牲社會整體利益影響公共政策以求最大私利,也有在公共部門和私人部門之間雙向轉換角色的“旋轉之門”。
幾年前原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局長鄭筱萸落馬時,業內就針對上述問題有過激烈討論,對政商角色互換交叉牟利進行了抨擊,并提出了很多如何防止和關閉“旋轉之門”的理想化建議。但我們不論是回頭看,還是結合美國等國家的制度設計,都會發現,徹底解決類似的難題幾無可能,即使在高度市場化的美國,也只能通過立法規定禁止包括美國藥監局(FDA)在內的聯邦政府雇員離職兩年內進入其所規制的產業供職。中國當然也可以通過立法手段甚或行政手段暫時關閉“旋轉之門”,但枯燥的條文距離現實的可操作性還有很長的距離,更何況,官員們下臺或者退休后,去哪里就職是個人的自由,這就給官員腐敗的“期權化”提供了可能。英國《每日郵報》曾報道,英國前首相布萊爾自2007年卸任以來,短短兩年多時間,收入就高達2000萬英鎊,包括巨額的餐后演講費、銀行和外國政府給付的咨詢費、自傳的預付款等。要知道當首相時的布萊爾年薪只有18.4萬英鎊,卸任時還身背近500萬英鎊房屋貸款。美國前總統克林頓也曾經一屁股債,但卸任8年時間,他和希拉里狂賺1.09億美元,除全球巡回演講、出版回憶錄的收入外,商業合作、資本投資也是他重要的“財源”:2002年開始以高級顧問的身份為尤卡帕集團提供咨詢,從而獲得上千萬美元的報酬。
其實,早在220多年前,麥迪遜在《聯邦黨人文集》中便闡述過這樣的論點:美國人生活在利益集團的迷宮之中;廢除沖突利益集團的斗爭會損害自由;鑒于使全體人民擁有相同的意見、情感和興趣又絕無可能,因此形成派別或利益集團也在情理之中——問題的關鍵是要把利益集團可能造成的負面影響控制在可接受的水平。
美國人是聰明的,但初步達到此目的,卻從1946年才開始。這一年,美國制訂了《聯邦管制院外游說活動法》,承認利益集團的合法化,規范利益集團的活動。雖然該法存在很多漏洞,但畢竟站在了現實的角度重新考慮問題,在我看來,關鍵是這使得利益集團的活動被置于陽光之下。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所所長張宇燕曾專門就此寫過一篇文章。他認為,利益集團游說合法化、職業化和商業化,在導致“合法腐敗”和“理直氣壯的徇私舞弊”的制度化與普遍化時,也“成為維持美國政治和商業體系運轉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今天我們中國人又何嘗不是生活在“利益集團的迷宮之中”呢?雖然兩國體制不同,不能簡單照搬美國的模式,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簡單的批判和非理性詛咒不能有效解決問題,換個公開化的思路或許有利于問題的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