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小說時空體分析

胡艷

摘 要：穿越小說的發展有其自身的特點，它由時間旅行的故事變成空間穿越的游戲，空間征服了時間成為無限膨脹的游戲載體。而多元素拼貼的無時間空間進一步顛覆了人們的時間觀和歷史觀。

關鍵詞：穿越小說；時間；空間

1 穿越小說的時間分析

“穿越”是指身處于某個特定時代的人由于種種原因超越了時間的限制，進入另一個與其所屬時代有著巨大“時間差”的異時空?，F在所說的穿越小說是穿越時空的文學母題在網絡時代的演繹形式。一般穿越文的分類最初主要依靠時間來界定，在流行之初，穿越時間的選擇多在真實存在的歷史朝代，如“清穿文”和“明穿文”，就是指主人公穿越到清朝或者明朝的小說。這種“偏愛歷史”的現象無疑傳達了長久以來人們對歷史的好奇與探索。[1]

這類穿越小說涉及對故事時間和歷史時間的處理，這兩者并不完全相同。穿越小說本身是一個虛構的故事，而不是實際發生的歷史事件。歷史時間只是為故事提供一個時空背景，而故事時間則被作者刻意淡化。這種時間處理方式的目的在于使觀眾完全進入一種虛擬的環境，即便以明確的歷史時段為背景，故事也可以部分遵守歷史時間的規約，部分超越其規約。

而架空穿越文則有所不同。架空穿越文是指主人公穿越到作者虛構或者改編的歷史和未來，那一時空與已知的某個歷史時空相仿。在這類小說中，作者可以隨心所欲地虛構時空，不用顧及穿越的時間，而讀者也與之形成默契，默認這一時空設定。如果歷史穿越小說還有探求歷史的欲望，那架空穿越小說已經完全放棄了這一想法。作者和讀者歷史意識的缺乏是架空穿越小說流行的原因之一。架空穿越小說無法為讀者提供相對完整的時空感受，虛構時空是破碎的、拼貼式的、各種元素混雜的。“拼貼”強調的是否定性、非中心化、破碎化、不確定性和非連續性，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傳統文學所強調的整體性和連續性。[2]它將眾多互不聯系的、碎片化的、雜燴式的元素拼湊起來，形成與傳統的表達方式截然不同的風格。

曾經的穿越小說是一個時間旅行的概念，而架空穿越小說則完全放棄對穿越時間的處置，即模糊、淡化、忽略故事發生的時間。放棄時間就意味著放棄深度，沒有時間的空間只是一張畫布，供讀者和作者共同游戲，而游戲是不必顧及時間感受的。

2 穿越小說的空間分析

穿越小說的空間是虛構的空間，故事空間只是一種假定，即使將故事定位在某一段歷史時期中，歷史空間也只是一種無形的框架，虛構事件在框架內展開。穿越小說的時空必須是一體的，時間是隱性的，且必須通過空間顯現出來。如果主人公穿越回清朝，作者首先要通過處理空間造型向讀者表示主人公確實身處清朝。

架空穿越小說興起之后，穿越小說的類型界定就不再局限于時間。因為架空穿越小說的空間設定可能既不在過去也不在未來，而可能存在于另一個星球，主人公甚至穿越到了書本、動漫、游戲等二次元故事中。架空穿越小說的空間由具有現實規定性的單一物理空間變得多元而廣闊，這個擁有與現實世界不同的思維模式與價值觀念的虛擬空間，是由作者通過對人類世界價值觀的改造與模仿再加以想象而建構出來的。

穿越小說逐漸從時間旅行發展成為空間游戲，而空間也從與某個已知歷史相仿的空間變成了無限制的空間。架空穿越小說的時空已經完全喪失了時間性，變成了一個純粹的無時間的空間。這里的無時間并不是說故事發生的故事時間消失了，而是指故事中的時間感和歷史感消失了。穿越小說中的生死定律被打破，這意味著死亡不再是一次性的事件，人物可以死而復生，身死而魂存，帶著前世意識重新投胎，借另一個人的身體和時空身份重生，我們對死亡的體驗也隨之消失。網絡穿越小說類似于網絡游戲升級打怪的模式，也使它成為作者和讀者縱橫古今上下、超越生死悲歡的游戲載體，由此導致這類故事的情感和生命的體驗不斷消解，穿越小說虛構的時空成為一個不追求任何意義，只供人宣泄和滿足欲望的游戲場所。

杰姆遜在《奇異性美學》中將后現代性的特征描述為空間對時間的壓制，他把從現代到后現代的轉變視為空間對時間取得了絕對優勢。穿越小說中時空關系的變化似乎恰如杰姆遜所言：“后現代性的首要文化特征可以在空間中找到，時間的內涵已經附屬于低等級的空間的內涵之中?！盵3]從時空穿梭到純粹的空間游戲，從偏好歷史時空到二次元、異次元時空的大量流行，空間占據了絕對優勢。

3 穿越小說的時空觀

穿越本身就是對線性時間觀的顛覆，作者可以讓主人公在任意的時間點停留，可以在不同的時間中來回，時間的不可逆性被顛覆，歷史的確定性被消解，曾經的一切都是可修改的，未來的一切都是預見的，這是對現實生活中人們對時間的無力感的補償和滿足。穿越小說中的時空是與現實時空是隔絕的，它是主觀時間和虛構空間的結合，在這種可逆轉、可修改的時間中，人們重新獲得了對世界的控制力。

這種時空游戲必然造成對歷史的信任危機。很多穿越小說都采用“三段式”結構：開端為現代社會，由種種巧合穿越到其他時空之后，故事便圍繞主人公在那個時空的所見所聞展開，整個故事完成后主人公又回到現實世界。故事呈現一個環形結構，在時間邏輯上共存于各個時空的人和事都將面臨改變和重構，在主人公知曉歷史的情況下，一個念頭、一個決定就可以改變歷史，這就會使將來的某一因素成為改變現在的原因，同樣現在的某一因素也會改變過去的某段歷史。在這樣的時空邏輯下，改變過去或未來以及對歷史的重構將成為可能，歷史理性遭到了顛覆，歷史也成為無法把握的對象。我們渴望在穿越小說中尋得確定感和掌控感，但其體現的時間觀卻使得一切更加失控。穿越小說中空間的時間不僅說明了作者和讀者對歷史的放棄，同時又進一步消解了人們的歷史意識。

穿越小說的空間逐漸發展成無所不包的空間，并以一種拼貼雜糅的方式呈現。例如，在架空文《青蓮記事》中，現代時空的女強人翹楚穿越到古代，并變成一個男人，[4]這種現代與古代的對接，女性靈魂與男性身體的結合，都存在于同一個時空中。在架空文中，作者通過文化與文明的拼貼對社會進行處理，即將現代的科技文明、商業文明、政治文明等都拼貼到古色古香的時空體中，或將古代的傳統禮儀、服裝器物、政治制度等拼貼到技術發達的虛構時空體中。

若借助全球化來理解這種現象，杰姆遜認為“后現代性在很大程度上是全球化的上層建筑”，“是在全球化過程中應運而生的一種新的全球文化”。[3]穿越小說中不同時空的拼貼和互文正體現了全球化的結構，表現出鮮明的后現代性，而歷史意識在這種不同元素的混雜和無序中進一步消解。所以杰姆遜說：“在當下的歷史情況下，我們對于歷史的感覺只能被一種能超越全球化的烏托邦困境所喚醒，它極其復雜，甚至使我們無法對之做出清晰的描述?！盵3]

通過對穿越小說時空體的分析可以發現，近年來穿越文中的時空變化與現代人對時間的感受有密切關聯，體現出鮮明的后現代特點。穿越小說的時空游戲顛覆了人們的時間觀和歷史觀。時間被空間消除，空間無限膨脹，成為可包含一切無意義的載體，導致人們完全淹沒于世俗世界，不再關心時間、存在與深度。

參考文獻：

[1] 張揚.中國穿越劇的時空敘事研究[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13.

[2] 董勝.論網絡文化視野中的穿越小說[D].蘇州：蘇州大學文學院，2010.

[3] 杰姆遜.奇異性美學[J].文藝理論與批評，2013（1）：9-28.

[4] 葡萄.青蓮記事[M].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