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盟地區治理的基礎與動因

摘要：隨著國際形勢的發展和跨國問題的突出，東盟國家必須克服分散性和各自為戰的集體行動困境，合作治理地區發展所面對的公共問題，這樣才能在新的形勢下發揮應有的作用。為此，東盟國家必須努力獲得和鞏固地區治理的基礎以及塑造和拓展更大的共有利益，使東盟能夠獲得持續的發展動力。

關鍵詞：東盟地區治理；基礎；動因

中圖分類號：D81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10)08－0153－06

東南亞地區是一個多姿多彩和錯綜復雜為一體的獨特地區，猶如散落在南洋上的珍珠。“無論從東南亞整體來說，還是從單個的東南亞國家來說，這一地區被地緣政治學家稱為‘破碎地帶’都是十分恰當的”。但是，東南亞地區不但沒有出現國際社會所擔憂的“叛亂地區”，而且東盟的成立和發展使該地區持續了40多年的和平和發展，成為極具活力和充滿希望的地區。筆者以為，東盟國家之所以能夠從一個分散、支離破碎的地區，走向一個統一的經濟共同體，就在于東盟國家能夠克服分散性和集體行動困境，合作治理地區發展所面對的問題。因此，如何獲得和鞏固地區治理的基礎以及塑造和拓展更大的共有利益，成為東盟能否獲得持續發展動力的關鍵所在。

一、東盟地區治理的提出

以往對東盟的研究。主要是運用地區主義、功能主義、新功能主義等來解釋和說明東盟成立的成因和發展的現狀，或者從新自由制度主義和建構主義的角度來描述東盟合作的一體化程度和存在的問題。一些學者更是以均勢原理來斷定東盟逃避不了對大國的依賴。或以制度水準判定東盟不過是虛張聲勢的集體\"Vl號”，或者以相互依賴的程度認定這個組織是缺乏實質性內容、前途悲觀的論壇。例如，一些東盟的學者通過考查東盟區內貿易發展情況，得知即使東盟實施了特惠貿易安排，但是區內貿易增加卻沒有明顯的改善，并據此認為，東盟的經濟合作是失敗的，而政治合作則比較成功。這似乎已經是達成的共識。顯然，這些研究主要都是以歐盟為藍本，側重研究東盟的發展程度上，而缺乏對其發展進程的研究。這樣對于完全不同于西方的發展模式和獨特性的東盟而言。顯然不能反映東盟合作的實際。

治理理論的興起和發展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從治理理論的視角和方法出發，可以發現東盟地區發展過程，其實就是一種治理模式創新活動的過程，是東盟各國都希望能夠實現地區有效治理的過程。1995年全球治理委員會發表了研究報告認為：治理是各種公共的或私人的個人和機構管理其共同事務的諸多方式的總和。它是使相互沖突的或不同的利益得以調和并且采取聯合行動的持續的過程。這既包括有權迫使人民服從的正式制度和規則，也包括各種人們同意或以為符合其利益的非正式的制度安排。就東盟地區治理而言。其實就是東盟地區內各行為體通過創建正式或非正式的公共機構、形成公共權威、制定管理規則，以維持地區秩序，滿足和增進地區共同利益所開展的活動或過程。其目的就是使相互沖突或不同利益得以調和，并且采取集體行動以應對共同問題。因此，從治理的視角出發，對東盟地區合作進行探討，不僅有助于理解東盟合作組織成立和發展趨勢，而且是東盟基于新形勢壓力下的迫切要求。從這一視角來進行分析，其可取之處在于。

第一，東盟本身的復雜性和獨特性，需要從新的視角來分析這一新的事物。東盟國家組織既不同聯邦、邦聯，也不同于具有超國家組織特征的歐盟。在一定意義上，“東盟仍然主要是一個框架。通過這個框架成員國尋求國家利益”。因此，僅僅借助傳統的政府間主義、邦聯主義或超國家主義理論都不能作出合理的解釋。東盟地區的復雜性和獨特性需要打破學科間的界限，實現理論的整合，而治理理論的提出正是這種整合的結果。

第二，治理理論的運用。超越了國家權力治理中心論。自17世紀威斯特伐利亞體系以來，國家一直是國際治理的中心實體。國際政治的主要特征是通過極端的威懾手段以及軍事力量來確定國際價值的決策過程。隨著全球化和國家間相互依賴的發展，國家權威的衰弱和邊界的可滲透性，模糊了國內政策與國際政策間的界限。國家問出現了需要共同治理的事物。這些變化促使了地區政治、全球政治也在發生變化。這與治理理論所強調的是一種非暴力、非統治的治理機制，而不是強迫和壓制的指向是一致的。

第三，東盟國家應對新的公共問題的挑戰，需要有新的視野。在國際關系領域，公共問題則是指超越了單個國家管轄權以外的共同問題，既包括公害問題，如生態危機、環境污染、人口爆炸、恐怖活動以及全球性饑餓等。也包括關系到各國穩定和發展的公益問題，如國際和平的維持、福利水平的提高、國際金融的穩定、跨國資本的管理以及地區性安全和發展等問題。這些公共問題的特性決定了“沒有一個國家，或者—個國家集團，能夠有效地解決這些問題，即使它們很有實力。”

二、東盟地區治理的基礎

(一)觀念基礎

“治理”所帶來的是這樣的一個“治理社會”：“世界各國的政府并不完全壟斷一切合法的權力，承擔維持秩序，調節經濟與協調社會發展職能的，既有政府組織。也有非政府組織、跨國公司、私人企業、利益集團和社會運動等其他的主體。它們一起構成國家的和國際的某種政治、經濟和社會調節形式；這些主體相互依存，以共同的價值觀為指導，以達成共同立場為目標進行協商和談判。通過合作的形式來解決各個層次的沖突問題”地區治理的理念不僅包含著與全球治理相一致的普世價值。而且同樣體現了行為體的某種地區認同以及對本地區內所要達到的理想目標，它為行為體提供了價值方向、目標和政治行為的基本原則。其共享價值觀的形成可以使行為體樹立“命運共同體”意識，從而對內產生包容，對外共同抵御挑戰的雙向作用。對東盟地區治理來說。

1.通過合作謀求地區共同利益是東盟治理的基本價值取向。早期東盟地區合作夭折的事實表明，地區主義如果是建立在一個相互沖突和相互排斥的基礎上，只會給東盟各國帶來“爾虞我詐”不斷沖突的惡性循環。要把散落的珍珠緊密地串聯起來，以“和合”共生為基本內容的價值理念是東盟國家聯合自強所必須的。東盟的發展歷程也強烈的暗示著：東盟國家之所以能夠在經濟合作成效不大的基礎上，仍然繼續維護著這個組織，其必然和政治安全和外交效用有關。事實上，“東盟正是被東盟國家看成既是一種獲取好處(實質性或其他的)的工具，又是一個取得好處、利益和源泉。關鍵在于這些好處和利益的相互依存性，即：它們只有在東盟(或至少是一個類似的地區組織)存在并具有其成員國資格這兩個條件之下才能產生。”因此，只要東盟成員國認識到，相互合作將極大地增強它們各自的政治生產能力和潛在的好處與利益，東盟的延續就不是問題。

2.東盟地區治理的觀念基礎來源于東盟意識的增強。所謂“東盟意識”，就是在東盟形成和發展過程中，逐漸培育起來的一種區域主義意識，是在地區合作運動發展中形成的一種區域合作的共同意識。它要求以維護本地區各成員共同利益為宗旨。并在不斷協商和合作過程中形成的一種同甘共苦的融洽氣氛，它反映了成員國注重團結一致和求同存異的精神，其特點就是整體性、獨立性、融洽性和開放性。概括起來，東盟意識具有以下幾個基本的特征：第一，東盟意識作為一種獨立身份的地區意識，強調的地區整體利益的至高原則。第二，東盟意識作為一種文化意識形態，強調協調性和一致性的統一，以及非正式性和非對抗性的精神。東盟意識的文化意識特征集中體現在東盟方式上。即強調組織方式的非正式性、非對抗性和協商一致的精神。這是東盟特有的組織形式和決策方式，是東盟得以維持和發展的一個重要基礎。第三。東盟意識是一種開放意識，體現了組織成員國之間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的東盟精神，這個精神也是確保東盟活力的重要保障。

3.東盟地區治理的觀念基礎來源于東盟地區認同的增強。相對地區意識強調共同體對其內在自我身份的認知(包括共同的文化、歷史和傳統的習慣等)或自我覺醒而言，地區認同是一個更為復雜的概念。溫特認為，集體認同是指行為體與體系政治文化的認同和將一般化的他者作為對自身理解的一部分的認同，以及將自己作為一個團體或“群我”一部分的意識。“集體認同的形成能夠緩解國家之間的安全困境，同規范一樣，集體認同能夠建構并且重新定義國家利益，推動國家利益超越權力政治的邏輯”。民族國家認同和地區認同是集體認同的形式之一。民族國家認同是地區認同的基礎，地區認同是民族國家認同在地區認同上的自然延伸。地區認同是介于民族國家認同和全球認同之間的，是地區主義興起以后較為新型的認同形式。地區認同作為集體認同的一種。其基本含義就是指若干地理上接近并相互依存的國家在觀念上與本地區其他國家的認同以及將自身視為地區整體的一部分的意識，是地區范圍內國家之間合作、聯合的思想、政策和運動。

(二)合法性基礎

合法性是一個政治系統存在、持續、穩定和發展的基礎與前提。治理作為一種政治管理過程，也像政府統治一樣需要權威和權力，其目的也是為了維持正常的社會秩序。因此，治理同樣涉及到權力轉化和運用的合法性問題。治理的合法性就是指行為體通過一定的規則制度對公共事物進行管理所需要的社會秩序和權威被自覺認可和服從的性質和狀態，治理的合法性越大，善治的程度就越高。

東盟自1967年建立以來，經歷了東南亞區域戰略環境的各種轉變，形成了自身獨具特色的組織機構，在管理主要國家以及在東南亞地區創造一種穩定的區域秩序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東盟是一個特殊的組織，“不能通過注重權力分配的現實主義思維以及新自由主義的規則來理解。”“正如大多數研究東盟的學者所同意的，通過組織的途徑進行區域化一直是通過社會化來促進成員國之間的相互合作行為，而不是通過制裁來制約成員國的不合作行為。”總體來看，東盟經濟合作治理的合法性主要來源于。

首先，合法性的觀念基礎。觀念何以成為合法性的基礎呢?在國際關系理論中，建構主義認為，國際體系結構不是物質能力的分配，而是觀念的分配，經過觀念分配形成的共有知識、共有文化和共有觀念對國際政治具有更重要的意義。馬克斯·韋伯認為，“物質的和概念上的利益直接支配著人們的行為。然而常常是由觀念所形成的‘世界鏡像’像扳道工一樣決定著受利益動力驅動的行動運行的軌道”。羅伯特·吉爾平認為，在國際關系中，強調統治的合法性基礎之一是“所居的支配地位可望在意識形態、宗教或者別人的方面得到與其有共同價值觀念的一系列國家的支持”。

東盟國家之所以能夠像散落的珍珠串聯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也是由于東盟具有一個共同的因果信念：追求地區國家間的承認需要國家間關系的和解，并將這種關系用制度穩定下來；而追求國際地位的提高和應對國際形勢的挑戰單靠自身是非常困難的，需要聯合起來，借助整體的力量來完成。在這里，共同的因果信念成為促進地區合作的重要基礎。

其次，合法性的利益基礎。東盟地區治理合法性的獲得和穩定發展，必須能夠通過治理促進成員國的國家利益，增強地區認同，否則，其合法性只會因利益的削弱而遭到侵蝕，最終反而成為合法性喪失的緣由。國家利益之所以能成為權力合法性的基礎，就在于在國際社會中，國家利益是國家行為的出發點和動因。一個政治系統如果能夠滿足成員國或國際社會的普遍利益，自然會得到這些國家的支持。因而在合法性問題上，他們認為只要合作能夠有效地完成其預定的目標并為民眾帶來切實的利益。民眾自然會支持合作的政策與決定并向地區轉移效忠。因而，就東盟而盲，就需要通過滿足社會公眾的公共需要或公共利益以贏得社會公眾的信任與支持。促進成員國積極參與到地區合作治理的進程中。否則就會喪失其前進的動力而止步不前。

最后，合法性的民主基礎。“民主作為一種政治價值已得到普遍的承認。實現民主已成為世界性的潮流。”它是公共權力合法性的重要而堅實的基礎。民主對平等權的肯定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相互尊重對方的自主權：另一方面也肯定了平等協商的正當性而否認了強制性的正當性。在東盟的權力結構中，東盟權力合法性的來源是來自成員國政府間的協議所讓渡的部分權力，東盟自身不是一個等級制的組織，也不是民族國家行為體的簡單組合，其機構的運行存在著權力依賴關系，即致力集體行動時必須依靠其各行為體的共同參與。因此東盟地區秩序的建立、維持和變遷，國際事務的處理以及國際沖突和矛盾的解決。需要一種通過共同參與的治理方式形成國際機制和國際管理體制。因而，權力的合法性其實又轉化為權力運行是否遵循了成員間所達成的規則、規范和決策程序等國際制度的約定。

綜上所述，東盟地區治理的合法性程度涉及到觀念、利益和民主三者的關系問題，真正有效的合法性往往是這些合法性基礎相互結合的結果。利益是根本，是權力運行的基礎，也是觀念所要反映的落腳點，任何一個國家在國際社會中的目的都是為了更好地實現國家利益。充足的合法性需要觀念基礎、利益基礎和民主基礎的和諧一致和相互補充，合法性越充足，則治理的有效性就越強。

(三)有效性基礎

有效性的基本含義是效力，強調通過采取某種措施所產生的積極影響。在政治學領域。有效性是個非常重要的概念。美國著名的政治社會學家利普賽特曾指出，執政有效性是指“世界的政績，即該制度在大多數人民及勢力集團的大商業或軍隊眼中能滿足政府基本功能的程度。”弗里德里奇認為，有效性是指一種成就偏好。指政治權力主體取得的成就如戰爭的勝利、國家的繁榮、社會的安定和秩序等。對治理而言，它的有效性主要是指人們對治理預期的功能在多大程度上得到了發揮，以及治理在多大程度上實現了預期的目標。而治理的績效，集中體現為國際機制的有效性。

因而，對地區治理的有效性的考察實際上就轉化為對地區治理機制和運行是否以及在多大程度上發揮了預期功能的評估。按照奧蘭·楊的解釋，國際機制的有效性是可以從其能否成功地執行。得到服從并繼續維持的角度來加以衡量的。澎弛區治理機制的有效性主要體現為以下幾個方面功能的發揮情況。

(1)促進地區公共利益的作用。面對共同利益的增多，當它們意識到單獨行動將導致集體損失或無法獲得共同利益時，它們就會去創建各種制度安排。體制就是由追逐自我利益的行為體創建的、用以解決或至少是改善集體行動問題(例如安全困境、貿易戰、公用地悲劇等)。基歐漢認為，國際機制的重要性體現在：一方面，國際機制可以向成員國提供可靠的信息和信息交流的渠道，解決信息不確定性的缺點，從而降低了交易的成本；另一方面，國際機制的存在，減少了國際沖突的危險，促使各行為體通過協調行動來尋求減少利益的沖突和危險。所以。通過創建國際機制可以提供更為完善的信息。其優勢在于可以使其他行為者的合作行為更可預期，使得承諾更為可信并促進互惠合作，增進和維護公共利益。

(2)規范作用。地區治理的規范功能體現為權威對地區成員的行為所施加的影響。地區治理的權威來源于兩個方面：“一是制度性權威，它是主權國家讓渡的部分主權，授予一個超國家共同體來行使，在已經作出的地區性安排的地區，或多或少都具有一定的制度性權威；二是契約性權威，是地區成員基于對共同價值的確認和追求而彼此之間所達成的協議和簽訂的條約，是權利和責任的綜合而形成的權威。”盡管“國際制度是無政府社會中的制度，是權力分散狀態下的規則。所以不可能具有像國內社會的法律那樣的強制性”。但是，遵守國際制度的國家會擁有良好的聲譽和廣泛的合作伙伴。違反國際制度的國家則會遭到國際社會成員的同聲譴責甚至報復。在實踐中，治理的規范作用體現為：地區各行為體一方面接受體制的規范，另一方面又根據自身的利益要求而不斷地改變和重建規范。地區治理的規范就這樣既規范自身行為時，也起到規范制約對方，最終使地區各行為體之間構成一個動態的平衡。

(3)協調作用。地區治理的協調有兩層含義：一是協調地區內各成員的利益要求和各行為體的利益表達。為多元的主體間在地區政策的制定和利益整合過程中的討價還價建立一個平臺，它體現治理過程的非強制性和協商對話的特征。二是地區間關系的協調，是某一地區通過治理機制協調與其他地區組織或國家的關系。其主要目的在地區內協調各成員的利益需求，縮小政策差別等障礙，使各成員的政策和行為趨于一致。例如，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后，東盟成員國的經濟均受到嚴重的影響，為此，各國都把主要精力放在“自掃門前雪”上，導致東盟成員國間的團結和合作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擾。在這“十字路口”，經過印尼、新加坡等國的積極協調，1998年12月東盟第六次首腦會議通過了《河內宣言》，再次肯定了“相互尊重、互不干涉內政、意見一致、對話和協調等基本原則”，使東盟成員國間分歧得以協調，鞏固了內部的團結。同時，東盟在發展地區主義的過程中，一個重要的特點就是與周邊大國和地區保持密切的聯系，不斷同美國、日本、中國、俄羅斯和歐盟等國家和地區建立和保持友好關系。同時在重大問題上能用一個聲音說話，以維護東盟各國的利益，爭取把東盟建成“一個不受外部強國任何方式干涉的和平、自由和中立的地區。”毫無疑問，東盟通過集體行動在與地區外國家和地區進行協調時，獲得了單個國家無法獲得的收益。

(4)化解沖突的作用。由于地區成員在經濟發展水平、產業結構、國民凝聚力、國內穩定以及政治經濟政策等方面存在差異性，各國的利益需求和戰略目標都存在不一致，因此，在地區主義的發展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引起各種利益矛盾和沖突。治理對于矛盾和沖突的解決是通過創建一種機制，即解決爭端機制來消除和裁決各種糾紛、爭端和沖突。“其治理過程肯定了在涉及集體行動的各個社會公共機構之間存在著權力相互依賴，為了達到預期目標，各個主體和各種組織之間必須交換資源、談判共同的目標，各種不同的利益沖突在這一過程中得到基本的平衡和控制。”

綜上所述，以上有關東盟經濟合作治理的觀念基礎、合法性基礎和有效性基礎，并不是相互脫離或矛盾的，而是相互促進、緊密相連的，共同構成了推進東盟地區治理的作用空間。觀念基礎是合法性和有效性的戰略價值理念，支撐著東盟地區治理發展動力，也是治理合法性和有效性的重要價值基礎。而合法性是有效性的前提和保證，是地區治理維持持久生命力的基礎。沒有合法性的有效性只能依賴于暴力手段，損害合法性的有效性是不可能長久的。觀念基礎和合法性基礎最終需要反映到有效基礎上，治理有效性的發揮不僅可以增強價值觀念，也可以維持和獲得充足的合法性。如果觀念基礎、合法性基礎和有效基礎三者之間相互脫離或三者基礎作用的喪失，則導致的結果就是治理危機的產生。因而，東盟地區治理的基礎和地區治理的績效之間存在明確的正相關的關系(如圖1)，即治理基礎越充分，則治理的績效則越強，而治理危機也相應得到克服。

從以上三者之間的關系可以看到，要提高東盟經濟合作治理的績效，需要對東盟地區治理的基礎條件進行不斷的充實和完善，才能避免治理危機的出現和擴展。

三、東盟地區治理的動因

參與到地區化的合作進程，是因為國家間的互動建構了共有的利益，這是東盟得以存在和持續的內在動力。換句話說，東盟能否促進各成員國的國家利益是這個組織能否存在和發展的根本，也是克服集體行動，參與地區治理的動力源。以歐盟為例，二次大戰后形成的兩個超級大國主導的兩極對峙世界格局和對未來歐洲安全的考慮，無疑是西歐在20世紀50年代初走上經濟政治聯合道路的主要外部推動，但是西歐各國超越民族國家范圍的共同利益的產生以及確保這些共同利益實現的聯合動因的出現是“統一歐洲”觀念走向現實的內在動力。

“共有利益”強調的是兩者或兩者以上利益相重疊的部分或交叉部分，即它們之間的關聯性或關聯程度。它所體現的是一種非“零和”性，非排他性，而是共贏或多贏的理念，因此它是一種與“自私利益”或“消極利益”相對的“積極利益”。“共有利益”的增多，意味著國家間合作的面越大，合作的意愿越強烈，維護地區和平與穩定的動力就越大，這既是東盟國家參與地區治理的動力。也是東盟地區治理的根本目的所在。因此，“共有利益”的建構與東盟地區治理是相輔相成的，互相促進的關系。

在東南亞，東盟地區主義發展過程中所形成的“東盟方式”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逐漸深入人心，這種認同的建構過程，既依靠國家間關系的常規原則，也依靠本地區盛行的社會化和決策過程中的傳統的和特殊文化的模式。自東盟成立以來，東盟就利用成員國本土的社會、文化和政治傳統，借鑒、適應和重新界定與外部世界合作的原則與實踐。東盟成員國通過規范的發展以及東盟認同的建構，克服它們的安全困境并建立一個安全共同體，從而使得它們的利益成為可以建構的。總體而言，東盟的成立對東盟成員國利益的建構、維護和促進主要體現為：

第一，東盟的成立為地區內國家間的互動提供了平等合作的關系架構。成為東盟成員國資格意味著彼此間對國家主權的尊重、不干涉內政、平等協商以及和平處理各種爭端等，這對于在民族主義依然很強烈的地區間開展合作具有重要的作用。盡管不同的國家從中所獲得的戰略價值并不完全—致。但是，無論是從地緣政治的角度，還是從現實的需要，東盟成員國都認識到東盟的價值。對于地區內的弱小國家來講，東盟框架同樣具有顯著的價值。新加坡敏銳地意識到它“作為馬來海洋中一個華人島國”的脆弱性。1962年拉赫曼就曾警告新加坡“同馬來西亞完全斷絕關系可能意味著戰爭與流血。對人民來說后果不堪設想”。新加坡通過加入東盟而被接納為東南亞一個組成部分。就可以通過在相互利益問題上能夠影響其他有相同觀點的國家而發揮更大的政治作用，避免受到潛在外部威脅。

第二，東盟架構為東盟成員國提供了更加有序的地區秩序和穩定的周邊環境。東盟國家大都遭到過殖民的統治。為了擺脫殖民國家的控制以及國內的各種斗爭沖突，東盟各國的統治合法性一直受到極大的挑戰。東盟成立前的各國間的對抗不僅惡化了地區的緊張局勢，更使經濟發展的戰略目標成為泡影。因此，對東盟成員國來講，經濟發展看是本地區實現政治穩定的主要手段，也是挫敗顛覆的重要舉措。東盟的成立為成員國解決國內問題創造了較為有利的外部環境，以及提供了國家間互動的平臺。東盟的成立本身在政治上無疑是一個里程碑，它標志著馬來西亞和印度尼西亞之間對抗的終結，并促進了兩國關系的正常化。可以說，在一個以民族、文化和宗教多樣化的地區，東盟顯然成為解決地區政治問題的有用工具。

第三，東盟國家間的團結互助不僅增強了民族自信心，而且提升在國際上的地位。東盟使成員國不再感到在國際社會中孤立無援，而不得不依附一個大國的尷尬處境。維護了其在國際上主體而不是客體的地位以及充分參與地區和國際事物的權利。在實踐中，東盟通過“集體行動”的方式處理與大國或較強國家的關系以及共同面對外來挑戰就是其發揮作用的具體體現。D.克勞恩就強調指出，“東盟成員國國際政策的重要連續性動機是渴望減少對外部大國的依賴程度。特別是產生于經濟關系的依賴程度”。對東盟成員國而言，東盟基本上是其成員國力圖擺脫依附地位的集體工具。從某種程度上講，東盟一些弱小國家。其成員國資格是它們得到國際上或地區大國承認和接受的憑證。東盟日益成為東盟成員國參與地區合作，以及與其它地區組織開展合作和交往的重要媒介。

總之，“共有利益”可以是多種多樣的，如經濟利益、政治利益、安全利益、文化利益、社會利益等，從時間上也可以分為長遠利益、中期利益與近期利益。從生成秩序上看，它既包括原生的，又包括相互建構的。特別是在全球化迅猛發展的背景下，相互建構的重要性和關聯性越來越突出…(如圖2)，隨著共有利益(N)的增多，重疊部分的利益面就越大，則地區秩序就越穩定，合作的意愿就會越強烈，反之，則會出現失衡，秩序不穩定的狀態。為此，維持地區合作的發展進程，保持地區秩序的穩定發展，關鍵是如何有效地建構、增進和拓展“共有利益”。

四、結 語

東南亞是一個差異性、多樣性都十分突出的地區。由于各國存在極大的差異性，對國家利益的界定也就大不一樣。要從一個分散性的、支離破碎的地區，走向一個合作和集體行動的共同體，因而要調和這些競爭性的民族主義進而實行集體行動就成為東盟存在和發展的關鍵。因此，獲得和鞏固東盟地區治理的基礎以及塑造共同利益和共有觀念是東盟地區主義發展的動力。隨著地區化進程的發展，東盟國家已經開始認識到：“對抗型”民族主義并不是實現國家利益的唯一方式，“合作型”的民族主義不僅可以緩解民族主義所關注的沖突問題，而且國家間的良性互動可以有助于培育地區認同，塑造更多的共同利益。東盟的實踐進一步表明，地區治理的有效開展不僅可以最大限度地緩解和化解成員國問利益和理念的沖突、維護和促進地區的和平和穩定，而且可以提高成員國的地區影響力和國際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