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當余子期看到朱曉蘭QQ空間里的留言,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那是很短的一段話:你敢去一個陌生人的家嗎?她的房間,種滿了仙人掌。但如果,你是她愛的那個人,所有的刺兒都會變成溫柔之花。
是朱曉蘭主動加的余子期,余子期問她是誰,朱曉蘭這才得知自己加錯了。余子期的QQ號,和她很要好的朋友QQ號只差一個數字。這也算是緣分?兩人就這么隨便聊了起來。聊過多次后,余子期被朱曉蘭的風趣幽默所吸引,感覺這是個很好玩的女孩兒。而且,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也算是志趣相投。不過,余子期曾幾次要求視頻,卻都被朱曉蘭拒絕了。他們在同一個城市,朱曉蘭說哪天想見面了,會給他一個“驚艷”。就這樣,余子期一直都在期待著“驚艷”。不過,余子期有一種感覺,他在網戀。而朱曉蘭,似乎也愛上了他。
這天,余子期剛剛上線,就看到朱曉蘭的留言:也許會離開幾天,幫我澆澆花好嗎?
余子期哂笑。去哪兒澆花?朱曉蘭連個地址都沒留下。他所知道的,只有她的網名和本名,其余一無所知。不過,沒過多久余子期就接到朱曉蘭的電話:“我在外地,請你幫我澆澆花行嗎?本來以為明天就能回去,可現在回不去了。我家的地址是‘石崗花園3幢2單元703’。鑰匙,就在一樓信箱的一個小夾層里。你不用擔心,家里沒有任何貴重物品。你也搬不走任何東西,當然,除了我的‘花’。”說罷,朱曉蘭掛斷了電話。
余子期越發覺得這女孩兒好玩。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清脆,曼妙,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從聲音判斷,應該是氣質芬芳吐氣如蘭的女孩兒。石崗花園離他家雖遠,不過,這倒是個效力的機會,也許朱曉蘭出差回來就會給他“驚艷”的。余子期喜不自禁。
幾分鐘后,余子期踩上單車,直奔石崗花園。到達時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余子期從信箱夾層取了鑰匙,上樓。樓道里漆黑一片,燈壞了。這是個很陳舊的樓房,似乎住的人并不多。余子期暗想,朱曉蘭一個人住在這兒?會不會害怕?
打開門,屋子里同樣漆黑一團,余子期摸索著伸手去按燈的開關。就在燈管閃亮的瞬間,突然從屋頂掉下了什么東西,頓時鮮血迸濺,余子期的眼睛模糊了。
當余子期胡亂抹一把臉,眼前的情景將他驚得魂飛魄散。屋子正中間放著一張床,床上綁著一個男人。一柄利斧砍在了男人的脖子上。男人的身子仍在抽搐,嘴里塞著一團破布。余子期手腳冰冷,腦子里一片空白……
二
等醫護人員趕到的時候,男人已經死了。余子期曾試圖救他,可脖子都快被砍斷了,又怎么救得過來?當余子期大著膽子扯掉男人嘴里的破布,他已經說不出一句話。
警察將余子期列為重點嫌疑人。余子期將與朱曉蘭結識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還把聊天記錄調出來,又調出手機通話記錄。有技術人員詳細檢查了吊燈和利斧被放置的位置,說設計得很精密,燈一亮就會觸發一枚小的感應器。而這枚感應器會將斧子與吊燈的黏合切斷,就像齒輪的錯動,燈亮,斧落。
余子期雙手抱住頭,痛苦不堪。這個朱曉蘭是誰?為什么要讓他來殺人?為什么不直接用斧子劈死眼前的男人?還有,這男人又是誰?
警察很快就查明,房子的主人的確是朱曉蘭。只不過,她早在一年前就醉酒駕車死了。如果余子期真的跟朱曉蘭聊過天,那么,一定是她的鬼魂,或者,那是假冒的朱曉蘭。朱曉蘭父母早逝,唯一的姐姐還是個殘疾人,住在另一個城市。所以,這房子一年多來一直空著。最近幾天,鄰居曾聽到樓上偶爾有動靜,還疑神疑鬼過,卻沒有發現人進出。
調出朱曉蘭的QQ號,三天前,她就再未上過線。恐怕這個號已經作廢,再也不會上線了。得到朱曉蘭QQ密碼,警方發現,上面只有一個好友,那就是余子期。
余子期完全蒙了。也就是說,她根本不是加錯了好友,而是特意找到他,來設計這一切的。可為什么?她是誰?認識他?但無疑,她和朱曉蘭很熟,否則,不會知道她的家,更不會拿到她家的鑰匙,更不會悄無聲息地將一個大活人綁在床上。
找出朱曉蘭從外地打回的電話,那號碼是山西的。通過警方查證,它來自山西喬平鎮的公用電話亭。
除了余子期按了電燈開關,警方找不到余子期與死者的任何關聯。死者年齡大概在二十二歲到二十六歲之間,典型的標志是左眉心有一粒醒目的黑痣。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沒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東西。手機、身份證、工作證全都沒有,甚至連皮夾子也找不到。要比對失蹤人口,要登報查找,單是弄清這個人是誰就夠警方忙一陣子了。
余子期很快便被家人保釋了出來,他驚魂未定。警方很嚴厲地告訴他,他暫時不能離開這個城市。如果需要他配合調查,余子期應該在第一時間出現。余子期連連答應,頭也不回地坐車回家。躺到床上,盡管他已經兩三個晚上沒睡,可他卻怎么都睡不著。腦子剛一迷糊,那鮮血淋漓的場景馬上就會出現。余子期痛苦不堪。
坐在床上發了陣子呆,余子期下了決心,他得親自去一趟喬平鎮,去找到那個“朱曉蘭”。如果不弄清是誰在算計他,為什么算計他,他這輩子都甭想再安穩。手機,他另外買了兩塊備用電池,一共三塊電池,無論如何都能保證二十四小時開機的。他可不想被警方誤以為是“在逃嫌疑人”。
余子期當晚就離開南江市,坐火車倒汽車,一天兩夜后終于抵達喬平鎮。到達之后,他才給負責辦案的劉警官發了條短信。片刻之后,劉警官回短信,他似乎有些生氣,讓他千萬不要打草驚蛇,因為會有警察隨后前往調查。余子期只回了一個字:好。
令余子期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喬平鎮是個山區小鎮,只有一座并不寬大的鐵索橋通向鎮外。一條奔騰的清水河將喬平鎮半環包圍,如果沒有這座橋,鎮子幾乎是與世隔絕的。
因為物產豐富,小鎮倒也頗為繁華,聽說正準備修一座堅固的石橋,還在籌劃之中。當余子期來到小鎮,向人打聽有沒有一個來自大城市的外地女孩兒時,當地山民突然笑了:“平時你來打聽,我保準能告訴你她住在了誰家,來干什么,多大了,是不是結了婚。可現在,我沒辦法告訴你。”
“為什么?”余子期疑惑地問。
“因為,這幾天有十幾個女孩兒在喬平鎮出出進進啊!杜家大院的杜南要結婚了,娶的是城里美女,光伴娘就帶了十二個,再有化妝師、造型師,還有婚慶公司的人,你算算該有多少個?”山民邊說邊笑。
余子期明白了。“朱曉蘭”之所以敢給他打電話,就是不怕他過來找。那么,她是來參加婚禮的?余子期略一沉吟,轉過頭又問山民,婚禮什么時候舉行?
“明天。”山民拍拍自己案臺上的紅氈說,“明天一早就得送過去呢。這是鋪地用的,上好的紅氈布。”
找到一家小旅館,余子期住了下來。肚子餓了,要了幾個菜,余子期又開了兩瓶啤酒。老板很豪爽,見客人不多,便陪余子期喝酒。余子期正有此意,漸漸地,倒從老板口中套出不少關于婚禮的內容。杜南是喬平鎮首富杜開平的獨生子。杜開平二十年前就離開了家,但喬平鎮的規矩是,婚禮一定要拜祖先祠堂的。所以,鎮子里出去的人雖多,但一結婚就都得回來。再有錢,祖宗家法也不能丟。在喬平鎮人眼里,當著祖宗面拜了天地,就得了祖宗的保佑,鎮子里,幾乎沒有離婚的。
“杜家在喬平不算大姓,可因為杜開平樂善好施,在鎮子里頗有威望。兒子結婚,這是大喜事,杜開平說兒子婚禮后,馬上由杜南監工,為家鄉修座堅固的石橋。雖然造價要兩百多萬,可這筆錢對杜開平來說不算大數目。要兒子積善,算是杜開平送給兒子的一份大禮呢。”老板興沖沖地說。
“明天幾點舉行婚禮?”余子期問。
“早上四點鐘。今晚,可有新娘子忙的嘍。聽人說,兩點就要化妝梳頭,要擺弄一兩個小時,然后走著去拜祠堂。四拜八叩,進進退退好幾次。新娘子的拜叩是否虔誠,關系到將來能否幸福呢。”老板一臉的喜氣,那樣子倒好像他要當新郎官似的。
“新娘子是哪兒的?”余子期接著問。
“南江市啊。她姓楊,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楊洛施。”老板又說。
余子期微微點頭。這楊洛施,居然和自己在同一個城市。吃過飯,余子期早早回房休息。明天四點鐘的婚禮,他一定要去湊湊熱鬧。那一群伴娘中,一定會有一個是“朱曉蘭”。他要想方設法去傾聽她的聲音。雖然只有短短幾句話,但余子期相信,只要讓他聽到一句,一定能夠辨認出來。
累了一天,余子期倒是很快就合上了眼。窗外下起了雨,似乎越下越大。余子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突然聽到樓下響起銅鑼聲。余子期翻身坐起來,銅鑼一陣比一陣急,還夾雜著喊聲:失火啦,快去救火啊,快去救火啊!
余子期披衣出門,雨還在下著,一大群人都朝著一個方向跑,手里拎著水桶臉盆還有各種各樣盛水的用具。他將外衣頂在頭上,也匆匆跟了過去。遠遠地,一處大宅院閃動著紅光,火苗躥起幾尺高。余子期一路跑一路問旁邊的人,是誰家著了火?旁邊的人喘著粗氣說,是杜開平家啊!再過三小時就要舉行婚禮了,誰知道竟失了火,聽說還死了人呢!
還死了人?余子期腳步慢了下來,吃驚不已。
等余子期一行抵達之后,火已經被撲滅了。幸虧有這場大雨救了急。有人早從火海中抬出了一具尸體,竟然是杜開平,杜南的父親。余子期擠在人群中,聽有人議論說,杜開平不是被燒死的,而是被人一刀刺中心臟而死。失火的,并不是杜開平的房子,而是杜南和楊洛施的新房。聽說當時楊洛施正在房中休息,突然看到煙霧從角落里升起,而杜南正在別的房間和婚慶公司的人討論婚禮細節。楊洛施大口咳著逃了出來,幸免于難。
杜南看到眾人將杜開平的尸體蒙上單子,呆呆地站著,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楊洛施站在他身邊,驚魂未定,淚痕滿面。她身上的禮服已經燒得七零八落,蹭了許多黑灰。
余子期擠進人群,燈光下,他仔細打量楊洛施。很眼熟,真的很眼熟。接著,他漸漸辨認出來,這不是高中同學楊曉溪嗎,她什么時候變成了楊洛施?
楊洛施也看到了余子期。她怔怔地,似乎不明白余子期為什么會在這里。對杜南輕聲說了句什么,她朝余子期走了過來。余子期安慰了她兩句,淚水順著楊洛施的臉頰滑下來,她哽咽著說:“也許,我根本就不該結婚。”
余子期不明白她的意思,但這種情況下又不好深問,便問她什么時候改名為“楊洛施”。楊洛施嘆了口氣,說改了好幾年了,母親多病,找了算命先生說她命硬,克父母,要找個硬的名字壓住她。于是,算命先生給取了“楊洛施”。“實際上,這名字好像更不好了,一次次給我帶來噩運。”
什么噩運?余子期疑惑地問。楊洛施低下頭,暗自垂淚說,她的婚禮應該半年前舉行,可喜帖還沒散出去,母親突發心臟病身亡。這已經令她飽受打擊,想不到時隔半年,又發生這樣的事。說著,楊洛施捂住臉,淚水順著指縫滑落。那一瞬間,余子期覺得她是那么柔弱無助。讀高中時,在余子期的印象里,楊曉溪是個極為膽小易受驚的女孩兒,想不到幾年過去,她命運多舛,竟接連遭此不幸。莫非,冥冥中有人想阻止楊洛施嫁給杜南?
半晌,楊洛施拭去眼淚問余子期:“好幾年沒見了,你現在怎么樣?怎么會突然來到喬平鎮?不會是聽說了我的婚禮吧?”
余子期嘆了口氣,猶豫一下,將“澆花”、“利斧殺人”的事從頭到尾述說一遍。楊洛施的臉色陡然大變,說朱曉蘭是自己的大學好友,去年因車禍身亡。余子期目瞪口呆。朱曉蘭是她的好友?那么,兇手是楊洛施和朱曉蘭都熟悉的人?
“那個死者,警方調查出是誰了嗎?”楊洛施問。
余子期搖頭,到目前為止,他沒有接到警方的任何通知。但想到楊洛施可能認識,余子期便大概描述了一下死者的相貌。尤其是,死者的左眉心有一粒大大的黑痣。楊洛施的身體一歪,漸漸順著墻壁滑了下去。她喃喃地說:是李京。
李京?他是誰?余子期問。楊洛施說,李京是我的前男友。
余子期的心像被重重地砸了一錘。
三
所有的死者,似乎都圍繞著楊洛施。可殺手是誰?為什么要這么做?如果單純為了破壞楊洛施的婚禮,殺李京又有何用?再者,余子期自認從不與人為敵,怎么會有人暗害他?
天,已經亮了。余子期打電話給劉警官。劉警官證實死者系李京無疑,還說剛剛和管轄喬平鎮的派出所聯系,通往鎮子的鐵索橋垮塌,喬平鎮已經內外不通,派去的警察無法抵達喬平鎮。“你既然在鎮子里,一定要小心行事,及時收集各種線索。我在這邊調查死者情況。”劉警官說。
余子期呆愣愣地合上了手機。鐵索橋,竟然斷了?起身出門,他朝鐵索橋的方向走去。
清水河洶涌澎湃,鐵索一根根垂下,幾乎全被攔腰斬斷。想來,作案的人一定水性極佳、極為靈巧強壯。否則,怎么會在半天空弄斷鐵索?
“這樣的鐵索橋,至少半個月才能再搭起來。”一個山民憂心忡忡,“為什么要切斷喬平鎮人外出的路?想不通啊,想不通!鎮長在北京開刀住院,這下鎮子群龍無首,要出去更不知道猴年馬月了。”
望著滔滔河水,余子期心亂如麻。轉過身,他正要往回走,突然看到一個漂亮女孩兒撐著傘,滿臉憂郁地站在河邊。余子期一眼就認出,她是葉靈兒!葉靈兒是一家公司的業務員,曾和余子期的公司打過交道。雖然只是接觸過兩次,但在這偏鄉僻壤,也算他鄉遇故知了。
葉靈兒也認出了余子期,快步朝著他走了過來。閑聊幾句,余子期這才知道,葉靈兒原來是楊洛施的首席伴娘。本來打算今天婚禮過后她就回城的,公司還有她的幾單業務,要不是閨中密友結婚,她怎么都不會在關鍵時候離開公司。
“現在看來,我只有安心待在這兒。”葉靈兒無奈地嘆了口氣。
余子期知道做業務員很辛苦,談成一個單子特別不容易,不禁有些同情葉靈兒。可是,現在人命關天,出了縱火和謀殺案,相比之下,葉靈兒的單子又算得了什么。
“真是天有不測風云,想不到楊洛施這么不幸。”余子期說。
葉靈兒神情復雜地看看他,猶豫片刻悄聲說,昨晚她曾聽到杜南和杜開平激烈爭吵。余子期一愣,問為什么。葉靈兒低下頭,說杜南好像不是杜開平的親生兒子,而是養子。并且,他是被拐來的。“當時,我偶然從他們的窗下經過,便聽到了幾耳朵。”
余子期沉默不語。即使杜南知道了身世跟父親爭執,應該也不會殺了杜開平吧?畢竟,杜開平對他有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如果不知道這件事,父子倆應該是骨肉情深的。那么,杜南又是聽誰說自己是被拐來的?葉靈兒目光迷離地看著江水,說這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楊洛施。
雨,漸漸停了。余子期回到小旅館,胡亂吃了些東西,便上樓休息。想不到,剛躺到床上就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是滿臉淚痕的楊洛施。她一進門就撲進余子期懷里,哭著說:杜南悔婚了!
余子期驚愕不已。杜南悔婚?為什么?楊洛施哭得肝腸寸斷,整個人不住地顫抖。余子期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過了差不多一刻鐘,楊洛施漸漸安靜下來。她說,早晨經歷了那樣的事,她知道杜南心里難過,便過去勸慰。想不到,杜南始終一言不發。她懷疑自己是個掃帚星,總是把噩運帶給靠近自己的人。都是她不好。可是,杜南一直都不說話。她不知所措,忍不住哭了。想不到,杜南卻對她說他們得分手。馬上分手。“我當時驚呆了,追問為什么。要他給我一個答案,可他粗暴地說沒有答案。他永遠都不想再見到我。我不明白,就在前幾天,他還發誓非我不娶,這輩子只愛我一個人。”
余子期半天沒說話。杜南的舉動,實在不合常理。父親去世,婚期自然得推遲,但為什么突然提出分手?只有一個理由,他把父親的被殺歸罪于楊洛施。
“杜南,有情敵嗎?”余子期突然問。
楊洛施迷惑不解,接著搖搖頭。
“你覺得,誰有可能殺死杜南的父親?”
“我不知道。不過,我有一種直覺,好像有一只黑手一直都在伸向我。它不想讓我得到幸福。”楊洛施正要再接著往下說,門外驟然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一大群人,似乎正往樓下涌。
余子期奇怪,打開門問出了什么事。其中一個人頭也不抬地說,有個漂亮伴娘被殺死了!余子期的頭皮一奓。漂亮伴娘?楊洛施一臉驚愕,不顧一切地沖下樓。余子期也跟著跑了下去。隨著眾人,他們來到了鎮邊的奔騰的清水河。
竟然是葉靈兒!余子期回小旅館,葉靈兒說想在河邊靜一會兒。想不到,不過一小時的工夫,她竟成隔世之人。余子期走上前,只見葉靈兒仰躺在岸邊,胸口,插著一柄剖魚用的柳葉刀。那種刀,是當地漁民常用的。
楊洛施痛哭著跑到葉靈兒身邊,一把抱住她,臉頰緊緊貼住葉靈兒已經沒有絲毫血色的臉。幾個人拼命拖開楊洛施,余子期還是不敢相信,怎么會有人喪心病狂地殺死伴娘?葉靈兒那么漂亮溫柔,怎么會有人忍心殺死她?
楊洛施泣不成聲。就在這時,杜南得知消息,匆匆趕了過來。看到杜南,楊洛施扭頭就走。她沒有向杜家大院走,而是瘋狂地朝旁邊的山上行進。杜南看到她,猶豫一下,追了過去。余子期看著他們一前一后的身影,不放心楊洛施,生怕她精神上無法承受,一時間做出傻事來,便也跟著追了過去。
可是,當余子期氣喘吁吁地轉過一道山梁,早不見了杜南和楊洛施的身影。他停住腳,喘著粗氣往四下里看。就在這時,不知從哪兒傳來一陣嘶啞的歌聲:種下桃樹桃花開;種下梨樹梨花開;種下葡萄滿園香,種下黃連口難開……余子期順著歌聲前行,看到一個漁民正在剖魚。那漁民長相十分丑陋,頭發長長地披在肩上,看上去就像個怪物、瘋子。
余子期走上前,問他是否看到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個年輕男人。怪物朝里面的山洞努努嘴,說:“女子在洞里。”
余子期心下狐疑,在洞里?他大步朝著山洞走。這山洞無疑是漁民的窩,亂七八糟擺放著許多日用品。可是,不過走出十幾米,余子期突然腳下一軟,跌進了陷阱。男人像個兔子般躥了過來,雙手叉腰一陣怪笑:“真是個傻子,這么輕易就鉆進了圈套。”
余子期被摔得腿骨一陣劇痛。地洞足有兩人高,他大聲喊叫著,想讓男人拉他上去。可怪物男人似乎心滿意足,竟然挪動一塊大石板,將洞蓋了個嚴嚴實實。
男人一邊在外面烤魚一邊不自覺地唱著歌兒:城里死一個,鄉下死一雙,城里死兩個,鄉下兩鴛鴦……世間誰逍遙,唯有我李昌。
男人,名叫李昌?余子期的身上沁出一層冷汗。他屏住呼吸思忖道,難道,所有的人都是為李昌所殺?可是,為什么?莫非是個瘋子?可自己從未來過喬平鎮,也與這瘋男人素不相識,不,不對。起碼,李京應該是死于某個女人之手。
余子期坐在地洞里,很快便感覺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李昌移開石板,扔下半個干硬的饅頭。余子期大聲說: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為什么把我關到這兒?
李昌根本不予理會。余子期又叫喊道:“我知道人都是你殺的。你為什么要殺他們?為什么?”
李昌居高臨下看著余子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哈哈大笑,說:“我喜歡殺人。把橋斷了,就是為了殺人。我告訴你,今晚就是你的死期!等我去鎮子辦完事,回來就結果你!”說罷,李昌狂笑著,猛地蓋上青石板。
余子期滿腔憤怒,卻不知該如何發泄。天降橫禍,他突然就成了殺人嫌疑人,接著又被當成貓狗關在這兒,還要死在今天晚上!余子期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他開始狠命地踢石壁。左腳踢疼了,就換右腳,一腳接一腳,都快把腳腕踢折了。雙腿酸軟,余子期坐到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雙手抱住頭,余子期腦子里一片混亂,他該怎么辦?就這么任人宰割?不,他一定得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就在這時,余子期突然感到身邊的洞壁有一絲水草的氣息傳來。他轉過頭,貼近洞壁,那股氣息正在源源不斷地朝著地洞輸送。余子期一個激靈,這洞有出口?
余子期欣喜若狂,站起身,拼盡全身的力氣又開始踹那石壁。腳踹累了就用身子頂,鮮血從他的肩膀滲出來,一陣陣鉆心的劇痛。漸漸地,石壁的縫隙越來越大。余子期看到了外面微弱的光線!
當余子期終于將巨石移開能過一個人的縫隙時,他擠了出去。從外面,重新將巨石推回去。想想,他又搬來幾塊大石頭頂住充做洞壁的巨石。
前面是一個幽暗的地道,余子期趟著水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走出約莫上百米,地勢突然低了下去,下面是深不見底的暗河。余子期坐下來稍作休息,深吸一口氣躍入水中。余子期曾在學校游泳隊待過,水性頗佳。游出幾十米,他看到一個涵洞。余子期心里打起了鼓,涵洞灌滿了水,如果路程太長,他會憋死在里面。
猶豫片刻,余子期咬咬牙下了決心。他要試試看,待在地洞,也是死路一條。丑男人能殺那么多人,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余子期。這么想著,余子期吸氣,猛地鉆進涵洞。奮力向前游著,五十米,一百米,兩百米,兩百五十米,終于,余子期看到了前面的光亮。他躥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吸著氣。好險,這涵洞再長十幾米,余子期很可能就再也游不出去了。
前面是上坡,越走越高。余子期飛快地向前行進,約莫二十多分鐘后,他終于走到了頭。只容一人的土洞,頭頂又是一塊青石板。余子期剛想伸手去托石板,突然聽到上面傳出對話聲。
是杜南和一個陌生男人!
余子期抽回手,豎起了耳朵。杜南聲音十分焦躁:“你別勸了,我絕對不會娶洛施的。不管我有多么愛她,我都不能娶她!”
“這到底是為什么啊?我知道,你父親的死對你打擊很大。可是,你不想想,你花費了多大的心思才追到她?整整兩年,你對她日思夜想,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就這么放棄,你不覺得可惜嗎?”
杜南長長地嘆了口氣。半晌,他喃喃地說:“這件事,我本來不打算告訴任何人。洛施,是我的親妹妹!”
余子期驚呆了。楊洛施是杜南的親妹妹?這怎么可能?那陌生男人似乎也驚呆了,半天沒說話。杜南說,就在養父死的那一晚,有人送來一個大信封,里面有封信,說他是被拐來的。父親不育,久治不愈,后來就拐來個兩歲男孩子。對城里人謊稱一直養在鄉下,到鄉下就說在城里有了孩子。不僅如此,信封里還有許多張照片,都是他和洛施小時候的合影。照片中的他,跟家里舊相冊中小時候的他一模一樣。
屋子里,一時沉寂下來。余子期思忖片刻,正想著要不要推開石板出來,卻突然聽到門響,接著是一聲慘叫。余子期顧不上再多想,猛地掀開石板。他竟看到李昌高舉著斧頭,已經砍翻了那個陌生人,正朝著杜南逼近。杜南被逼到了墻角,李昌舉起斧子朝他砍去。就在這一剎那,余子期大喝一聲,抄起桌邊的花瓶朝著李昌的頭部砸去。
李昌被砸個措手不及,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杜南吃驚地看著余子期。余子期沒有多作解釋,從屋子里找出繩子將李昌五花大綁起來。杜南先是草草地給旁邊受傷的男人包扎,然后走到青石邊。看看下面的地洞,他禁不住顏色大變。這地洞,通的是村里的祠堂。而祠堂,就在杜家大院的旁邊。
李昌被砸得昏迷不醒。余子期往他頭上潑了盆冷水,對杜南說,人可能都是他殺的。李昌緩緩睜開眼,看到余子期,他明顯有些驚訝。余子期冷冷地看著他,說:“說吧,你為什么要殺死杜南的父親?為什么要殺死葉靈兒?李京也是你殺的?你的同謀是誰?”
李昌一陣怪笑。他蹭到墻邊,緩緩站起身,看看杜南,又看看余子期。突然間,李昌猛地朝著旁邊的石頭供桌撞去。杜南和余子期幾乎同時伸出手,可是,李昌已經腦漿迸濺,人像一截木頭倒在了地上。
余子期一跺腳。好不容易找到了兇手,想不到就這么死了!他問杜南,李昌有家人嗎?杜南搖頭,說他是個孤兒。從小瘋瘋癲癲,常嚇唬孩子。鎮子里的人都厭惡他,他就獨自搬到了山上去住。
杜南扶著受傷的男人離開祠堂,余子期也跟了出去。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街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兩個女孩兒騎著自行車,邊走邊說話。余子期驀然停住了腳。呆愣片刻,他辨別出來,其中一個女孩兒,正是給他打電話的“朱曉蘭”!
余子期拔腳就追,追上那女孩兒,他急切地問:“是不是你往城里給我打過電話?叫我給你澆澆花?”
女孩兒本來停下了車子,聽了余子期的話突然猛蹬自行車,朝著一條深巷逃去。余子期緊追不舍,一直跑到了女孩兒的家。女孩兒不肯開門,余子期便不停地擂。他決不能放過這個線索,決不!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女孩兒的父母也回來了。余子期低聲說明事情原委,那對老人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忙打開門請余子期進去。
女孩兒哭了,說有人給她五百塊錢,叫她打那個電話,說那些話。至于為什么,她一點兒都不知情。余子期看著她,感覺她不像在撒謊。接著又問是誰要她這么做。女孩兒搖搖頭,說那女人戴著帽子,豎著風衣領子,天黑時攔住她在鎮邊說的。她壓根沒看清她的臉,但好像……好像是死在河邊的那個人。
葉靈兒?余子期緊緊皺起眉。為什么?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急步離開女孩兒的家,余子期特意趕回了杜家大院。問到葉靈兒的房間,他推門進去。屋子里井井有條,仿佛主人剛剛離開。余子期打開柜子,拉開抽屜,想尋找一切可能的線索。終于,他看到床邊枕頭露出了一角紅,拽出來看,竟是日記本。
那本日記,只記了幾頁。扉頁,貼著三個女孩兒的合影,其中兩個分別是葉靈兒和楊洛施,另外一個很陌生。但照片下面寫著一行小字:葉靈兒,楊洛施,朱曉蘭,永遠在一起。
一頁頁翻下去,余子期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原來三人竟是大學密友,畢業后都留在了南江市。但是,她們的親密關系隨著杜南的出現而產生了變化。杜南喜歡朱曉蘭,可葉靈兒卻喜歡杜南。為了自己的幸福,某天晚上,葉靈兒硬拉著朱曉蘭泡吧,將其灌醉。半路,朱曉蘭因為醉駕出車禍身亡。恰在這時,李京因嗜賭成性,楊洛施和他分手。想不到,朱曉蘭死后,杜南竟然又和楊洛施漸漸親近起來。這令葉靈兒妒火中燒,可現在的楊洛施,開始漸漸疏遠她。但就在楊洛施和杜南準備結婚時,葉靈兒終于找到了機會。她打電話給楊母,編造了楊洛施一些不堪的謊言。楊母本來就有嚴重的心臟病,情急之下心臟病發,死在家里。楊洛施和杜南的婚禮不得不延后。
楊母死后,葉靈兒找到了李京。她要他配合自己,殺掉楊洛施。可是,李京不僅一口回絕,竟然還以此勒索她。葉靈兒,這個物理系畢業的聰明大學生,冥思苦想,找到了一個絕妙的殺死李京的方法。她裝扮成朱曉蘭,慢慢接近余子期。她只有一個目的,讓他殺死李京,并將其誘到喬平鎮。葉靈兒之所以煞費苦心,卻是為了楊洛施。因為,余子期是楊洛施的初戀,不過只是暗戀。楊洛施曾親口跟她講過,她這輩子最愛的只有余子期,可惜,他不愛她。葉靈兒曾鼓動她去告白,可楊洛施卻不想辜負深情的杜南。
余子期終于來了,葉靈兒沒辦法用他來阻礙楊洛施的婚禮,不得不又找機會殺死杜開平。婚禮,又泡湯了。
合上日記本,余子期心里格外沉重。表面溫良的葉靈兒,骨子里竟然是如此陰毒的惡魔。真是難以想象!可是,那個李昌為什么又殺了她?李昌遠居山上,和葉靈兒又有何瓜葛?而且,李昌明擺著想要杜南的命,這又是為什么?
四
李昌已死,沒有人能夠知道他殺人的原因。當余子期將日記本分別交給杜南和楊洛施,兩人看罷,均默然無語。現在的楊洛施已經接受了杜南是她哥哥的事實,她只有一個念頭,早些離開喬平鎮。
鐵索橋比預想的要早一些修好了。后面的事,全交給了警察。余子期和楊洛施分別錄了口供之后,一起回南江市。
坐上公交車,楊洛施眼睛看著窗外,頭輕輕擱到了余子期的身上。余子期不禁怦然心動。想到楊洛施對他的多年暗戀,他心里涌出一股柔情,緩緩伸出手,握住了楊洛施的手。
回到南江市,楊洛施經歷了這么多恐怖事件,不敢一個人住,便搬進余子期的單身公寓。
周末,余子期正在公司忙著手邊的事,電話響了。是劉警官。他想和余子期好好聊聊。當然是關于案子。
兩人約在了一家咖啡館。余子期匆匆趕到,看到劉警官已經到了。待余子期平靜下來,劉警官喝了口咖啡,說認真看了日記本,感覺有點兒問題。余子期一愣,問有什么問題。劉警官說,這些日記跨度在幾個月,可字跡的顏色卻一模一樣。就像是一次性寫下的!并且,所有的字筆法均微微有些上挑,心理專家分析,這暗示著書寫者心情十分愉快。可是,葉靈兒的日記內容卻毫無愉悅之處。
“你是說,日記,可能是偽造的?”余子期驚訝地問。
劉警官點點頭。“所以,兇手,其實另有其人。我們調查了楊洛施。你可能不知道,死了的李昌,其實是她的哥哥。楊洛施本是喬平鎮人,五歲那年被南江市一戶楊姓夫婦收養。可李昌卻對人謊稱,妹妹死了。心理變態的人,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調查楊洛施的叔叔,他說,楊洛施的親哥哥曾來找過妹妹,但因為相貌丑陋,楊家不愿意讓他登門。因此,楊洛施還和養母鬧僵。因為被領走的時候還小,楊洛施改名易姓再回喬平鎮,除了她哥哥,應該不會有人認出來。”
余子期呆住了。如果……如果,兇手不是葉靈兒,所有的問題就都能找到答案,而李昌的意圖也弄清了。下面,劉警官又說了許多許多,余子期的腦子卻越來越模糊。不過,他記住了劉警官最后的話……
回到家,余子期面色沉重地坐在沙發上。楊洛施坐在他身邊,問發生了什么事。余子期雙手用力絞著,突然說:“筆跡鑒定專家已經作過鑒定,葉靈兒的日記是偽造的。網絡警察千方百計,終于查出了‘朱曉蘭’的網址。你的身世,也查了出來。”說著,他抬起頭,目光直視著楊洛施,“洛施,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你用朱曉蘭的名字和我聊天,你讓喬平鎮的女孩兒用公用電話和我聯系——你身材和葉靈兒差不多,那女孩兒還誤把你當成葉靈兒。你指使哥哥殺死杜開平和葉靈兒。婚禮那天清晨的大火,也是你放的吧?如果我沒猜錯,那封信也是你寫給杜南的。你無意中得知杜南是養子,于是你偽造了自己小時候和他的照片。你為什么要不遺余力傷害深愛你的人?你為什么要親手毀掉自己的幸福?”
楊洛施驚呆了。她呆呆地看著余子期,半晌才緩緩地問:“你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
余子期長長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楊洛施站起身,余子期緊張地看著她。走到廚房,楊洛施倒了兩杯酒過來,一杯遞給余子期,一杯自己端著。她輕輕啜了一口,說:“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余子期愣住了。“從高中時我就喜歡你。可是,你從來都不看我一眼。我想盡所有的辦法在你跟前表現自己,可始終得不到你的關注。后來,我決定放棄你。但是,就在我和杜南結婚前,我突然覺得,不能就這么放棄真愛。我不愛杜南,我愛的只是他的家世。”
余子期怔怔地看著她,等待下文。
“這一切,還因為我得了癌癥。我只有一年時間。這一年,我要活得痛痛快快。養母養大了我,可她從小對我非打即罵,我一直都憎恨她。我要在自己死之前,親眼看著她死。于是,我殺死了她。同樣,還有那個朱曉蘭。她有錢,聰明,漂亮,處處都凌駕于我之上。我不能讓她那么幸福安然地活在世上。所以,我找個機會灌醉她,慫恿她駕車回家。車禍,是預料之中的。一次不行,還有下一次,反正她對我沒有任何戒心。她們死后,我用朱曉蘭的化名聯系你。你知道嗎?那對我來說是一段極為幸福的時光。可惜,李京這個無賴無意間進入我的電腦,看到我的聊天記錄。他要告發我,向你,或者向杜南。我將他誘騙進朱曉蘭的家,灌醉他,綁起來,然后做了個比較有智力因素的設置。杜南催婚很緊,我去了喬平鎮。自然,讓你殺死李京,再追蹤到喬平鎮,這也是我的設計。依你的性格,你一定會去喬平鎮的。不過,我開始并沒想要殺杜開平,可他調查我,知道了我不想叫人知道的一個秘密。無奈之下,我只好讓哥哥殺了他。至于葉靈兒,我很喜歡她,所以我要她去另一個世界做我的朋友。杜南也是。從沒有人像他那么深愛過我。當然,還有我哥哥。”楊洛施說著,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
余子期駭然。就在這時,楊洛施冷不丁站起身,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匕首,她突然抱住余子期,另一只手高高地舉起了匕首。她的嘴里喃喃著:“哥哥把你引進地洞,當時就該殺了你。可他沒有,現在我要你陪我一起走。”
就在匕首刺下的瞬間,一聲清脆的槍響。楊洛施身子一抖,倒在地上。
余子期掙脫出來,跳到了一邊。子彈射中楊洛施的手臂,她呆呆地看著余子期,一副無辜而柔弱的神情:“子期,你不想去陪我?你忍心讓我孤孤單單地在另一個世界?”說罷,鮮血順著楊洛施的口鼻流了出來。那紅酒,她早下了毒。
余子期看著她,又驚又懼。楊洛施,的確有一個藏得很深的秘密。十八歲那年,她休學半年,被母親強制送進了精神病院。醫生診斷,她患有極為嚴重的精神分裂癥,有強烈的暴力傾向。只不過,她會很好地掩飾,很快就出了院……
癱坐在地上,余子期看到楊洛施在狂笑,神情扭曲,極為可怖。那是一張布滿鮮血的惡魔的臉,一直被隱藏在天使面孔的后面。
責任編輯/姜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