廓清了住房的公共服務屬性和社會保障功能,我們才可能找到解決當前房地產市場亂局的綱目。它意味著,居民住房不再是地方政府的財政取款機,而應該成為轉移支付的投資和補貼重點
最近神州地產新政正如火如荼的展開。我們的記者也應時做了一篇報道,但我總覺得那味道有些不對。中央政府決策英明神武,各部委和各地方政府執行雷厲風行,地產老板畏于天威退避三舍……這確實是大快人心的一場電閃雷鳴。可打完雷閃完電,一場春雨就來了嗎?
看看這么浩大的聲勢里,最核心或者說最引人關注的新政措施,是對第二套、第三套住房以及異地購房明確而嚴苛限制,這說明,和之前的幾次調控一樣,新政把房價飛漲的板子主要打到了投機買房者那一邊。這些買房者是誰?是有了一套房子還嫌不夠想改善居住條件的白領,是有了兩套房子自住還想乘著房價暴漲做投資的中產階級,當然他們中有很多人已經買不起北上廣深高得離譜的塔樓,所以想著去西安、長沙這樣的價格洼地碰碰運氣。是這些投資或投機者把房價弄到天上去的嗎?
我仿佛聽到從CBD員工食堂傳出的一片慨嘆聲:真是比竇娥還冤啊。
我們在初中就學過經濟學原理,市場里的商品價格是由供求關系決定的。因此,地產商們一直抓住城市化為自己辯護,說房價上漲是因為有剛性需求,從這個角度想來,“丈母娘決定論”也并非沒有道理,與地產新政嚴格扼制第二第三套購房炒房,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中國房地產市場特有的“面粉比面包貴”現象已經再明確不過的告訴我們:這個市場根本就是一個賣方定價的市場——如果它算是一個市場的話。對或自住或投資或投機的購房者來說,賣房的房地產商是賣方;對房地產商來說,賣地的政府是賣方。作為一個常識,在賣方市場,利潤的最大頭是擁有最壟斷資源的賣方獲得的。投機購房者當然也賺到了錢,但沒法和房地產商比,房地產商則更沒法跟幾乎是做無本買賣的城市政府比。就好比炒房者賺了1塊錢,地產商賺了2塊錢,城市政府賺的是4塊錢。現在我們疾風暴雨般的地產新政,就像在朝著炒房者斷喝:你賺的太多了,暴利,無良,囤積居奇,快把5毛錢交出來!
CBD或者溫州的炒房者們乖乖把5毛錢交出來了,房價會因此腰斬嗎?林林總總的食利者們不過從賺7塊錢變成賺6塊5毛錢,且慢歡呼萬歲。
地產當然要新政,尤其是政府要強力干預。但這并非為政府攬權,而是給他攬責任。居住是每個公民最基本的人權之一,這一點我們封建社會的老祖宗都知道,所以他們說“有恒產者有恒心”,說“家國”。有“家”才有“國”,而住房是“家”的物質基礎,解決了“家”的問題,民眾才可以發展出國家認同感來,這一點與西方文明孕育出的現代國家理念并無二致。不管姓資姓社還是姓儒,讓人民有房住,都是起碼的政府公共義務,換言之,住房就像醫療、教育一樣屬于普遍服務的準公共品范疇,即對任何人都要提供的無歧視的、能夠負擔得起的、保證基本質量的公共福利。當然,如果有富人想住得更舒適,他可以花更多的錢購買“特需服務”。
這就意味著,我們的住房問題應該像教育和醫療那樣,分兩種途徑解決。一是義務住房,既然中國實行土地公有制,那么政府就應該為所有不擁有集體土地的城市居民提供住房,其使用權可以出售,但價格應該像公立醫院的診療費和公立學校的學雜費一樣,由政府通過公民聽證制定并進行嚴格規制。由這個途徑解決的是大部分城市居民的住房問題,而不應像現在各地興建的廉價房那樣屬于只針對低收入人群的補充形式。其二,政府拿出部分土地構建房地產市場,將其賣給房地產商,開發出高端住宅向富裕階層銷售,這個市場可由市場供需進行價格和總量調節,但必須將其控制于補充和從屬的地位。
廓清了住房的公共服務屬性和社會保障功能,我們才可能找到解決當前房地產市場亂局的綱目。它意味著,居民住房不再是地方政府的財政取款機,而應該成為轉移支付的投資和補貼重點。
你可能會說,政府哪來這么多錢?呵呵,現如今中國是美國的最大債主,全世界的富國窮國都想朝我們借錢,敢說政府手里沒錢?唯一的問題只是,政府應該明白,與其10年時間把城市土地資源賣光賺錢,不如10年時間把錢在民眾福利身上散盡。會賺錢不如會花錢,這個道理不難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