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1967年生,雙魚座,大學哲學專業畢業,做過宣傳干事、文學編輯。現為武漢市文聯專業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2009-2010年度首都師范大學駐校詩人。寫作詩歌、小說和散文。主要作品有詩集《為水所傷》、《至上的星星》、《我的時光儷歌》,中短篇小說集《杯上的蘋果》,長篇小說集《欲望》、《誰帶我回家》、《在愛中永生》,散文集《影像的火車》,詩文選《旋轉的鏡面》等多部。作品經常被選載和轉載。有詩歌、小說獲獎。
愛情病
一道道閃電
劈開身體;
很快變成繡針,
將顫栗縫合……
到處都是疼痛,
而心類的疼為最甚。
再次的閃電,
已變成再次的破開與撕扯。
雷聲
不斷追逼:
不過是絲綢被扯裂;
不過是天空抖動它過分的忐忑。
無處躲避,但有藥可醫:
只等時間送來好天氣。
漸至熄滅
很多時候,以膝當桌,
雙眼一觸及書上的靈魂,
就像著了火。
我愛的簇擁著我,
令手指在手機鍵上飛舞:
“在開始的時候,
只是幽暗的藍色,
接著是金色,
照耀著我們的路途,
黃金的原野
命令我歡歌……”
風一波波吹過,
它迷人的恰當感,
就如天才的胡言亂語
正好成為真理:
“心靈失火了,
燃燒屬于它自己,
灰燼也屬于它自己。”
腦子快燒壞了,
呼救聲拒絕把燃燒
升至灰燼的高度。
刺破耳膜,
尖聲處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
哀泣的文字救不了火。
先是稀疏的回音,
接著是喊聲消失,
萬籟俱靜。
獨角戲
親愛的,本來是兩個人的戲,
你讓我一個人唱。
本來是兩個家庭的事,
你讓我一個人擔。
本來是一個國家的事,
你把無數個國度給我。
本來是靈魂的事,
你把肉體給我。
本來是大地的事,
你把天空給我。
本來是芳草的事,
你把天涯給我。
本來是海洋的事,
你把海嘯給我。
本來是地震的事,
你把尸體給我。
本來是醫療的事,
你把葬場給我。
本來是塵土的事,
你把墓碑給我。
……黃沙漫過來了,覆蓋塵土。
親愛的,獨角戲也要唱完了。
它也會說親愛的
一只鸚鵡不得不把籠子看成
整個天空。
如同飼養它的主人在街坊
上躥下跳——
好像整個世界欠它一個宇宙!
哪里來的小姑娘說了聲:
“親愛的,你真美!”
鸚鵡學舌——“親愛的!”
他換下另類服飾,改穿三件套西裝。
從此,一個兇神惡煞的人,也會說親愛的。
“我本溫良,教養并非來自外宇宙。”
紙上鐵軌
火車以它的尖叫聲
代替了別的呼嘯。
但聾者卻從漂流木做的
笛子里聽出蒼涼。
盲者望天,淚水凝成的冰雹
砸在鐵軌上:
“哐當,哐當哐當,……”
節奏緊似產婦的陣痛。
“我還沒出生,紙上就鋪滿鐵軌——
安娜們捐軀,詩人們跑斷鋼筆。”
所以,我不停地奔跑在鐵軌上
就是為了生下永生的你。
火車在紙上轟鳴
外省的回音從隔屏處傳來,
試圖分離她詩句中的現實感。
距離感、漂泊感、異質感……
離間煙火味、形而下。
沒關系,因為蕩漾感染了
她寫的單節短詩;
沒關系,因為疼痛通常
由想像力來治愈。
有微瀾并極富音樂性,
有頌詞并極富文學性。
所以,樹枝拍打樹枝是優雅;
尖刀刺向自己是高貴。
她搜集在紙上的轟鳴,
是天籟,亦是鐵骨破腸的聲音。
移植
你血液里
針尖
刺繡
皮膚上閃現生活的淚
我把一面銅鏡
由回廊移植到文字里
保留
它照見過的悲觀與生死
剪輯火車和水波
火車跑斷了……
鋼筆疲于在紙上奔忙!
藍色的小碎花被畫家點成
詩者的披肩;
……水波再次撫弄
瘋者奧菲利婭的頭發。
漩渦釀成風暴,
花瓣將愛者埋葬!
我的閃光燈被旁枝別蔓所纏:
火車向我索要鐵軌,
水波向我索要墓碑。
給你這顫抖的筆——
在一列奔跑的火車上,
寫出最好的作品。
(選自阿毛詩集《變奏》)
阿毛的詩有一種十分難能可貴的平凡之美。相對于一些做作得連自己都不明白往何處去的詩作,這種用平常心來審美的詩歌精神,更能撼動心靈。正如難得一見的南迦巴瓦峰,那種奇美,不用多說便足以動人。反而是我們身前身后漫不經心的丘陵等,你不找她,她也會自動來找你的日常種種,她的美,需要有深度和有廣度的詩歌視野才能發現。正因為具有這樣的深刻與廣闊,阿毛的詩,在為我們所常見的人生抒懷時,表達著人生的美與更美。——劉醒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