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兒湯姆·瓊斯的歷史》作為菲爾丁的代表作,在英國的文學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被稱為英國18世紀最為完美的現實主義小說。其獨特的藝術創新,使得作品在人物形象塑造和情節結構布局上都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具有極高的藝術成就。這部名著的創作手法十分獨到,常常給人帶來無與倫比的藝術享受。本文將從敘事技巧方面對《棄兒湯姆·瓊斯的歷史》敘述手法進行探討。
一、外部敘述的運用
菲爾丁在該書中采用了一種外部的處理方法,令讀者將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書中的喜劇幽默氣氛,而不是沉醉于人物形象之中。
(一)《棄兒湯姆·瓊斯的歷史》外部敘述的一個明顯特點是作者對作品的干預
首先,與現代小說中作者通常把自己的身份隱藏起來不同,菲爾丁常常把自己的目的和意圖相當直接地寫在作品中。在書中,作者是以講述者的身份出現在作品中的,而菲爾丁對于這一點不但沒有回避,而且還對此引以為豪。作者在開篇時就把自己看作一個飯鋪老板,為方便讀者按自己的口味選擇相應的篇章,向讀者列出了一份飯菜的清單。而小說將要結束時,他也不斷提醒讀者他所講述的故事已經接近尾聲了。最后,他又在最后一卷中向讀者告別,把自己看作一個旅途上的旅伴,說明與讀者共度的這段旅程即將結束,并對這段相處過程做了總結。
其次,從菲爾丁對作品中各個情節的設置來看,我們能很明顯地看出作者有意對此做出的精心安排。舉例說,在旅途上,瓊斯救了沃特爾太太住進旅館后,此時蘇菲亞也出現在這個旅館。因此,作者對蘇菲亞的出逃過程向讀者進行了補敘,并且在將蘇菲亞送到倫敦以后,再回過頭來交代了瓊斯的旅程。顯然,這種敘述方法,突出強調了敘述人的講述作用。又比如,瓊斯的出身之謎是小說設定的一個最大的懸疑。作者顯然對這一點是非常清楚的,但是,作者有意不告訴讀者,所以讀者可能會誤以為為他對此并不清楚,然而他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增加情節的趣味性。
此外,作者也常常在作品中插入議論或解釋。例如,第三卷第七章就以“作者在本章中親自登場”作為題目。在這里,實際上作者是以講述者的身份扮演了作品中的一個角色。菲爾丁顯然對于這種明顯的痕跡毫不避諱。
從這個角度來看,菲爾丁的這種敘事方式是一種全知全能的敘述方式——因為對于作品中每一個人物的行動和命運他都非常清楚。然而,他卻因此不能很好地深入到人物的內心世界中,以至于常常忽略人物的思想、感情的細微變化。菲爾丁在每一卷的第一章,都寫了一段議論性的文字,這些文字有的是關于小說中人物的命運,有的關于菲爾丁對文學問題的見解。雖然這些議論在很大程度上脫離了小說的情節。但是,菲爾丁處理這些議論時卻游刃有余,他能夠將讀者的注意力十分順利地重新引導回小說的情節中來。這些議論看起來就跟一個講故事的人在講故事的過程中發出的自己的感慨差不多,我們并不會認為這樣做有什么不妥之處。
(二)將情節置于一個比人物更加重要的位置上
《棄兒湯姆·瓊斯的歷史》外部敘述的另一個特點在于菲爾丁將情節置于一個比人物更加重要的位置上,由作者設定好所有情節,然后再一一向讀者講述。菲爾丁無意讓讀者深入到作品人物的內心世界,讀者也沒必要擔心主人公的命運,因為他不希望讀者的注意力被沒有必要的細枝末節分散。他是刻意回避這種主觀方面的描寫的,甚至是帶著炫耀的。他指出在一般的情況下,“我們的職責只在敘述事實,至于構成事實的原因,就只好留給高明人士去解釋了”。因此可以這么說,在《棄兒湯姆·瓊斯的歷史》中,情節是比人物塑造更加重要的。菲爾丁“對于特定人物在特定時間中的動機的確切形態不感興趣,而只是專注于那些對于將他們歸到各自道德和社會的類別之中所必不可少的個性特征。”其目的在于通過運用夸張的動作和語言來營造“喜劇性的逆轉”,而不在于通過語言和行動來刻畫人物性格。故此,黑喬治進行心理斗爭時那種與其學識很不相符的嚴密的邏輯思維,以及興奮時的瓊斯像瘋子一樣的手舞足蹈,都體現出了這種絕對化的、外部的表現方式。
二、小說中“故事插段”手法的運用
古典長篇史詩中,在作品的情節中插入一些有趣的“故事插段”是十分常見的。菲爾丁對這種框架結構和文本模式進行了模仿。他的作品中的人物經常互相講述故事,從而令小說的情節逐步展開。比如,費茲帕里特太太向蘇菲亞講述自己的故事,以及湯姆向人講述自己的經歷,山中人給湯姆講述自己的身世。而這里前兩個故事插段在整個小說的結構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成為支撐起整個故事情節的兩個小支點。如果把《棄兒湯姆·瓊斯的歷史》看成一幢結構對稱的建筑,厄普頓旅店則是它的拱頂石。是連接倫敦上流社會和鄉間生活的一個連結點,是情節發展的高潮。
第八卷第十一章至第十二章山中人向湯姆講述了他的悲慘遭遇,他經歷了各種各樣的欺騙、陷害,最后徹底對人性失望了,只好隱居山林,遠離塵世間丑惡的人性。其故事對湯姆而言是一種警示,提醒湯姆需要對自己的克制、對物欲橫流的社會的提防。而湯姆在此后不久就陷進了道德的泥潭——他沒有經受住引誘,和有夫之婦沃爾特太太發生了性關系。而湯姆的不忠行為被辛辛苦苦趕來尋找心上人的蘇菲亞發現后,蘇菲亞傷心不已,留下自己的信條和手筒后,帶著女仆離開了。第十一卷的第四章和第五章費茲帕里特太太向蘇菲亞講述了自己不幸的婚姻,她是一個對婚姻徹底失望的女人,為了逃避婚姻而遠走高飛。安排費茲帕里特太太出現的目的,其實也是為了警示蘇菲亞,警誡她在婚姻愛情問題上需要慎重考慮。以上兩個故事在幾個層面上形成了平行與對比關系。蘇菲亞的出走和費茲帕里特太太的私奔形成了一種平行對比關系。蘇菲亞為了追求真正的愛情而出走,而費茲帕里特太太則是為了躲避婚姻的不幸而出逃。同樣,湯姆的經歷也和年輕時的山中人放浪不羈的經歷形成了平行關系。菲爾丁認為這兩個人身上不但都有一種“旺盛的動物性本能”。同時,他們之間又存在一種對比關系,湯姆最終被趕出家門流浪,但湯姆對人性仍然充滿希望;而山中人則徹底厭倦了丑惡的人性,只能隱居于山林之中。
綜上所述,《棄兒湯姆·瓊斯的歷史》之所以冠以“歷史”的稱號,是因為作品中的敘述者從一個全知全能的角度,敘述主人公的磨難經歷。同時敘述者有獨立的自我意識,在組織敘事進程的同時,不斷地介入到故事中,并作出道德評判。菲爾丁的這種外部敘述方式,更為狄更斯和薩克雷等長于反映社會生活的作家創作提供了原型。菲爾丁在小說中大量運用“故事插段”的手法,刻意安排了很多的“故事插段”、“仿英雄戰斗”和“意外發現”,使得《棄兒湯姆·瓊斯的歷史》的故事情節建立在史詩的框架之上,從而取得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作者簡介:曹曉慧,江西藍天學院京東外語外貿系講師;洪容,江西藍天學院瑤湖校區公教部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