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對外貿易發展環境及政策走向

國際金融危機的爆發使得我國對外貿易乃至國民經濟受到了嚴重沖擊。經過各方面共同努力，2010年以來外貿呈現恢復性快速增長的良好態勢，其規模均已恢復至金融危機前水平，外貿發展總體形勢好于預期。同時也要看到，世界經濟進入大危機后的低速增長期，國內要素成本進入集中上升期，外貿發展面臨很多不確定因素。因此，必須立足當前，不失時機地推進外貿結構調整，加快外貿發展方式轉變，努力為明年乃至更長時期的外貿發展打好基礎。

世界經濟:進入大危機后的低速增長期

世界經濟形勢變化，直接關系到我國外貿的發展。隨著主要經濟體大規模刺激經濟和穩定金融政策逐步見效，2009年三季度世界經濟開始緩慢復蘇，2010年以來延續了這一發展態勢。但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爆發，再次說明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還遠未結束。國際金融危機的許多后遺癥仍將拖累世界經濟特別是發達國家經濟復蘇。從世界經濟周期看，仍處在長、中周期向下調整的重疊時期。2010年二季度以來世界經濟復蘇勢頭已經開始放緩。因此，世界經濟復蘇基礎仍很脆弱，進程艱難曲折，依然充滿諸多變數。

變數之一:復蘇進程分化明顯。總體來看，新興市場國家經濟增長快于發達國家，美歐日復蘇進程不一。2010年前兩個季度，美國GDP環比折年率分別增長3.7%和2.4%，日本分別增長4.4%和0.4%，歐盟分別增長0.2%和1%。從趨勢來看，主要經濟體經濟復蘇勢頭整體有所放緩。由此導致的結果是宏觀政策取向出現分化，宏觀政策的國際協調難度加大。美歐在刺激政策退出問題上分歧嚴重，部分新興經濟體因資產泡沫和通脹壓力增加而收緊貨幣政策。

變數之二:復蘇內生動力不足。美歐日等國家失業率仍居高不下，消費者信心低迷，房地產市場遠未好轉，庫存調整正在放慢，新興產業尚未形成，世界經濟缺乏新的可持續增長動力。7月份，美國失業率連續第三個月保持在9.5%的高位，美國大企業聯合會消費者信心指數由5月份的62.7大幅降至6月份的52.9，進一步降至7月份的50.4;6月份，日本失業率為5.2%，歐元區失業率連續第四個月保持在10%的高位。雖然消費者信心指數有所回升，但仍處低位。以技術進步為支撐的新經濟增長點尚未形成。在此形勢下，一旦主要經濟體政策操作失當或局部市場發生震蕩，都可能使世界經濟復蘇進程產生波折。

變數之三:主權債務危機未除。金融危機爆發后，主要經濟體紛紛采取擴張性財政政策，刺激實體經濟。許多國家財政赤字大幅增加，已經嚴重超出公認的安全線。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爆發就是其擴張性財政政策不可持續的反映。目前，一些歐洲國家開始收縮財政政策，勢必影響歐洲復蘇進程，進而拖累世界經濟。盡管歐盟啟動救援機制，但主權債務危機向風險敞口較大國家蔓延的風險仍不能排除。

變數之四:資本市場異常波動。受經濟復蘇不均衡和政策調整等因素影響，主要貨幣匯率大幅波動，加上市場信心仍很脆弱，全球主要股市劇烈動蕩，可能造成國際資本異常跨境流動。盡管近期國際大宗商品價格高位回調，但在全球流動性過剩、供給高度壟斷和投機炒作等影響下，一旦世界經濟復蘇帶動需求加快，價格可能出現大幅波動。加上資源富集地區局勢仍很復雜，不排除供給沖擊影響經濟復蘇。

變數之五:保護主義明顯抬頭。歷史經驗表明，世界經濟低迷時期，往往是貿易保護主義加劇的時期。隨著世界經濟緩慢復蘇，主要經濟體共同應對危機壓力減輕，合作意愿下降，迫于國內就業和政治壓力，自顧傾向強化。特別是我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進一步提升，美歐等對我國戰略遏制意圖更加明顯，不僅將在貿易投資領域繼續制造摩擦，也會在制度層面挑戰我國匯率、產業、市場準入等政策。此外，發展中國家與我國在經貿合作中的矛盾也在增多。

變數之六:國際體系深刻調整。國際金融危機對現行國際體系產生深刻影響，國際力量對比發生重大變化，發展中國家的地位和影響力進一步提升，世界多極化前景更加明朗，現行國際規則體系正處于調整和完善之中。但是，隨著世界經濟緩慢復蘇，推動改革的動力減弱，各國在改革戰略取向和重點上分歧較大，主導權之爭趨于白熱化，特別是美歐等主導規則制定的格局沒有發生根本改變，圍繞新機制、新規則制定的博弈和斗爭將更加激烈。現行國際體系深刻調整，加上部分國家強行推動世界經濟再平衡，必將對世界經濟的發展產生重大影響。

國內經濟:進入要素成本的集中上升期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充分發揮勞動力資源豐富等綜合競爭優勢，積極承接國際產業轉移，工業體系不斷健全，產能快速擴張，結構不斷升級，企業競爭力和活動增強，使我國具備了外貿持續較快發展的基礎。當前，我國經濟發展正處在由回升向好、向穩定增長轉變的關鍵時期，加上我國外貿綜合競爭優勢仍較明顯，保持外貿持續平穩較快發展具有很多有利條件。但在經濟快速回升中一些長期積累的問題和矛盾凸顯，一些新問題、新情況還在顯現，宏觀政策面臨諸多兩難選擇，其中很多問題與外貿發展密切相關。

一是勞動工資漲不漲?二元經濟發展過程中，隨著工業化推進，農村富余勞動力逐步向非農產業轉移，到一定程度后，勞動力供給就會由過剩轉向短缺，勞動力成本大幅上升，出現所謂的“劉易斯拐點”。我國目前勞動力供應總體仍較充裕，相關機構預測，距離“劉易斯拐點”還有5年或更長一段時間。2010年以來，我國東部沿海地區出現不同程度的“招工難”，各地較大幅度上調最低工資標準，富士康、本田事件引發的加薪效應，很大程度上都與我國工業化進程日益逼近“劉易斯拐點”有關。

二是資源價格調不調?目前，我國資源性產品價格形成機制改革尚未真正到位，資源環境成本補償不夠，價格水平總體偏低。隨著經濟社會較快發展，我國能源資源供給壓力持續增加，環境問題更加突出，特別是我國人均資源量嚴重不足，對外依存度不斷提高，原油已經超過50%，鐵礦石接近70%。受能源資源稀缺性、供給高度壟斷等因素影響，國際能源資源價格長期看漲，國內水資源等嚴重短缺。如果不加快推進資源性產品價格改革，盡快理順資源價格，勢必影響和制約經濟發展方式轉變。

三是匯率機制改不改?2010年6月19日，國家決定進一步推進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增強人民幣匯率彈性。這是中央統籌國內外兩個大局做出的重大決策，完全符合我國經濟的長遠發展，有利于推動我國經濟結構調整。當前世界經濟逐步復蘇，我國經濟回升基礎進一步鞏固，經濟運行趨于平穩，有必要進一步推進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增強人民幣匯率彈性。同時，我們也要看到，中國人民銀行在聲明中強調，進一步推進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重在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參考一籃子貨幣進行調節;當前我國國際收支向均衡狀態進一步逼近，人民幣不存在大幅波動和變化的基礎。

四是節能減排推不推?資源、環境問題已經嚴重制約我國經濟社會發展，也受到國際社會普遍關注。目前來看，要完成“十一五”規劃目標，任務相當繁重。下半年國家將進一步加大節能減排力度，可能會對工業生產特別是重工業發展造成影響，而且也會對企業環保提出更高要求。前一段時間，國家取消部分高耗能、高排放產品出口退稅，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節能減排的需要。從長遠來看，節能減排有利于調整經濟結構、轉變發展方式，即便付出一定的經濟放緩代價，也是值得的。否則，國內資源環境承受不了，國際對我國壓力也會持續增加。

隨著我國經濟持續較快發展，要素成本上升是一個必然趨勢，也是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難以逾越的階段，已經成為當前乃至今后一段時期我國宏觀調控突出的兩難問題。逐步理順要素價格，符合經濟社會發展要求，有利于加快經濟結構調整和發展方式轉變，有利于實現可持續發展，但短期內過快上漲甚至形成疊加效應，勢必影響企業生產經營和國際競爭力，進而對我國外貿造成沖擊。

調研中，我們發現，許多企業已經切身感到生產經營的壓力，面對發展中國家的競爭，這種壓力也會越來越大。對此，我們既要有清醒的認識，也要辯證地看待，以更加積極的態度來應對這些新情況、新問題。

對外貿易:進入大發展后的加速轉型期

穩定發展對外貿易，是保持我國經濟平穩較快發展的重要內容。當前，我國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貿易大國，但結構不合理、大而不強的問題仍較突出，它已經成為我國外貿可持續發展的難題。這次金融危機對我國外貿的沖擊，表面上看是對外貿增長速度的沖擊，實質上是對我國外貿發展方式的沖擊。必須加快外貿發展方式轉變，處理好外貿保增長與調結構的關系，堅持在增長中調整，在調整中發展，實現貿易大國向貿易強國的轉變。

無論從外部形勢看，還是從國內發展看，都迫切要求加快外貿發展方式轉變。保持外貿可持續發展，實現由貿易大國向貿易強國轉變，根本在于提升產業結構和企業國際整體競爭力，加快外貿發展方式轉變。根本解決企業經營與要素成本上漲的矛盾，關鍵還是靠轉變外貿發展方式，提高勞動生產率、增加出口產品附加值和增強企業議價能力，在外貿發展過程中統籌好要素成本上升。

那么，如何推進調整結構、轉變方式?從國外來看，有許多成功經驗值得借鑒。如德國在外貿發展過程中，強調出口對象和出口產品類型多元化，即對各類國家均積極出口，同時防止出口產品集中在少數幾大門類，避免了過分依賴某些國家市場，減少了經貿沖突;日本、韓國分別于20世紀的70年代、80年代培育起一大批國際知名品牌和大型跨國企業。我國已經成為第一出口大國，要以推進多元化戰略、技術創新、培育品牌和壯大主體為抓手，促進出口轉型升級，積極擴大國內有需求的商品進口，加快外貿發展方式轉變。

一是拓展市場空間。深入推進市場多元化戰略，這是進一步拓展外貿發展空間，降低過分依賴傳統市場風險的必由之路。要加快建立和完善各種經貿合作機制和平臺，支持企業在鞏固傳統市場的同時，大力開拓新興市場，積極培育周邊市場。加快提升傳統優勢產品的附加值，積極培育戰略性新興產業，形成新的出口增長點。通過對外投資、對外援助和買方信貸等措施，帶動產品、設備和標準出口，加快加工貿易轉型升級。大力發展服務貿易，推動技術、文化、中醫藥和軟件等重點領域服務出口。

二是狠抓技術創新。沒有夕陽產業，只有夕陽技術。要立足科技興貿戰略，堅持以質取勝，提高高新技術產品出口比重，鼓勵傳統優勢產品提高質量、改進工藝、增加附加值。未來一段時間，國際貿易的增量將在高新技術產品方面，企業要進一步加強科研投入力度，增加高新技術產品儲備，力爭擁有核心技術，搶占競爭制高點。

三是培育自主品牌。目前，我國出口產品中擁有自主品牌的產品比重偏低。據測算，我國自主品牌產品出口金額比重不足10%。許多產品出口僅掙得微薄的加工費。近兩年來部分企業已經在創品牌方面探索出一些行之有效的方法。要支持企業根據自身實力租品牌、買品牌、創品牌，加大“中國制造”的宣傳力度，提升中國產品國際市場形象，形成一批有國際影響的大品牌。

四是壯大外貿主體。外貿能不能穩定發展，能不能轉變發展方式，關鍵在企業。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外貿持續快速發展的一個關鍵因素就是企業主體快速成長。要想由貿易大國轉變為貿易強國，必須培育起一大批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大型跨國企業。要支持一批有實力的企業加快建設出口基地和設計中心，自建或并購境外營銷網絡，開展跨國經營。要推動國有、民營、外資等多種所有制經營主體協調發展，鼓勵企業規模化、專業化經營。同時，要積極扶持并提高中小企業開拓國際市場的能力。

五是積極擴大進口。適當擴大進口，既有利于促進貿易平衡，減輕國際收支壓力，保障國內經濟發展需要，也有利于推動國際貿易發展。要落實和完善進口促進政策，進一步提高貿易便利化水平，積極擴大國內有需求的產品進口，促進對外貿易平衡發展。

總體來看，我國外貿促進政策體系是在對外開放過程中逐步建立起來的，在應對危機過程中又得到進一步加強。下一步要在繼續落實的基礎上，更加注重外貿發展方式轉變，進一步完善相關政策措施，并盡可能實現機制化。

國際金融危機，對我們既是機遇，也是挑戰。前幾年只要投資就能掙錢的時代可能一去不復返，但經歷危機嚴峻考驗的企業，生存和發展能力更強。只要我們堅定信心，開拓進取，共同努力，就一定能夠培育和形成一批組織化程度高、國際競爭能力強的跨國公司，就一定能夠保持我國外貿平穩較快可持續發展，就一定能夠加快實現我國由外貿大國向外貿強國轉變。

(作者單位:商務部綜合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