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演創作中如何表現人物性格的復雜性

人性是復雜的。演員在構思角色和展示角色時應該將人性復雜的因素考慮到并貫穿在內;在表現人物時，不僅要突出人物性格的主基調，還要注意性格復雜的多面性。

世界的多樣性和人的豐富性決定了性格的復雜性。在戲劇創作中，我們同樣不能簡單地去詮釋單純意義上的“好人”和“壞人”，人性就是這么復雜。但一個人會有自己的性格主基調，這是很難被淹沒的。

在世界戲劇史上，人物塑造由類型化到性格化，由單一膚淺到復雜深刻的探索，經歷了漫長的過程。比如中世紀的宗教劇，那里的人物都是類型人物，到了16、17世紀，才把類型人物逐漸性格化;19世紀中葉以后，西洋戲劇中人物才達到高度性格化……歷程不短，但發展的趨勢和軌跡卻是清晰可辨的:即由粗到細，由淺入深，由簡單到豐富。

沒有那種性格上無發展的人，生活中沒有，好的藝術作品中也是不存在的。

因此，演員在構思角色和展示角色時應該將人性復雜的因素考慮到并貫穿在內，在塑造人物性格化的時候，不僅要突出人物性格的主基調，還要注意性格復雜的多面性，從而找到人物特有的眼神，姿態，步伐，語氣，語調，以及梳妝打扮，將千姿百態的蕓蕓眾生的典型性格進行多角度的全方位的立體放大，塑造出生動而且飽滿的人物形象。

在表演學習當中，我們要有意識地去表現角色性格的復雜性。本文以排練話劇《坐樓殺惜》中的閻惜姣作為例子，加以說明:

這是一個由傳統京劇《坐樓殺惜》所改編的同名話劇劇本，故事梗概也是大家很熟悉的。做作為在戲曲界很典型的藝術形象，閻惜姣這樣一個人物形象被無數次地刻畫成為這樣一個的女性角色——潑辣狠毒之至。筆者認為過于片面，應該這樣理解和體現這個角色。

第一，在分析理解人物方面。首先，汲取劇本表面所呈現的素材:閻惜姣年方二八，精通琴棋書畫，長相甜美，姿態嫵媚，身材姣好;同時也是一個精明能干，攻于心計，不守婦道，貪圖富貴，咄咄逼人的女人。這是劇本在這個角色上所給的直觀信息。其次，從劇本的隱藏信息中去尋找:比如，閻惜嬌讓宋江在休書上寫明是休妻，但宋江執意不肯，硬是寫上休妾。閻惜嬌為得到休書，無可奈何，只好答應:“好，就妾，妾，妾。”最開始，也許你會認為這是她要求未果后的咬牙切齒，但它所表達的隱藏信息是:閻惜姣家境凄涼，被宋江搭救后，曾感激涕零，希望能以身報答宋江的搭救之恩，嫁與宋江，安心過日子。但現實是對于宋江，她可以說既近似妾又不是妾，既近似奴又不是奴。所以三個“妾”字所包含的情感是不一樣的——無奈，悲傷，憤怒。從這些可以看出，她是個被愛情所拋棄的無奈女人。類似的還有其他很多隱藏信息，可以為我們剖析出別樣的閻惜姣，一個對不該愛上的人動了真情的女人;一個懼怕宋江，心懷怨恨，但希望得到其尊重的女人;一個想方設法在重新計劃自己人生的女人;一個一直沒有等到合適的機遇，而因宋江不慎遺留的梁山書信，認為自己一定要抓住機遇的女人，等等。

總之，我們在分析角色時，既要把握好角色的性格主要基調，又要注意進行性格的復雜的多面性挖掘，從劇本中找尋諸多信息，為表現人物做好扎實的準備。

第二，在體驗人物方面。在排練準備階段，在外在體驗方面，這個劇本是由京劇改編，從一些戲曲大師們的以往的表演中進行了借鑒，例如觀看影像資料，查閱圖片資料，讓人物形象很容易地在腦中得到建立;在內在體驗方面，閱讀《水滸傳》的相關內容，對閻惜姣的所處的時代背景和生平進行了解;還觀摩了《活捉三郎》等戲曲名段，從中體驗她內心豐富的情感和其愛情觀;再查閱了扮演者們的一些表演總結和演出感受，進行最大下限度地汲取。這樣，要人物豐富的內心情感就不是很難了。

第三，在表現人物方面。《坐樓殺惜》是要選擇傳統戲曲的抒情寫意的表現手法呢?還是要跟隨電視劇電影中自然流暢的寫實表現呢?決定是既要保持住戲曲藝術獨具一格的韻味，又要綜合話劇表演的一些元素——即綜合寫實和寫意兩種迥然不同的表現風格。這是相對于傳統戲劇表現手法的一種大膽的創新和嘗試。

確定了表現風格后，就是利用在理解人物階段所搜集到的素材，用自己的肢體、語言、表情等等全力進行表現，將人物內心進行外化。閻惜姣這個角色在戲曲中是屬于花旦中的潑辣旦，那么學習基本的戲曲身段是必要的，比如腳步的節奏和大小，轉身時頭部的運用，手指手腕的運用，劇烈動作時肢體的控制，以及開門關門，上樓梯下樓梯等等。學習這些除了可以建立人物形象，更重要的是要運用到外化人物情感方面，因此在運用肢體的同時，表情的運用也必不可少，兩者同時運用，互相配合，才能使整個人物惟妙惟肖。

值得說明的是，很多肢體動作我們都可以借鑒戲曲的套路，但并不是所有的動作都具有這種戲曲的程序化，比如上下樓梯在戲曲中就沒有固定的表達模式，這需要我們演員發揮想象力，在戲曲動作的基礎上加以創造。

要表現出人物復雜的性格，在潛臺詞的運用上一定要下功夫，因為它們往往傳達出了人物隱藏與內心的情感。當宋江發現閻惜姣早已準備好筆墨紙硯，逼自己立下休書，恍然大悟，說道:“你早有此心?”“久有此意?”閻惜姣答道:“告訴您，不是一兩天啦。”就是這句簡單的“不是一兩天了”，不認真分析的話，會以為這是閻惜姣故意氣宋江的，語氣的表達上會是跋扈的。其實這句話能傳達閻惜姣委屈和憤怒的情感，如果宋江對待她不是那么冷淡，那她還可能老老實實盡一個報恩者的本份，幸乎不幸乎，閻惜姣遇到了在容貌與才情上遠較宋江有優勢的張文遠，所以從這句話可以看出閻惜姣情感的轉變是有一定過程的，她在發泄自己委屈的情感，對宋江的埋怨，以及對張文遠的期待。因此，潛臺詞應該是:“我”已忍受不公的待遇太久了，“我一定要改嫁于他。所以在語氣的表現上應該是堅定而略帶悲傷和委屈，此時她拋開了一切顧慮，甚至是對于宋江的畏懼，所以在表現這一段時，可以處理成她直視宋江，退去之前的咄咄逼人的氣勢，轉為一種認真和堅持，嶄露出外人不知道的一面。

對于傳統戲劇人物的表現，應該汲取表演前輩們的表演經驗，再加以創新，大膽嘗試，摸索出最適宜的表現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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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月琳，四川大學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