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價值與正義淺析

摘要：價值是一種關系性存在，價值主體(人)是價值的核心和歸宿，價值的生成過程是價值主體、價值客體、社會交互作用的過程。公共價值一方面意指“公共性”，即公有性、共創性、共享性、共同性等屬性。指向公共事物、公共行為、公共生活領域；另一個更為重要的方面，公共價值的“公共性”是基于主體內在尺度的共同性，指向公正與公平，正義是公共價值的實質和柱心，人本身是其終極歸旨，必須加強對公共權力的監督和約束，在公共價值的生成和實現中追求正義。

關鍵詞：公共價值：正義；公共權力

中圖分類號：C912 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10)09-0045-03

現當代中國社會開放、進步和充滿生機的一個重要而顯著的表征，是人們在價值選擇和價值評價過程中呈現出的差異性和多樣性，人們的價值觀念多元化趨勢日益顯著。然而，社會作為有機系統內在地蘊含著“多”(價值多元化)和，一”(共同的、普適的、公共的價值)之張力，在“多”愈益彰顯之時，亦是“一”應大力夯實之際。筆者認為，正義(公正)是’多”與‘一”張力結構中重要中介和橋梁，這一結構包括正義與“多，及正義與“一，兩種關系。本文僅對正義與“一”之間的關系進行梳理，以求教于時賢學俊。本文首先在概念層面上對公共價值進行剖析，闡述和分析公共價值的“公共性，，即公共價值總是指向公共事物、公共行為、公共生活領蠕，著重闡明公共價值的“公共性”是基于主體內在尺度的共同性，指向公正與公平；其后對正義概念及理論進行了簡要分析；接著指出正義是公共價值的實質和核心，人本身是其終橙歸旨；本文最后并提出在公共價值的生成和實現中，要實現社會正義、成就公共價值的根本屬性(屬人的價值屬性)，就必須加強對公共權力運用的監督和約束。

一、“公共價值”的本質特性在子其“價值”維度而不是其“公共性”維度

“公共價值”這一概念近年來逐漸進入了人們討論的范圍，它與“社會價值”、“普適價值”、“公共倫理”、“公德”等概念既相近又有區別。學界對“公共價值”的內涵、本質尚無定論，主要有以下四種界定：其一，將公共價值規定為共同所有的價值；其二，將公共價值規定力公共部門創造的，滿足公眾需要的價值；其三，將公共價值規定為公共秩序、集體行動邏輯或某些促進社會合作的共同觀念；其四，將公共價值規定為公共性價值，’姓些界定和理解，基本上屬于，公共的價值”式詮釋，把重點和核心放在“公共”的闡釋上。把公共生活的尺度作為公共價值的核心屬性，即把“公共性”作為“公共價值”的本質屬性。

公共性觀念來自政治哲學中的公共領域理論和公共性理論，經濟學中的公共物品理論，公共行政學中的公共權力、公共服務理論等，所謂公共性，在這些理論中，一般指事物和場域以及人的行為、觀念所具有的公有性、共創性、共享性、共同性等屬性，主要意指非私人性、非排他性、非差異性等。

筆者認為，將公共價值的本質屑性概括和歸結為“公共性”，還是一種表層次性的理解，這種理解顯然無法昭示，公共價值”深層性本質特征。亦無法與“社會價值”、，共同價值”、“普適價值”、”公德”等概念相區分開來。當然。“公共性”是“公共價值”的題中應有之義。公共價值必然關涉和意指共有性、共創性、共享性和共同性等屬性。公共價值與其他價值類型的區別亦在于公共價值指向公共事物、公共行動、公共生活領域，公共價值的實現也離不開公共權力，在一定意義上說，公共價值就是指具有共有性、共享性、共刨性的客體滿足主體的需要、欲望和目的的效用屬性，是人們對這種共同性的意識及表達形式，是人們對于公共事物、公共行動、公共生活的評價、選擇和改造的尺度。但是具有共有性、共享性、共創性的事物也與*社會價值”、”共同價值”、“普適價值”、“公德”的客體相關聯和重疊。

把公共價值的本質屬性規定為“公共性”，亦會在公共價值的創立及實現過程中，過度依賴由科學和技術主導的工具理性，過多地關注物的部分(公共性主要由公共的對象體現)即物的效用方面，而忽視和疏離了人本身，因為我們看到這樣一個趨勢，科技不斷進步和突破之時，人類的價值，和意義不斷遭到扭曲和稀釋。相比較于“公共性”，公共價值還應有另一個更重要的方面，更為本質的方面，即”公共價值”的“價值”方面，也就是說，“公共價值”在于”價值”而不在于“公共”上，公共價值的“公共性”是基于人的內在尺度的“公共性”，即離開了指向人的價值的“公共性”必然背離公共價值之為公共價值之理據。價值是一種關系(包括指向自身和指向他人的雙重關系)性存在，價值主體(人)是價值的核心和歸宿，價值的生成過程是價值主體、價值客體、社會交互作用的過程，人是一種具體的生成性存在，人的具體性是由人的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尤其是社會屑性所豐富，人總是在某一具體社會環境中，生存并進而改造著某一具體社會環境，正是在這種人與社會的互動中，人存在并生成著自己。’公共價值作為一種指向他人的關系性存在，公共價值的取向及其實現的方式，在人生成的過程中，即在人世界觀、人生觀、道德觀的形成中，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構成人生成不可離開的社會環境之最重要的部分之一，“公共價值”作為“價值”必須以人本身為其終極歸旨，應指向公平與公正，體現社會正義精神，表現正義價值取向。

二、正義理論的核心問題是社會基本利益分配的合理性與正當性問題

正義是一個極其復雜的概念，一方面它涉及到整個社會的秩序，另一方面它又是與一般社會秩序要求不同的個人權利的反映，而且正義概念包含以既定的權利分配保護現存的社會秩序，如遭破壞，正義就要盡量去恢復現狀，但同時正義又要求修正社會秩序、重新分配權利以適應認可的正義觀念，因此正義就必然內含保守和變革兩個方面。從簡而論，正義是指人與人之間的合理關系及體現這種合理關系的制度、規范、行為，其核心問題是社會基本利益分配的合理性與正當性問題。

正義的實質是什么以及如何實現社會正義，尤其是社會基本利益分配的合理性與正當性問題，是一系列古老而常新的話題，對這些問題的形形色色的答案構成了人類思想史上各具特色的正義理論。早在2400多年前，蘇格拉底就已經在雅典的大街上、廣場中、劇場里，與他所碰到的人討論正義問題。此后一大批一流的思想家把自己的目光投向正義問題，對正義問題進行了廣泛的探討，提出了豐富多彩的正義理論。有的學者把這些正義理論歸納為八種類型，即正義就是各盡其職(柏拉圖)，正義就是每個人應得的東西(亞里士多德)，正義在于自由(如康德)，正義在于博愛(基督宗教倫理學)，正義在于安全(如伊壁鳩魯等)，正義在于產生最大的幸福(如葛德文)，正義就是合法性(如自然法學派)，正義就是情感、意志的表達(如史蒂文森)。’在經歷兩次世界大戰的慘重傷痛之后。正義問題這一古老問題再次引起人們熱烈討論，羅爾斯是當代正義理論的推動者。羅爾斯的正義理論將正義替代自由，使之成為當代政治哲學的主題，圍繞這一主題，羅爾斯、諾克奇、麥金泰爾、哈貝馬斯等為代表提出了各自的正義理論，在現當代思想文化領域和社會實際生活領域產生了廣泛而深入的影響。

西方正義觀念及理論的演變直接或間接地反映了西方社會經濟條件和政治條件及文化觀念的變化，同時也是正義理論由淺到深，由單個維度向多個維度發展的體現。正義本身是一個多義的概念，是一個統攝范圍極廣的范疇，正義與自由、平等、博愛、安全、幸福(功利)等概念，都是人類追求的重要價值目標，但正義概念比其它概念涵蓋面更廣，概括層次更高。在一定意義上，我們可以把正義作為自由、平等、博愛、安全、幸福等價值目標的內在目的，可以用正義將自由、平等、博愛、安全、幸福等概念統攝起來。西方各種正義理論，雖然在具體內容及方法上，在價值取向的側重點上并不完全相同，但它們都貫通了一種精神：把人及人的利益實現作為正義的根本目的和衡量標準，把人作為根本歸依。當然由于這些思想家處于不同的歷史時代、不同的社會環境，他們對“人，的范圍的界定是不同的。并沒有達到各自理論所標榜的“所有人，的范圍。

作為一個統攝范圍極廣的范疇，正義不僅意味著一種制度或體制，也意涵著人們的價值追求和社會理想，所關涉的內容遍及政治、經濟、文化、哲學、法律、倫理諸多層面，但是其核心問題是社會基本利益分配的合理性與正當性問題。無論是古希臘的柏拉圖的“各司其職”思想、亞里士多德對“應得”的論證，還是現當代羅爾斯所闡釋的“正義是社會制度首要的價值，正像真理是思想體系的首要價值一樣”，無非是要通過一系列的制度安排和執行。來調節社會各利益主體之間的關系，對公共資源進行合理分配，以達致社會的公正、公平。社會各利益主體之間的關系，包括大量的相同層級的主體之間的利益關系(包括個人與個人、社會組織與組織)，也包括不同層級的主體之間的利益關系，尤其是代表社會共同體的國家與其他層級主體之關系，是關涉正義實現的最重要的關系。

三、正義是公共價值的實質和核心，人本身是其終極歸旨

公共價值與正義概念一樣，也是一個統攝范圍極廣的概念，涉及到觀念、規范(制度)、行為多個層面，與自由、平等、博愛、安全、幸福等概念相關聯。如前所述，公共價值的表層特征是“公共性”，深層特征、本質特征是“價值性”。公共價值包含公共資源、公共權力、公眾權益等要素，涉及公共資源分配、公共權力運用、公眾權益實現等環節。這些因素和環節均關涉正義實現的核心問題，即社會基本利益分配的合理性與正當性問題。

如上述，國家與其他層級主體之關系是關涉正義實現的最重要的關系，這一一關系的重要體現就是公共價值如何實現的問題。如果把正義化約為“應盡”職責(如柏拉圖)和”應得”利益(如亞里士多德)兩方面。那么公共價值的實現過程亦可化約為公共權力運用“應盡”職責、公共資源分配應保證公眾的”應得”利益的過程。同時，在當下市場經濟條件下，市場力量借助科技的進步，滲透到社會生活各個領域，在這只看不見的手的調控和支配下，社會成員的差別(尤其在經濟上的)日益擴大，社會邊緣階層的“應得”(關涉其生存與發展)受到威脅。公共價值的正義取向能有效抑制這種威脅，成為社會系統運行的有效平衡器。在某種意義上，公共價值的正義取向可以視作社會安全及公眾利益展開和實現的最低和最后的堤防。若在社會共同財富的分配和社會公共領域的管理中放棄對社會正義的追求，放棄以人為本的價值理想，那么社會安全、社會和諧不可能實現。

正義之所以是公共價值的核心和實質，且公共價值要以人本身為根本目的，是因為：第一，公共價值的核心目的之一是實現社會正義。追求社會和諧是任何一個社會所共有的價值訴求，只是在各具體社會里表現不同而已。公共價值實現過程，既包括對社會現存的非正義的糾正，以既定的權利分配保護現存的社會秩序，如遭破壞，盡量去恢復現狀，修正社會秩序、重新分配權利以適應認可的正義觀念，同時也包括通過公共權力的執行和公共資源的分配為實現新公平正義目標。第二，公共價值的標準在于社會正義之實現。公共價值的標準是多樣的。但正義作為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是社會和諧的基本條件。當代社會大量危機中的主要危機是公共價值的認同危機，究其根源，與公共權利之運用和公共資源之分配偏離人、疏離人不無關系。因此，公共價值的實現要以人本身為根本目的，才能使公共價值作為“價值”得以成立。第三，公共價值及其實現是實現社會正義的最重要的方式。如上述，正義理論的核心問題是社會基本利益分配的合理性與正當性問題，而社會基本利益的分配依賴公共權力的執行和公共資源的分配，可更進一步說公共權力的執行和公共資源的分配是社會基本利益分配的主要方式和渠道，因此要對社會發展中出現的新問題和新情況，通過公共價值的實現。來協調各社會利益主體之間的關系，使權利和義務及各種利益達到均衡狀態。第四，公共價值及其實現問題是關涉社會倫理道德建設的關鍵問題。正義理論作為一種規范性理論。它總要對個人行為的正當性與合理性提供理論根據以及衡量的標準。當前。我國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存在著較為嚴重的問題，如一些領域道德失范、拜金主義、享樂主義、個人主義滋長蔓延，個人缺少對社會和集體的責任感和正義感。正義是社會的理想也是個人的倫理要求。人是社會現實中的人，上述問題與公共價值及其實現有相當大的關聯，尤其是公共權力執行中腐敗和公共資源分配中的失衡，導致社會貧富分化嚴重，社會公眾權益實現的缺失，社會弱勢群體日益艱難。因此，公共價值實現過程中，突出處于不利地位的群體的利益，治理腐敗。盡量消除導致社會貧富分化的與公共價值實現相關聯的因素，是社會倫理道德建設的關鍵所在。

四、加強對公共權力的監督和約束，在公共價值的生成和實現中追求正義

從公共價值的深層次屬性(本質屬性)、公共價值的實現環節、社會正義的實現等方面看，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即在公共價值的理論研究和實踐創立中不僅要強調其“公共”的一面，更要強調其“價值”的一面，以正義為價值取向，以人本身為根本歸旨。當代社會大量危機中的主要危機之一是公共價值的認同危機，如何在公共價值的實現過程中，監督和規范公共權力的行使?如何避免公共權力因為把握在少數人手中而背離公共價值的本質，背離社會正義的價值取向，而走向異化成為少數人或某一階層和集團獲取不當利益的利器?這些都是必須探索和解決的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

公共價值是指涉客體的公共效用、主體的公共表達和具有公益導向的普遍規范，是與市場經濟、民主政治、法治文化密切相關的一個重要概念。公共價值的生成和實現問題，是一個關涉消除社會危機和確保社會穩定有序的重大前提性問題。如何確保公共價值的生成和實現?有的學者作了非常有益的探索，提出“公共價值的生成以物的公共性為客觀基礎，以公共理性為主觀條件，以公共領域為社會前提；公共價值的實現以公共治理為理想途徑，以心性修養為重要方法。”C，，顯然，公共價值的生成和實現問題是一個值得持續探討和研究的，有著重大理論和實踐意義的問題。本文認為，在當下社會情勢下，要確保公共價值的生成和實現的順利進行就必須追求正義；要確保在公共價值的生成和實現中實現社會正義就必須加強對公共權力的監督和約束，換言之，在公共價值生成和實現過程中，關涉公共價值能否成就其根本屬性乃在于“價值和人，，而并非在于其表面特征“公共性”的關鍵因素是公共權力。

作為國家權力的公共權力是國家統治和公共管理的前提和手段，它來源于私權的讓渡其本質特性是公共性，也稱公權，公共權力來源于公眾，公眾才是公共權力的真正所有者。從其來源看，公共權力中的權力，它是一種維護社會公共利益和社會公共生活秩序的需要，在本質上是一種凝聚和體現公共意志的力量，是人類社會和群體組織有序運轉的指揮、決策和管理能力，從價值層面看，要求公共權力運用要把公眾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最終實現社會公眾的根本利益。而在公共權力的實際運行中，公共權力的真正所有者(公眾)和公共權力行使者之間建立了一種典型的委托一一代理關系，經過一層又一層的委托和代理，a使本來屬于公眾所有的公共權力轉移和讓渡到了一部分人甚至是極少數人手中。從權力本身所具有的特性看。在公共權力的實際運用過程中，公共權力最容易成為脫韁野馬。掌握公共權力的人總是借助公共權力的力量而把自我凌駕于權力的作用范圍之上JOI于一個國家來說，則表現為凌駕于社會之上。而脫韁野馬的公共權力，即逃逸規范和約束的公共權力，必然會因為把握在少數人手中而背離公共價值的本質，背離社會正義的價值取向，而走向異化成為少數人或某一階層和集團獲取不當利益的利器；而這種公共權力的異化必然會帶來公共權力的合法性危機，使政治系統的存在及其命令失去了正當性與合理性。社會成員不愿意服從政治系統的命令、不認同政治系統的理念和行為，從而造成社會矛盾、沖突、動蕩的危險狀態。

責任編輯 張國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