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鄉(xiāng)林外

我第一次見林非先生是在他府上，是我的一位領(lǐng)導帶我去的。去辦公事。

具體是什么事我現(xiàn)在已不記得了，但是我清楚地記得我們?nèi)デ昂苁菫榻o他帶點什么禮品而費了好一番心思。“帶點什么好呢?太便宜的實在拿不出手，貴一點點的他一定不肯收!”領(lǐng)導說。我的這位領(lǐng)導因編輯《當代散文鑒賞大辭典》而與先生相識，后成為先生忘年交，深知先生的脾氣。

“那總不能空著手去吧!”我說。

“是呵……”領(lǐng)導畢竟是領(lǐng)導，最終還是他想到，“我們就去市場買一袋大米扛去——一袋大米值不了多少錢，他應(yīng)該會收下；再則那一袋大米份量可不輕，他家住六樓，就是再不想收也得收下，因為年過花甲的他想來總扛不動它下樓去追我們吧!”

我們?nèi)缂s敲響了北京靜淑苑一座普通公寓樓六樓的一扇綠色防盜門，聽到屋內(nèi)一個渾厚的聲音：“來了!來了!”門很快便被打開了。當林先生看到我們扛著一袋大米走進客廳，并得知這就是我們帶給他的禮物時，他先是吃驚，然后是感動……

入座后，由于林先生與我是第一次相見，便自然而然地以長者的口氣問我多大了，哪里人等，當我告訴他我算是南京本地人，因為老家溧水現(xiàn)在是南京的一個郊縣時。他似乎有點吃驚，也似乎十分高興地說：“是嗎?那我們是老鄉(xiāng)了!說起來我也算是溧水人!”

“真的嗎!?”這時輪到我更為吃驚和高興了。不過同時我又有些不解，因為許多報刊上介紹林先生，都說他出生在江蘇海門，所以我們一般都認為他是江蘇海門人。林先生見我面有疑惑，便告訴我，他的確是出生于江蘇海門，那是因為父輩當時經(jīng)商而居于此，溧水才是他的原籍地。說到這兒，他也似乎打開了話匣，又告訴我們，他原姓濮，名良沛，“林非”只是他的筆名，最后他輕輕問我：“濮氏在溧水據(jù)說還是個大姓是吧?”這一問既似乎是在向我這個來自故鄉(xiāng)的后輩詢問一個結(jié)論，也似乎是核實一個事實，語氣是那么和藹。

盡管我上大學時便讀過林先生的《魯迅小說論稿》和《現(xiàn)代六十家散文札記》等，尤其是后者曾讓我受益巨大，但是我此前真不知道林非先生竟為溧水濮氏一員，也算是我的老鄉(xiāng)。說起溧水濮氏，的確正如林先生所言，在當?shù)夭坏且淮笮眨彩且煌澹呵迥┲t學家，紅學評點派開創(chuàng)者濮青士便是濮氏先人；蜚聲影視界的當代著名演員濮存昕及其父——北京人藝著名導演蘇民，也系出該族。

說到濮存昕，我告訴林先生，他近年幾乎每年都去溧水的，因為近年來地方政府搞了一個“梅花節(jié)”，每年都請他去做主持。

“是呵，這我都知道!按家譜上的輩份論，他們父子倆還應(yīng)該是我的子輩和孫輩哩!只是我還從沒去過溧水，溧水知道我的人可能也不多吧?”又是一句輕輕的詢問。而他這輕輕一問，卻讓作為溧水晚輩后學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先生可謂是一位著作等身的學者，其學術(shù)研究涉及多個領(lǐng)域，并在每一個領(lǐng)域都卓有成就。其一系列魯迅研究專著《魯迅前期思想發(fā)展史略》《魯迅小說論稿》《魯迅和中國文化》《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上的魯迅》等，使他成為了魯迅研究領(lǐng)域最著名的學者和學術(shù)權(quán)威，為此他長期擔任中國魯迅研究會會長；除此之外，林先生還長期擔任中國散文學會會長，這也同樣是因為林先生散文研究和散文創(chuàng)作兩方面的杰出成就：其一系列散文研究專著《現(xiàn)代六十家散文札記》《中國現(xiàn)代散文史稿》《散文論》《散文的使命》《林非論散文》等，使得他被譽為“現(xiàn)代散文研究的開拓者”；其大量的散文創(chuàng)作，又使得他自然而然地成為當代“學者散文家”的杰出代表。近年來他發(fā)表了大量的散文精品名作，出版了一系列散文集，如《訪美歸來》《絕對不是描寫愛情的隨筆及其他》《西游記和東游記》《林非散文選》《林非游記選》《令人神往》《云游隨筆》《中外文化名人印象記》《離別》《當代散文名家精品文庫·林非卷》《世事微言》《人海沉思錄》《話說知音》等，其散文《武夷山九曲溪小記》《九寨溝記游》等多篇作品被選入中學語文教科書，尤其是《話說知音》一文被2002年高考語文試題(全國卷)全文選用作為考題。林先生及其散文作品可謂是名符其實的膾炙人口、婦孺皆知。然而對于這樣一位可謂名滿天下的學者、作家，作為老鄉(xiāng)的溧水人對他的了解真的不多，就連我這個愛好散文寫作并算吃著半碗文學飯的文學愛好者竟也了解得如此不夠。于是我有些慚愧也有些激動地說：“下次您有機會到南京，我一定請您去溧水走走看看!”

話這么一說便幾年過去了，其間我與林先生多有來往，我向他常作請教，他對我則多有提攜。拙著《風生白下》將要出版，我自然想到請林先生賜序，然而在電話里林先生則對我說： “我要先看過書稿后才能告訴你是不是給你寫這個序!”

說實話，林先生這話讓我還是多少有點意外，因為我知道他是一個非常樂意提攜后學的文學長輩。他為青年散文家甚至散文愛好者寫過的序言，就其數(shù)量來說真有點難以統(tǒng)計。我的一位散文家朋友，曾感佩于林先生這種樂于提攜后學的精神，還寫過一篇《序言中的林非》的文章。因此，當林先生對我這個以小老鄉(xiāng)自居者說出那樣的話時，我還是心里暗暗有些嘀咕的。

不久，我收到了林先生親筆寫來的信，告訴我書稿他已看過，當初沒能一口答應(yīng)我，那是因為我的文章他看過的并不多，究竟在一個什么水平上還不太了解，而作序那是對作者和讀者都要負責任的：信中還告訴我說，也是不久前，有一位名頭挺大的人物的一本散文集請他寫序，他最終看過書稿后婉拒了，不為別的，只因為覺得其水平還不值得推薦給讀者；而我的書稿寫得比他想象的要好多了，所以他決定為我寫這個序，只是寫成還得過一段時間。

果然不久后我就收到了林先生寄來的序言，其中對拙著內(nèi)容的介紹真是十分具體，可以看出先生對拙著的閱讀一定十分仔細，而這至少是要花去他許多時間和精力的呵!我為自己浪費了林先生如此多寶貴的時間和精力而深感不安。然而將那篇序言讀完，我更為深感不安的是林先生對我作品的評價，尤其是其中有一段，他將我一作品與朱自清、俞平伯等前輩的作品進行了比較，更是讓我慚愧。不安、慚愧之余我撥通了林先生電話，建議他能對那一段進行刪改。然而先生說： “這都是我真實的感受和實事求是的評價，而且我也是在一定條件下寫下的這一段話，我既然這么寫了，一定是負責任的。”

林先生又一次提到了“責任”。說實話，這讓我萬分感佩：當初我求他賜序，他并沒有因為我是他的小老鄉(xiāng)而答應(yīng)，哪怕是勉強答應(yīng)；但是當他覺得應(yīng)該給予我的文章以較高評價時，又并不因為我只是一個無名小輩而稍有一點吝嗇，其無論是為文還是為人，都表現(xiàn)出了一種嚴謹?shù)膽B(tài)度和實事求是的品格。這一切也許正是來自于他對于文學事業(yè)的一種高度的責任感吧!

終于有了一次請林先生回故鄉(xiāng)走走的機會。

2006年春天，我供職的出版社請林老來南京參加一個文學活動，活動結(jié)束后，領(lǐng)導讓我陪先生在南京走走看看，我立即提議去溧水，先生一聽便高興地答應(yīng)了。當時已是中午，驅(qū)車到達溧水已是下午，車在縣城繞了一圈，又看過了有著“溧水第一名勝”之稱的天生橋，己晚餐時分了。接待我們的是當?shù)乜h文化局長，晚餐開始前，這位局長競從公文包里掏出一本書來，請林先生為他簽個名留念。書已很舊，一看書名竟是《現(xiàn)代六十家散文札記》，我很激動地說：“林老師，誰說溧水人不記得您呵!”林先生見此也很激動，當場在書的扉頁上一口氣寫下了大半頁的留言。

林先生將留言寫畢，局長要將林先生回故鄉(xiāng)的消息電話告知縣里的主要領(lǐng)導，先生趕忙制止，說實在沒有必要，縣領(lǐng)導一定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最后不無幽默地說： “你與他一說，他來又不好，不來又不好，何必為難領(lǐng)導呢?他如果真來了，坐在一起他也難受我們也難受，何必為難領(lǐng)導又為難自己呢?”說得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那天席間談話的話題自始至終都不曾離不開文學，尤其是散文，只是具體內(nèi)容今天我多已記不清了，但有一段我至今難忘：有人向林先生詢問，某位當紅的作家到底算不算大師。先生說：“文學應(yīng)該是社會的良心所在， 一個作家要成為大師，他一定要有一種擔當，一種責任感，要成為全社會的良心，乃至人類的良心；就他來說，如果僅就作晶的量，他已具有了成為文學大師的條件，也已取得了不乏成為文學大師的知名度。但他取得了這一切后卻熱衷丁二坐佛、論道、戲墨、藏石等等，似乎有意要與社會保持一定距離，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大師。”沒想到說話一向平和的林先生，竟在這種說話不必如此認真的非正式場合說出這種如此認真的話來，且他又一次說到了“責任”二字。

就我讀過的林先生的散文作品來看，責任二字似乎是貫穿他散文創(chuàng)作始終的一個母題。大量現(xiàn)實題材的作品就不必說了，就以他的一部人物散文來說吧，所寫大部分都是中外歷史人物和他的已故師友，然而就是在這樣的作品中，讀來仍可以不時從中讀出對于現(xiàn)實的深切關(guān)懷，仍不難感覺到先生對于現(xiàn)實社會、現(xiàn)實生活所表現(xiàn)出的一種文化使命感和責任感充溢其間。因此，林先生筆下的歷史，實際上是他用來折射今天現(xiàn)實的一面鏡子而已，或許這正應(yīng)了一句老話——以古鑒今!當然，單讀某一兩篇作品，或許這種感受還并不明顯和深切，但只需將這類作品稍作聯(lián)讀，便很容易感覺出他表面上在敘寫著歷史的筆，其筆鋒實際上是直指當今的。在他的筆下，占代美女息媯的悲劇的根本原因在哪兒?“這是因為權(quán)傾天下的專制君王，抑或詐騙錢財?shù)暮谛母缓溃及沿澙放c猥褻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她們，誘惑或脅迫她們拋棄原本是恩恩愛愛的伴侶，一心要搶奪、霸占和躁躪她們，當作自己發(fā)泄情欲的玩偶。這樣兇狠和惡毒的暴行，會迫使她們痛苦的靈魂，枯萎和凋零下去，最終跌入于死亡的深谷，”(《息媯：薄命只因紅顏》)仗義執(zhí)言的司馬遷遭受宮刑的根本原因義在哪里?“正是這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專制主義統(tǒng)治方式，造成了幾千年中問的諂媚、拍，馬、讒言、傾軋、勾心斗角，以及種種陰險毒辣的陷害和殺戮。”(《司馬遷：為什么不死》)再聯(lián)系到文革時期，“為什么知識分子會被迫放下手里的工作，無法將自己所掌握的文化知識，貢獻給整個的社會，就說像他這樣飽學的教授，為什么會被莫名其妙地遣送到這兒來，無謂地遭受凍餒呢?這難道不是‘恣意為之’的結(jié)果嗎?”(《吳世昌：總不能說假話吧?》)類似這些，很容易地就能讀出先生對于歷史的批判并不是局限于歷史，而是批判取向直達現(xiàn)實：同時，這種批判又絕不僅僅停留在對現(xiàn)實一般性韃伐的地步，而是進入了對我們民族文化進行自省、反思和滲療的層面；這樣的自省、反思和診療，恰恰正表現(xiàn)了作為一個作家、學者和思想者對于民族前途的一份文化責任感。

無論是立足于現(xiàn)實而對歷史所作出的反思與自省，還足從文化角度對現(xiàn)實所作的批判與診療，在林先生筆下都是那么的令人信服，因為這一切他都是以實事求是為前提，同時又以寬容為皈依。如他在說到被楚平王擄去的息媯為什么不死時寫道：“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的人們，對于自己的生命總是很留戀的。用自己顫抖的雙手，去結(jié)束這只能夠存在一回的生命，需要多么巨大的勇氣啊!怪不得有一句在民間流傳的俗話說， ‘好死不如賴活’。既然還沒有下定了去死的決心，就只好在揪心的痛楚中，嚴厲地盤問和譴責著自己，并且沉默地打發(fā)這渾茫的日子……比起柔弱地咀嚼著痛楚的息媯來，綠珠果斷地完成了自己一了百了的結(jié)局，真算是顯出了一股巾幗的豪氣，然而她為著如此貪婪和殘暴的石崇去死，似乎也并不值得，因此絕對不能以她墜樓的行徑，當成唯一的榜樣，去指責無辜與受害的息媯，”進而他又聯(lián)系到“像堅持抵抗清兵而殉難的史可法，像不屈不撓地圖謀匡復(fù)明室的黃宗羲，像誓死拒絕康熙年間博學鴻詞科舉薦的呂留良等等，誠然都是可歌可泣的。然而逐漸衰敗的明朝已經(jīng)滅亡了，清代的王朝已經(jīng)行使了在全國的統(tǒng)治，總不能要求人人都成為那樣的英雄豪杰。許多平平常常和庸庸碌碌的官吏或士子，在天崩地裂般的改朝換代之際，也總得活下去，總得尋找一個安身立命之處，這實在是一樁無可奈何的事情。” (《息媯：薄命只因紅顏》)像這樣實事求是的精神和文化寬容的態(tài)度，林先生不但表現(xiàn)在對歷史人物身上，甚至在對待現(xiàn)實生活中一些有過過失的人身上亦如此而然。如在《劉大杰：一生的憾事》中他這樣寫道：“在‘文革’這個蹂躪和踐踏人們靈魂的風暴中間，他無疑也是被損害的人，或許是為了保存自己生存的權(quán)利，他只好巧妙地略施小技，這又有什么辦法呢?是壓制和破壞人們正常生活的畸形時代，使人們的心態(tài)也變得畸形起來，不管怎么說他都是無辜的。”這樣的話語，在充滿了實事求是精神的同時，又顯示出多么的大度與寬容呵!

其實，生活中的林先生本身就是一個十分寬容的人，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從蕭軍的二三小事中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足，進而勇于解剖自己(見《蕭軍：二三小事》)。有一次，在一場與中學生和80后文學愛好者間的文學對話活動中，面對一名自稱80后作家自命不凡的態(tài)度和咄咄逼人的發(fā)問，我親眼看見在場的多位作家都不愿接他的話茬，只有林先生不厭其煩地與他一再對話；而當那孩子說起了他不幸童年和對文學的不懈追求時，林先生竟熱淚盈眶：會后當那名文學少年請他題字時，他竟然又為他寫了許多鼓勵有加的話語。說實話，見此情景，我怎么也不能相信曾經(jīng)有過的關(guān)于林先生與某位文化大師間的沖突，以及他們間的種種是非恩怨責任會全在他。

林先生今年已是近八十高齡的人了，我從來都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尊敬，同時也毫不掩飾對他散文的喜歡，這倒不全是因為他是我的一位老鄉(xiāng)而愛屋及烏，也不全因為他作為一位如此高齡的作家每年還發(fā)表如此大量的作品，保持著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高創(chuàng)作能力。說實話，對于老齡作家的散文作品多數(shù)我是既喜歡又不喜歡——喜歡的是這些作品常常能給我們豐富的知識、深刻的思想和獨到的見解，不喜歡的是他們的作品往往形式上或許是一種爛漫之極后的平淡、平直，甚至是平鋪直敘。林先生作品絕無這樣的現(xiàn)象。

有一次，在與林先生私下的談話中，他說他非常同意已故江蘇省作協(xié)主席艾煊曾說過的一句關(guān)于散文的話，這就是：“散文不是散話。”的確，林先生的散文從來都不會以“散話”的面貌出現(xiàn)，相反，無論是長篇還是短章，都一律構(gòu)思巧妙、敘述生動、議論精當。對此我還是略舉本書中的兩個例子來妄說一二吧。如在《息媯：薄命只因紅顏》中，讀者初看或許會覺得作者寫自己被發(fā)配河南息縣的一段是閑筆，但讀后細想，這哪是閑筆呵，分明是作者的匠心所在!通過這一段，作品的主題在一種不知不覺中得到了深化：古代那摧殘紅顏的暴君，與現(xiàn)代對于知識和文化竭盡摧殘之能事者，本質(zhì)上并無二樣。而這里與其說是一種寫作手法的運用，還不如說是對屈原楚辭中開創(chuàng)的用香草美女而自比知識分子的文化傳統(tǒng)的發(fā)揮。再如在《鄭子瑜：修辭人生》一文中，林先生在寫了鄭先生許多表現(xiàn)其多舛命運和不屈精神的事例后，著力寫了這樣一個細節(jié)：由于與老朋友久別重逢，談興正濃而誤過了學校餐廳的開飯時間，來到餐廳“只見橘紅色的大門緊緊關(guān)閉著，我失望地搖了搖頭。鄭子瑜伸出拳頭擂著大門，還高聲喊道： ‘怎么這么早就關(guān)門了?…緊接著，作者又議論道：“看來他對待生活的態(tài)度。要比我勇敢和積極得多，在這樣的緊急關(guān)頭，想不耽誤這頓晚飯，就得拔著嗓子吶喊，無緣無故地退讓了，只會使自己挨餓和吃虧。人想要生存，真得靠自己去爭取，也許正是這種猛進的精神，才使他在幾乎淪為乞丐的生活中，不屈不撓地搏斗下去，終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像這樣以小見大而又生動異常的細節(jié)描寫和精當議論，在林先生作品中如同一出大戲中的一個個戲眼，總能讓讀者心有戚戚矣，進而發(fā)出會心的微笑和得到人生的啟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