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弦是一種有著五百多年歷史,具有獨特唱腔和個性表現的河北地方戲曲。它不僅是中國戲曲歷史發展和特定文化時期的一種產物,更是民族音樂歷史發展中中華民族審美需要的一種選擇。絲弦熱烈火熾,粗獷豪放,刻畫人物的細膩的唱腔以及獨一無二的表演,成為我國多彩多姿民間音樂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
絲弦是河北特有的較古老的地方劇種之一,石家莊地區是絲弦劇種發展的中心。以石家莊為中心,東到獻縣、高陽一帶,西至和順、昔陽、平定地區,北起渾源、繁峙、靈丘地區,南達邢臺、沙河、廣宗縣境。以地域方位分為東、西、南、北、中五路。流行于石家莊區的為“中路絲弦”。絲弦劇種產生于何時何代,尚無確切的考據,據康熙十年(公元1671年)的《束鹿縣志》記載:“俗喜俳優,正月人日(初七)后,淫祠設會,高搭戲場,遍于閭里,以多為盛。弦腔、板腔、魁鑼桀鼓,恒聲聞十里外,或至漏下三鼓,男女雜沓猶擁之不去……”絲弦腔的演出場面及盛行程度可見一斑。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藁城已有黃家莊絲弦同樂會問世。咸豐十年(1860年),元氏縣趙堡村首創了絲弦科班。光緒以后,東路絲弦傳入晉縣郭家莊等地。清末民初至20世紀30年代,絲弦得到迅速發展,井陘、高邑、贊皇、晉縣、新樂、元氏、平山等地均有絲弦社涌現,與此同時相繼涌現出劉魁顯、王振全、封廣亭、何鳳祥等一批著名演員。抗日戰爭爆發后,農村經濟蕭條,各地絲弦演出活動陷入低潮,為求生存,絲弦開始從農村往城市發展。
新中國成立后,在政府的大力扶植下,各地絲弦劇團、班社如雨后春筍般活躍起來,絲弦發展進入了輝煌時期。1957年,周恩來總理曾五次觀看絲弦表演,四次接見絲弦演員,親筆為石家莊絲弦劇團題詞。1958年,石家莊市絲弦劇團赴朝鮮戰場慰問中國人民志愿軍;1960年,新創編的絲弦戲《空印盒》搬上了銀幕。在歷經“文革”期間的低谷后,自20世紀80年代起,絲弦劇種重獲新生,《瘸腿書記上山》《鬧書院》《李爾王》等新創、改編和移植劇目,在國家、省市戲劇活動中多次獲得各項獎勵,石家莊絲弦再創輝煌。然而,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絲弦的生存環境每況愈下,曾繁榮在各地的絲弦劇團逐漸退出了演出市場。目前,石家莊市絲弦劇團成為全國唯一能維持正常演出和運作的絲弦劇團,苦苦支撐著曾擁有著輝煌歷史的絲弦劇種。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文化發生了巨大改變,傳統與現代。多元文化的對比觀照和沖突融合以及社會變革改變著我們的生活和觀念。在民族審美選擇下催生、在民間音樂獨特文化蘊涵中完形的絲弦這一戲曲,在20世紀80年代以來經歷“迷失”——“回歸”的文化境遇。
首先,民族文化以其獨特的藝術哲學、美學思想、音樂表現形態而自成體系。絲弦根植于傳統文化土壤,其產生的緣由與時代社會生活方式有著密切的關系,有其特定的文化屬性與內涵。改革開放以來,西方歐美流行音樂和現代音樂,帶著異質文化強烈的新鮮感和藝術特性,進入了我們的文化生活,人們欣賞音樂有了更加多樣性的選擇。絲線在這異彩紛呈的音樂舞臺上逐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而被邊緣化了,它被認為是“保守”和“落后”,淡出了人們的視野。根植于民間沃土和帶有濃郁鄉土氣息的絲弦藝術,經受著生存基礎的巨變和淡出舞臺的失落。
其次,民族文化的發展只能在本民族的傳統文化基礎上,不斷吸收、借鑒外來文化,決不能丟掉本民族優秀文化傳統,而用他文化代替本土文化。幾百年來絲弦作為民族文化和音樂藝術綜合體現的藝術品種,由于藝術表現和舞臺表演的程式化與現代社會快速發展節奏不適應,在這時期逐漸失去了原有的藝術地位和影響,從文化和市場角度來看是“叫好不叫座”,與人們的精神追求及欣賞音樂的要求出現了錯位。在全球背景下的今天,民族音樂文化的發展要循著時代發展的路向,進行著多種多樣的探索和嘗試,主動吸收外來文化和改造外來文化為我所用,才能適應新的土壤[1]。
絲弦戲曲的傳承發展既要符合文化發展的客觀規律,又要站在時代的角度上主觀地思考和實踐。絲弦作為民族傳統音樂文化的一部分,又要在時代的舞臺上彰顯其藝術的魅力,如何傳承和發展是我們要不斷認識和實踐的重要任務。
“從某種意義上講,民族音樂文化是最富有完整人性內涵的、最富于生活氣息和民族個性形象的音樂文化范疇,它在很大程度上代表著民族的精神狀態。當今社會,是以精神文化作為第一資源的知識經濟時代。而民族文化特征、多元文化概念,才是個性創造、社會創造力發展的不竭源泉。因此,尊重、保護和繼承民族文化,關注自己文化特性的發展,尋求本土文化資源成為了當今各國人民謀求發展、促進發展的基本國策”[2]。從這個層面來認識和把握絲弦傳承的意義,會使我們不僅在意識上自覺地尊重傳統和傳承傳統文化,還會把傳統作為發展的資源加以保護和利用。
而困惑我們的是當下的音樂教育中,這種認識還未形成共識,或者說是在“繼承”和“弘揚”的呼聲中,音樂教育的整體氛圍、音樂文化價值的評價標準、以及教育內容的實際構成與之不相一致。傳統音樂不只是具有史料的記錄價值,拯救的意義是如何傳承而不是保存。因此,盡管音樂教育中民族文化主體意識的整體環境還有缺憾,但隨著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機制的深入開展,作為教育工作者必須不斷提升對傳承民族音樂的認識高度和實踐能力,通過不斷挖掘民族音樂文化中的精髓,在傳承中增強新一代人對民族文化精神和價值認同與尊重,進而弘揚和發展民族音樂文化[3]。
絲弦的戲曲創作、表演風格的形成和人才的培養,在不同時期、地域和人群中形成了各自的特色、體系和幾乎相近的傳承方式。“口傳心授”和“師徒相承”的人才培養模式是絲弦的主要傳承方式。這種傳承方式在相對封閉保守的各自流派中,保持著各自獨特的藝術個性。如石家莊絲弦崇尚動作特技,以耍髯、耍帽翅、耍手帕、耍牙、耍鞭、耍碗等特技功夫見長;而井陘白花絲弦唱腔激揚、人物刻畫細膩卻以扮相俊俏,身段婀娜而見長。這種依附在不同民俗和地域發展之上而形成的、相對封閉的傳承方式,已成為絲弦戲曲藝術整體的一部分,并具備兩方面的特點:“口傳心授”和“師徒相承”的活態傳承模式既保持了它原有的音樂風格,又植入了傳承者個體的體驗和藝術感受,具有文化的一致性和藝術個性的多樣性特點。在不同民族、風俗之中的傳承,超越了技術的層面,形成了地域文化差異之綜合與整體傳承的特點。
在文化傳承過程中人們不可能完全復制和照搬傳統,每一次傳承都是一次創新和積淀,傳統文化的生成和發展始終是一個“揚”“棄”的過程。隨著歲月的流動,傳統文化的思維方式和審美范式中的可繼承性會逐步增強,認知歷史和參照現實的價值會越來越被人們所重視。對于與民族音樂共同發展的絲弦藝術,站在歷史和時代的角度,我們客觀地重審傳統。批判地繼承傳統,真正認識和把握它的傳統要素是其傳承發展的關鍵。[3]
繼承傳統是絲弦藝術發展的源泉,而創新是對傳統最積極的繼承和發展。絲弦在當代的發展,一方面要依存于其身后的民族音樂文化背景,我國浩瀚如煙的民族音樂文化寶庫是絲弦發展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泉。另一方面,絲弦的音樂創作隨著多元文化創作的理念和現代作曲技術的運用,原有的藝術表現形式已不能滿足和實現現代人對音樂表現的需要和審美,故而,尋求時代的音樂語言,探索多視角的藝術表現,從理念和形式上全方位地創新實踐,這才是絲弦藝術生存發展的良好途徑。
注:該文系河北省社會科學發展研究委托課題(200906017)
【參考文獻】
[1]古釀新醇話絲弦[EB/OL].http://blog.sina.com.cn/s/blog_5ec8f1750100cxju.html
[2]范立芝.學校音樂教育與民族音樂文化的傳承[J].西北大學學報,2005,(6):63.
[3]沈誠.板胡藝術傳承發展的時代境遇[J].中國音樂,2009,(2):62-67.
(作者簡介:姚秀梅,石家莊學院音樂系副教授;馬嘉,石家莊學院音樂系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