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一個古老的話題,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科學的進步,幸福的概念得到新的定義和理解。在心理學中,主觀幸福感是指“個體對其生活的整體評估,包括情感和認知兩方面”。跨文化研究發現,不同的文化對幸福感的標準與來源存在影響。同時,在經歷了現象描述、因素探索和理論建模的階段之后,研究者也開始采用各種新的研究和統計方法,從更寬的視野進行主觀幸福感模型的文化整合。
一、與文化因素相關的理論模型
目前,關于主觀幸福感生成的理論有很多,它們都從不同的側面反映了影響主觀幸福感的因素以及各因素間的作用機制。從跨文化的角度來看,對于主觀幸福感的研究需要回答的問題就是,幸福的實現方式和心理機制是人類所共有的,還是不同文化所特有的,或者是兩者兼而有之。目前已有的四個文化模型的基本假設中,文化常模模型和目標調節模型強調幸福感的文化差異;多維模型和自我決定理論則試圖驗證幸福感由一些共同的文化因素影響。各模型具體的觀點如下:
1、文化常模模型
Markus和Kitayama從文化心理學的角度出發認為,幸福感由自我建構,其真正本質因文化而異。也就是說,該理論假設認為,不同的文化背景導致了幸福感的差異,當個體遵從社會規范行動時,就會產生幸福感,背離則會感到緊張不安。Kitayama等(1994)研究發現,在集體主義文化中,個體的幸福感與關系和諧、責任的完成和期望的實現有關;而在個體主義文化中,幸福感則受自豪和個人目標的達成等因素的影響較大。所以,文化常模模型主張文化決定行為的適當性,從而對主觀幸福感起著調節的作用。但是,該理論最大的一個問題就在于,忽視了同一文化中的各個成員之間心理體驗的不同,所以遭到了一些研究者的質疑。
2、目標調節模型
Oishi等研究者提出的目標調節模型,不僅考慮到不同的文化背景對于幸福感的影響,而且看到同一文化內部個體目標的不同所導致的幸福感差異。該理論的基本假設是,目標和價值取向決定人的幸福感,是人們獲得與維持幸福感的主要來源。在這里,目標被認為是一種重要的比較標準,文化影響目標的選擇,而目標的結構、實現的過程以及達成程度等都影響到個人的情感體驗。對于已被證實了的文化內的差異,有學者認為可以由跨文化心理學的兩個概念加以解釋:一是以自我為中心與以他人為中心的區別;二是嚴格文化與寬容文化的區別。
3、多維模型
Ruff的多維模型認為幸福感的心理機能應該包括自我接受、個人成長、生活目的、良好關系、情境控制、自主,這些需要得到滿足的程度與生活滿意感有關。Ruff等通過研究數據發現,個體在各年齡段總體幸福感水平大體相似,但這六個因素各自的平均水平隨發展而有變化。雖然在不同的生活空間中,“幸福生活”的標準與性質有差異,但是Buff強調對生活目的的追求以及與他人有良好關系的普遍意義,并認為對生活目的的追求以及與他人有良好關系是人的健康中最重要的特征。可以看到,多維模型探討的是一些決定個體主觀幸福感的共同因素,但是它沒有考慮到文化間的差異性,所以也只能對于主觀幸福感的文化變量進行部分的解釋。
4、自我決定模型
Ryan,Sheldon,Kasser和Deci提出幸福感的自我決定模型不僅考慮到了幸福感的文化普遍性,而且考慮到了各個文化中的特性。該模型認為人類有普遍的三個基礎性的心理需要,即自主需要、能力需要、關系需要,滿足三個因素是形成主觀幸福感的關鍵,而這三種需要的滿足在不同的人生階段和不同的文化中有不同的實現途徑和表達方式。相關的研究發現,內源性的目標追求(如個人成長、自主、他人的贊美、社交)可以給人們提供很大程度滿足感;相反的,外源性目標追求(如經濟成功、生理吸引力及社會聲望)與抑郁、焦慮、生理癥狀以及低自尊正相關,所以,Ryan等學者總結這些研究指出:增加人們的幸福感,必須重視個人成長、自主、良好的友誼和社會服務,不斷努力追求內源性目標。
事實上,人的主觀幸福感既是一種心理現象,也是一種心理過程。已有研究者試圖從多個因素綜合考慮產生主觀幸福感的過程。例如,Schimmack等人綜合了人格、文化與主觀幸福感的關系,提出了“調節一緩和模型”。研究者以兩個個人主義文化取向和三個集體主義文化取向的被試為研究對象,檢驗人格與文化的交互作用對于主觀幸福感的影響。研究結果發現,外傾性與神經質這兩個人格維度對于主觀幸福感情感成分的影響在各個文化中程度一致;情感成分對于生活滿意度的預測在個人主義文化取向國家中要比在集體主義文化取向國家中強;外傾性與神經質這兩個人格維度對于生活滿意度的影響很大程度上受情感成分的調節;同時,文化可緩和人格對主觀幸福感認知成分的影響。
二、影響主觀幸福的文化變量
國內外大量的相關研究,已經從多個方面分析了主觀幸福感存在跨文化差異的原因,按照Hofstede(1980,1983,1990,1991)提出的文化的四個重要維度:個人主義—集體主義、權力距離、男性氣質一女性氣質和不確定性規避,可以從這四個方面入手,分別探討不同的文化變量與主觀幸福感的關系。大多數心理學家的研究集中在個人主義一集體主義這一文化維度上:在個人主義文化中鼓勵個人獨立、自主、追求享樂;而集體主義文化鼓勵相互依賴,強調對他人的責任以及保持和諧的關系。具體的影響包括:
1、自尊與主觀幸福感
大量的研究表明,積極的自尊與生活滿意正相關。積極的自尊對幸福感的影響明顯,在個人主義文化中,自我、自尊要比在集體主義文化中更好地預測總體生活滿意程度。有學者認為存在這種文化差異的原因是因為自尊的需要是一個文化變量,積極自尊的需要不具有文化普遍性。個體主義文化中個體有自我提升的偏見,而集體主義文化中的個體有自我批評的傾向。
2、關系滿足與幸福感
在前述的自我決定理論和多維決定模型中,幸福感的層面包括與他人積極的友誼。Triandis等人研究表明,當內群體成員遭遇不愉快的事件時,集體主義取向的群體更可能提供社會支持,而個人主義的水平與從內群體獲得的社會支持有負相關。Diener等研究者已經通過簡明的項目反應量表研究證實,個人主義和集體主義文化中家庭滿意和生活滿意相關程度是相同的。
3、規范、父母期望與幸福感
Radlhakrishnan和Chan的研究發現:自我設計的目標在美國的生活評價中扮演一個核心角色,而父母目標則在印度起著重要的作用。也就是說,父母的期望在集體主義文化中要比在個人主義文化中扮演著更為核心的角色,對生活滿意具有更多的影響。此類證據有效地支持了目標調節模型。另外,Suh,Dinener等證實了集體主義文化中外在規范的重要性:在對39個國家大學生情緒體驗的頻率和生活滿意的關系評估后發現,在個人主義文化中,情緒體驗可以很準確地評估生活滿意度;但在集體主義文化中,規范則是生活滿意度的預測指標。
在個人主義一集體主義這個文化維度,相關的研究還包括自我概念、社會支持、價值觀等。此外,在文化的其它三個重要維度上也有相關研究,包括:Hofstede(1986)發現高不確定性規避的社會特征是個體高度焦慮、神經緊張,對人們的進取心、抱負和領導能力持悲觀的態度;低不確定性規避文化中的人們則敢于冒險,主觀幸福感水平高,對未來充滿信心,對工作條件樂觀,較少情緒化。Lcfcourt和Katz的研究表明,權力距離與主觀幸福感呈顯著的負相關。由此可以看到,對文化與主觀幸福感之間關系的研究還應從多個文化維度考察其相互作用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如Arrindell和Hatzichristou等人的研究就綜合考慮文化的多個維度的影響,研究發現當考慮了一國的富裕程度和人權狀況并控制了其它文化維度后,個人主義—集體主義這一維度和主觀幸福感的相關由顯著降至不顯著水平;若控制個人主義—集體主義和權力距離在內的其他文化維度,僅不確定性規避這一維度和一國的富裕程度就可預測主觀幸福感36%—54%的變異,此結果驗證了多維文化對主觀幸福感的復雜效應。
三、未來研究的方向
首先,由上述可以看到,在探討不同的文化變量與主觀幸福感的關系時,相關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個人主義一集體主義這一文化維度,而且只注重某單一文化維度對主觀幸福感的效應,忽視了四個維度存在的交互效應。另外,有學者按人的發展階段,從老年文化、成年文化、青年文化和兒童文化等不同的文化分類標準來進行研究,如:青年文化或兒童文化相對比較認同積極情緒的價值;而成人文化則相對認同消極情緒的價值。同時,也應考慮文化作為一個客觀的中介調節變量,對于更多的主觀因素如人格、壓力的應對等與主觀幸福感之間關系的影響。比如,已有研究表明,完美主義作為一種以力求高標準地完成任務,并伴隨批判性的自我評估傾向為核心特征的人格特質,與心理健康以及幸福感存在聯系。EdwardC.Chang(2008)對完美主義、壓力與心里幸福感之間的關系進行的研究證實:社會施加的完美主義與幸福感的六個維度都顯著負相關,但他人導向的完美主義與幸福感的六個維度都不相關,自我導向的完美主義只與幸福感中的生活目標、個人成長顯著正相關;同樣的,Frost,Heimberg等人的研究也表明,順應不良的完美主義與主觀幸福感與主觀幸福感顯著的負相關,順應良好的完美主義與主觀幸福感則存在正相關的關系。按照Frost(1993)對完美主義兩個維度的劃分,順應不良的完美主義包括:關注錯誤、父母批評、父母期待、懷疑行動、社會施加的完美主義,且考慮到不同的文化對于個體生活環境、父母的教養方式以及社會系統的影響。筆者認為,文化可能作為一個中介調節變量,調節不同的完美主義維度對主觀幸福感不同成分的影響。所以,未來有關文化與主觀幸福感的研究應該綜合文化的不同維度,同時也應考慮到文化可能的中介調節作用,從多角度、多層面進行探討。
最后,研究主觀幸福感的最終目標是把和諧與幸福帶給個人和社會,而這一目標正好符合中國現階段強調以人為本、構建和諧社會的發展要求。所以,如何應用對于文化與主觀幸福感的相關研究服務社會大眾,也應是當前一個重要課題。在國外,對于主觀幸福感的研究早已深入到國民經濟與公眾政策、大眾健康與教育、社會資源分配更高的層面,研究領域廣,關注程度高。而我國與西方等發達國家在社會文化、政治制度及經濟發展水平上存在差異,所以探討具有當代中國特色理論和指標體系,對于改善居民生活質量、提高身心健康水平以及建設和諧社會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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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郭怡(1986.1-)女,漢族,武漢大學哲學學院基礎心理學研究生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