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 哈姆雷特;女性;失語癥;解讀
〔中圖分類號〕 G633.3〔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0463(2010)04(B)—0062—02
女性失語癥是女性主義理論體系的一大前提。失語癥在醫學上是指因大腦左部受傷而造成的言語功能障礙。這里所說的女性失語癥,當然不是指婦女因有這種生理損傷而喪失了說話的能力,而是指婦女在心理上受到損傷而導致其言語功能障礙。在男權社會里,女性寫作雖然出現了繁榮景象,但是這并沒有改變女性失語癥的現象,因為男性文本中性別歧視肆意泛濫,菲勒斯批評和商業炒作對女性文本的歪曲和消解無處不在。文學作品中的女性失語屢見不鮮,如《簡·愛》中的伯莎·梅森(Bertha Mason),《哈姆雷特》中的葛楚德(Gertrude)、奧菲利亞 (Ophelia)等。在當今文學領域,女性失語癥并未終結。為了消除女性失語癥,把敘事學和性別因素結合起來的從對話性的角度鍥入的女性文學,探討了女性小說文本敘事話語的前提、理論基礎和具體表現,提倡女性小說文本敘事話語的對話性這種寫作策略。女性小說文本敘事話語的對話性是女性文學與敘事話語的契合,它為建構女性話語提供了一種切實可行的途徑、方法,為女性寫作開拓了一個新的空間;它是一種策略化的本質描述、一種具體的方法,而不是絕對化、普遍化的本質規定;它的直接目的是消除女性失語癥、建構女性話語,最終目的是觀照現實、改造現存的社會。我們的價值立場是不具有強權性的女性人文主義價值立場,它瓦解、顛覆的是男權制度、男權話語,而不是具體的個體男人。
在莎士比亞四大悲劇之一的《哈姆雷特》中,男性都習慣于高談闊論、慷慨激昂,在《哈姆雷特》第一幕第二景中有一段哈姆雷特的獨白:
啊,我愿這太、太堅固的肉體消溶分解成露水!或是上天不曾定那教規禁止自殺!啊,上帝啊,上帝呀!這世界上的事情,由我看來何以如此的厭倦、陳舊、淡泊、無益!一切卑鄙!簡直是一座蔓草未芟的花園,到處是蓬蒿荊棘。居然弄到這個地步!死了才兩個月!不,還不到兩個月!那樣賢明的一位國王,比起現在這個,恰似太陽神和羊怪之比;他又那樣愛我的母親,甚至不準天風太重地吹上她的臉。天呀地呀!我一定要回憶嗎?唉,她當初一心一意地依傍著他,好像是食物越放在眼前食欲越增進似的;然而,在一個月內,我別想這件事了吧!脆弱,你的名字叫做女人!不過一個月!她送我父親的尸首入葬的時候,哭得像個淚人兒,她那天穿的鞋子現在還沒有舊,何以她,竟至于——上帝呀!一只沒有理性的畜生也要哀傷得久些——她竟嫁給了我的叔父,他是我父親的兄弟,但是毫不和我父親相像,如我之不與赫拉克勒斯相像一般。才一月之內,虛偽的眼淚沒有在她哭痛的眼上留下紅痕, 居然改嫁。啊,好奸狠的速度,好敏捷地奔赴亂倫的席上!這不是好事,也不能發生好結果,但是我只好傷心,因為我一定要沉默!
這段獨白是劇中的一個經典,是哈姆雷特對自己的母親葛楚德——當朝的丹麥王后的一種謾罵和憤恨,他在自己的意志與體系內對母親作出了評價,他已完全將母親置于“被說”的境地了,也就是從自己的角度強行地判斷母親的行為和心思。在這里,男權主義被表現得淋漓盡致,正是由于男性總處于“說”的境地,女性才在男權中心體系下是從屬的、被動的,她們不能得到和男性一樣指使的、主動的地位,其話語也是不自主、不主動的,甚至是完全失語的。在整個劇中,王后葛楚德既不能在哈姆雷特面前為自己作任何辯護,似乎只能接受他全部的責難;同時,對丹麥王克勞迪斯(Claudius)的所作所為也不能發表自己的意見,她不能說什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陰險毒辣的國王一步一步地陷害哈姆雷特。在這段獨白中,哈姆雷特把她描畫成一個丑陋的王后:丈夫死后急不可待地和小叔子成婚。在對峙中,哈姆雷特不顧王后母親的尊嚴,直接痛斥她,責罵的言語如疾風驟雨。對于這一切,葛楚德卻無話可說。如果說葛楚德仍舊表現了自己的某種感受,那就是她對哈姆雷特的愛,這種愛也只能是在兒子決斗的時候為他擦擦汗。
而劇中另一個主要角色奧菲利亞(Ophelia),也就是哈姆雷特的情人,在第一幕第三場時她的父親普婁尼阿斯(Polonius)就對她進行了一些教導和訓示,她只是乖巧地說了聲:“父親,我聽話就是了?!眾W菲利亞從這里開始一直到最后都是一個只能“被說”而不能“說”的人,她不能訴說自己的看法,不能像哈姆雷特一樣,甚至不能像克勞迪斯一樣表達自己的思想。奧菲利亞所說的最多的臺詞一是描述哈姆雷特瘋瘋癲癲找到自己的情形,一是看戲時感嘆哈姆雷特巨大的改變。如果說有她的感受,這感受似乎和普通的丹麥人對王子的感受沒有太多的不同,因為奧菲利亞并沒有主動地、有見地表達自己的感受,她的感受都只不過是受到其他男性,如她的父親、兄長以及情人哈姆雷特的教導之下的一種間接地對他們的話語的轉述而已。在父親嘴里,她是一個天真甚至有那么點輕薄的少女,完全不懂世事,容易上當;哥哥教訓她時說她是個幼稚可笑的孩子,但在眾人面前哀悼她時卻把她贊美得虛幻無比;在哈姆雷特的嘴里,一會兒她是個高高在上、純潔的月亮女神,一會兒她又是一個和那些輕浮的姑娘沒有兩樣的女孩子。
而《哈姆雷特》中的男性不管是在對白還是在對話,都是在主動地“說”。哈姆雷特時而果敢,時而猶豫,他憤激地譴責母親,甚至當面指責母親,可是我們依然感到他對母親的愛超過恨。克勞迪斯時而冠冕堂皇,時而陰險狠毒,但是他有時也對自己所犯的罪過感到羞恥。普婁尼阿斯大談簡潔的必要,自己卻嘮叨不停,他口里說得頭頭是道,做起事來卻像個老糊涂。男性不管是國王還是大臣都高高在上,都可以有見地、有思想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表達對他人、對人生的看法,他們時而高談闊論,時而慷慨激昂。女性的形象完全成了陪襯,她們不能表達自己,沒有人傾聽她們的話,因此,她們說不出自己的觀點。在此基礎上,“她們”漸漸失去了自己的觀點,被“他們”所左右。
??碌摹霸捳Z是權力關系的關鍵”的觀點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們話語與權力的關系,即權力的關鍵就表現在話語上?!豆防滋亍分械呐允дZ恰當地說明了劇中女性失去權力或至少是沒有處在權力的關鍵之處的事實。女性主義所提出的“主流話語是屬于男性的”也是對女性失語的一種直接而簡潔的詮釋,它更加明了地揭示了女性在話語過程中的從屬地位和非主流性的事實?!豆防滋亍分幸痪湫涯慷鸷车脑挕按嗳醢?,你的名字就叫女人!”經久不衰,自從它“問世”以來就被無數的人朗誦。這句永駐活力的話恰是理解劇中女性地位的一個關鍵。這句響亮而持久的獨白“脆弱啊,你的名字就叫女人!”成為這部劇中女性失語的一個典型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