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曲家張文綱
中央電視臺播放的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60周年大型音樂舞蹈史詩《復興之路》,“第三章〓創業圖(1949—1978)”一開始,第一個歌舞便是《我們的田野》,在氣勢恢宏的舞臺上打出的作曲者是“張文綱”。
張文綱(1919-1990),廣西合浦人,作曲家。先后在中央音樂學院學習部任副主任兼作曲系主任,在中央音樂學院工作團、中央歌舞團和中央樂團從事創作。曾任《兒童音樂》主編。中國音樂家協會第一、二、三屆理事。作品有三四百首之多,主要歌曲有《牧羊女》、《我們的田野》、《憶江南》(同名電影主題歌)、《在祖國和平土地上》(合作)、《七色光》、《穆斯林姑娘》、《我們快樂地歌唱》、少兒歌曲集《我們的田野》等。他是我國當代著名作曲家,從事音樂創作達半個世紀之久,留下大量優秀作品;他創作的少兒歌曲《我們的田野》深入人心,成為一個時代的經典。
抗日救亡〓以歌當槍
北海的珠海路是一條保存完整的老街。街頭到街尾總共兩公里長,有典型的嶺南騎樓風格;但其陽臺、窗戶上的各種西洋風格裝飾又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珠海路104號樓就是一幢這種中西合璧的騎樓。今天看來,墻壁斑駁、門窗陳舊,顯得老態龍鐘。然而,1936年9月3日,就是在這座破舊的小騎樓里,卻爆發了震驚中外的“北海‘九·三’事件”。
那時,這座樓是僑商中野順三開設的“丸一藥房”。中野順三是日本間諜,利用“丸一藥房”作為刺探我國軍事情報的據點。那一天,為保衛我國主權,我駐軍便衣特工潛入“丸一藥房”,秘密將中野順三刺殺于樓上。9月9日,日本6艘軍艦開到北海冠頭嶺海面對我進行軍事挑釁。我駐軍新編第十九路軍堅決拒絕日軍登岸,戰事一觸即發。全市進步學生迅速發動群眾,在中山紀念堂召開了“北海各界民眾抗日誓師大會”,成千上萬的市民涌到日本軍艦停泊的海邊抗議示威,高呼“誓死保衛大北海!”“誓死保衛大合浦!”“日本人滾回去!”等口號。僵持至17日,日軍才撤出。
此事件后,有一位青年因積極參加發動群眾反日示威而被反動當局逮捕了。這位勇敢的年輕人就是張文綱。
張文綱當時是廉州中學的學生。他1919年12月11日出生在合浦縣城廉州鎮,父親是一家汽車公司的職員。張文綱被捕,激起合浦群眾及社會輿論的強烈憤慨,他們奮起抗議。當局被迫釋放了這位年輕的中學生。
張文綱剛獲釋,馬上又投入轟轟烈烈的抗日救亡運動。廉州中學當時是救亡運動的中心,各種各樣的抗日救亡組織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出來。張文綱是學生抗日救亡宣傳隊的骨干、廉中歌詠團的副團長。他天天帶領同學上街教市民唱救亡歌曲。他和同學黃國棟、吳廷貴等在街頭演出的四聲部合唱《全國總動員》等節目,受到合浦群眾的歡迎。他還把自己和著名音樂家甄伯蔚、宗軍、蘇克共同主編的歌曲集《勝利唱奏曲》親自送到市民手中。他們還深入到農村、漁村,用演說、歌詠、話劇、漫畫、標語、刊物和開辦夜校等形式宣傳和發動群眾參加抗日救亡運動。1938年4月,經過社會斗爭的考驗,年僅19歲的張文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解放后,張文綱常說:“我學音樂是從唱救亡歌曲開始的。”的確,張文綱在斗爭中鍛煉出從事歌詠活動的能力;又從歌詠中得到了藝術的熏陶,從而對音樂產生了濃厚興趣。這是他成為音樂家的基礎。
戰時戰后從師從教
抗戰時期,中國許多音樂家遷往大后方,負起了精神領導抗戰的使命。于是,陪都重慶成了戰時的音樂中心,中央訓練團音樂干部訓練班、國立音樂院等紛紛成立。1939年7月,張文綱考入重慶“音樂干部訓練班”學習作曲理論,師從著名音樂家劉雪庵、江定仙等。結業后,1943年他又轉入音樂教育家楊仲子任院長的重慶國立音樂院作曲系,在陳田鶴、林聲翕等名家的指導下繼續深造。他邊學習邊創作,還未畢業,就創作出合唱曲《草原三部曲》,在重慶《音樂月刊》獲發表。一時間,“張文綱”的名字不脛而走,在重慶藝術界被稱為“音樂才子”。尤其是《草原三部曲》中的《壯士騎馬打仗去了》,情感熾熱、旋律高昂,在抗日救亡的群眾運動中影響極大。但凡愛國的人們,無不為他那高亢、奮進的激情所感染。
張文綱從此步入中國樂壇。他參加了我國著名音樂家李凌、趙沨、林路、沙梅等人發起組織的中國近代音樂史上重要的音樂社團“新音樂社”的活動,推動了中國進步的“新音樂運動”。作為中共黨員,他還協助周恩來副主席的秘書張穎編輯《新華日報》副刊。1945年,張文綱以優異的成績在國立音樂院畢業,并被留校任助教。
抗戰勝利后,張文綱回到了家鄉北海,受聘擔任合浦一中、合浦師范學校音樂教師。后來,又到桂林廣西省立藝術專科學校當講師。
1946年,為培養青年運動骨干,以便配合黨的青運組織開展收復區的青年運動。李凌和孫慎在上海成立了中華星期音樂院。1947年,李凌和孫慎赴香港,于是將張文綱請來擔任上海中華星期音樂院教務主任,主持院務工作。張文綱還兼任上海市立實驗戲劇學校及幾所中學的音樂教員。
中華星期音樂院的學生大部分是大、中、小學的音樂教員及音樂骨干,還有一部分職工。采取星期日上午上視唱練耳、樂理,下午上新音樂講話及合唱、合奏等方式上課,主科課都在教師家里上。音樂院的活動一直與當時爭取民主、反對內戰的斗爭密切相聯,張文綱他們經常組織學生唱進步歌曲、演進步節目,受到國民黨反動當局嚴密注意和警告。特務還向學校投寄了附有兩顆子彈的恐嚇信,但都不能嚇倒張文綱等人。張文綱他們一直堅持斗爭到解放,為新中國培養了一批音樂運動干部和優秀的藝術人才。
1948年,張文綱還擔任上海《時代日報》副刊《新音樂》編輯。
1949年10月新中國成立后,張文綱被任命為中央音樂學院學習部副主任、作曲系主任。1950年起,他先后任中央音樂學院音樂工作團創作組長、中央歌舞團創作組組長、中央樂團創作組組長。“文革”中,張文綱和大多數文藝家一樣,身心遭到嚴重摧殘。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春回大地,文藝界春風蕩漾,他被選為中國音樂家協會第一、二、三屆理事,長期擔任中國音樂家協會機關刊物《人民音樂》的編委,1984年任《兒童音樂》主編。
張文綱一生創作的作品有三四百首(部)之多,其中有大量優秀的群眾歌曲和少年兒童歌曲,還有不少電影配曲和小提琴曲、鋼琴曲及管弦樂與朗誦等。有些作品在上世紀50年代就獲中央級獎勵并在全國廣為傳播,如《我們快樂地歌唱》、《我們的田野》、《在祖國和平土地上》等。“朝鮮戰爭”爆發后他勇赴戰場,在深入抗美援朝前線以后,創作了著名的《飛虎山》大合唱,作品參加1951年9月羅馬尼亞布加勒斯特的“人民友誼”歌曲國際比賽,榮獲三等獎。1980年,《我們的田野》獲“第二次全國少年兒童文藝創作評獎”一等獎。他還出版有少兒歌曲集《我們的田野》,1989年在京舉行了“張文綱作品音樂會”。張文綱在與音樂家共同建設社會主義音樂文化、發展中國音樂事業中作出了積極貢獻。
1990年,張文綱在北京逝世。
傳世經典〓才華橫溢
張文綱的《飛虎山》大合唱完成于1951年,這部作品反映在抗美援朝的飛虎山戰斗中,朝鮮人民冒著槍林彈雨為中國人民志愿軍送水、送飯的動人事跡,歌頌了在這場戰爭中,中朝人民的深厚情誼和國際主義精神。全曲由中間不停頓的5個部分所組成。作品一開始就進入緊張的實質性的描述,中間還插入一段一個帶著嬰孩的朝鮮婦女為了堅持要在戰火中上山送飯,而把自己的孩子藏入山洞,以及失而復得的戲劇性情節。全曲最后部分是一首頌歌性的音樂。因此,這是一部接近于清唱劇風格的大型合唱曲。作者以富于個性的音調、熟練而簡潔的技法,既歌頌了中朝人民英勇頑強的革命精神、又突出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和人性,使全曲的音樂形象自始至終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和感情色彩。尤其以合唱的音樂處理來講,在當時相當突出。這部作品首演后開始曾引起音樂界的一致好評,榮獲了國際比賽三等獎。但是,后來卻受到一些人的不公正的指責,認為“太過人情味”了,“表現不真實”等等。這些指責使這部作品在相當一段時間內喪失了在人民音樂生活中應有的地位和影響,也挫傷了作者的創作積極性。
張文綱1953年作曲的《我們的田野》是組歌《夏天旅行之歌》中的第三首。“我們的田野,美麗的田野,碧綠的河水,流過無邊的稻田,無邊的稻田好像起伏的海面”(管樺作詞)。全曲簡潔樸實,極為適合少兒合唱,也最能發揮童聲純真嗓音的表現力,最能勾起成年人對當年歡樂時光的追憶,藝術效果非常顯著。張文綱在回憶創作時說:“離我不遠的一個小土崗上有站著、坐著、趴著的一群少年隊員,面對夕陽,望著前面的湖水、稻田、森林和遠山,有人還伸出手,指著這邊、那邊。我聽不見他們是在說些什么呢,還是在唱些什么。我想像他們是在欣賞遼闊、美麗的祖國大地,輕輕地唱著,從內心深處唱出一支歌。”50年來這首歌以其不變的藝術魅力受到廣大師生的喜愛,哺育著一代又一代人茁壯成長。這首歌被列入20世紀華人經典音樂作品,經久不衰,一直傳唱至今。
郎才女貌〓患難真情
張文綱的夫人是舞史專家王克芬。
張文綱的家庭是一個“歌舞之家”,夫人是著名的舞蹈家王克芬。人們常說“郎才女貌”,而王克芬卻是占盡才貌的重慶美女。
1945年,抗戰勝利后,張文綱從重慶回到合浦,后又到桂林廣西藝術專科學校任教。1946年,應李凌信邀,張文綱由桂林啟程赴上海中華星期音樂院。但到武漢時,路費卻難以為繼,只好到演劇隊去求助,正好遇到舞蹈演員王克芬。王克芬帶他找到了隊長,并為他安排好了吃住。但演劇隊經濟也很緊張,無力幫助他解決去上海的旅費。張文綱無奈在武漢住下,那段時間,他常去找王克芬,演劇隊唱過一些張文綱的歌,兩人逐漸熟悉起來。后來,王克芬通過武漢的同鄉拿到了一張免費船票,使張文綱順利抵達上海。在上海,張文綱每天都給王克芬寄一封信。1947年夏,王克芬有機會到上海中國樂舞學院師承著名舞蹈家戴愛蓮學習舞蹈。
到了上海之后,雖然各自的生活、學習都十分緊張艱苦,但王克芬與張文綱交往卻更密切了。
因為缺乏營養,王克芬病倒了,生病期間都是張文綱前來照顧。新音樂社的工作環境很危險,當時上海警察局的頭子毛森是個兇殘的家伙,對進步青年是“寧可錯殺一千,決不放過一個(共產黨人)”。毛森經常搞突然襲擊,查戶口抓人。有一次到新音樂社查張文綱,恰好張文綱外出,王克芬在,王克芬對特務說自己剛到,什么也不知道。特務走后,王克芬趕緊跑到張文綱上課的南洋女中,把情況告訴他。為躲風頭,張文綱只得東躲西藏。每躲到一處,王克芬都不顧危險去看他。張文綱對王克芬說:“你別來,敵人隨時可能查到我,我真被抓了你怎么辦?”王克芬回答說:“那我跟你走。”張文綱又問:“那我死了呢?”王克芬毫不猶豫回答:“我跟你死。”險惡的環境使兩顆相愛的心貼得更緊了。
張文綱上了國民黨的黑名單,同志們勸他離開上海,但王克芬的病總不好,張文綱就是不離開她。好在時局發展很快,轉眼到了1949年春,上海解放了。
張文綱和王克芬也找到了愛的歸宿。新中國成立以后,夫妻倆都調到了北京,張文綱成為中央樂團的作曲家,王克芬則出任中央民族歌舞團編導、演員。1956年,黃克芬調入中國舞蹈藝術研究會,在歐陽予倩、陰法魯、楊蔭瀏等著名專家指導下研究中國舞蹈史,主要著作學術論文、評論近百篇,主編的《中國舞蹈詞典》、《中國舞蹈發展史》以及其他大量的舞蹈史學著作如《中國舞蹈史話》、《中國古代舞蹈史話》、《中華舞蹈圖史》(合著)、《佛教與中國舞蹈》、《敦煌石窟全集·舞蹈卷》等,被翻譯成了英、日、法、韓等數國文字再版。王克芬1992年被評為國家有特殊貢獻的專家,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2000年在赴美國邁阿密及威敦堡大學講學期間,獲美國中西部中國科技文化交流協會授予的“杰出藝術家貢獻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