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學習強調對語言文字的領會與品味,貴在吟詠與咀嚼,把作者的構思與自己的理解結合起來,感悟并享受其中的妙處。“文章吟詠意味長”說的就是這個道理。然而我們的語文課堂正背道而馳。有人急功近利,以題為本,完全放棄了對文本的學習研究。有人大趕時髦,搬來百家講壇,以名家評論為本,在文本的表面快意滑行。更有甚者,開起課堂影院,以聲色享受替代閱讀。我們忘記了語文教學應回歸文本,引導學生在文本中穿行。以下筆者以《紅樓夢》“林黛玉進賈府”片段的文字與影視為例,探討回歸文本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小說是以刻畫人物形象為中心,通過完整的故事情節和環境描寫來反映社會生活的文學載體。人物形象的刻畫手段很多,心理描寫便是其中重要方法之一,通過反復閱讀文本,便可直視人物內心,體會作者手段之高明,而影視作品只能通過動作和對白來表達,無法直觀外現人物的內心世界,即使高明的演員通過自己的動作和語言有所表示,觀眾也未必能察覺,作品的魅力因而大大削弱。
林黛玉棄舟登岸進賈府,“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唯恐被人恥笑了他去”,這句話具有統攝全篇的作用,可以解釋黛玉此后的言行為什么那么謹小慎微,甚至有點小心眼了。在拜見二舅舅時,“因料定這是賈政之位,便不在桌子東邊炕的上首位落座,只坐在挨炕的椅子上。”只因怕不懂禮節,被人恥笑,從而也應了開頭的那句話。如不研讀文本,就不一定能弄明白黛玉為何因座位這一小事而推讓不止。和賈母拉家常時,告訴姥姥自己曾讀過四書,接著自然問道姊妹們讀何書,賈母道:“讀的是什么書,不過是認得兩個字,不是睜眼的瞎子罷了!”,黛玉從話音里聽出姥姥并不支持女孩讀書,于是在后文中回答寶玉“妹妹可曾讀書”時,便不再提讀過四書,只說“不曾讀,只上了一年學,些須認得幾個字”,前后語言的變化正反映了她心理的巨大變化。這也只有認真研究文本,才能體味到這些變化,進而感知人物的心理,分析出人物的性格特征。如果僅僅看看電視劇,這些細微的東西是感知不到的。
服飾描寫也能彰顯人物的性格特點。作者在刻畫人物形象時,對其服飾的描寫煞費苦心,意在通過外表看內心,盡管影視作品中演員也可穿得花里胡哨,會令人目不暇接,但未必能讓人明白其中的含義。如寫王熙鳳,“這個人打扮與眾姑娘不同,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帶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系著豆綠宮絳,雙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僅服飾描寫就用了八十三字之多,另有肖像描寫,僅此就比描寫三姐妹出場的文字多了將近一倍。通過這些描寫,我們就可以分析出這是一個嫵媚、狠毒、貪婪、虛榮、俗氣的女人。如果在螢屏上,人物一閃而過,再多的道具又有何用?況且人物出場像走馬燈似的,我們又能看出什么門道?鋪陳的妙處誰能說出來?
環境描寫包括自然環境描寫和社會環境描寫,可以暗示一定的社會背景,為人物活動提供合理的空間。如果僅看那影視鏡頭里一閃而過浮光掠影的畫面,有可能讓人摸不著頭腦。如黛玉棄舟登岸之后,見到外祖母長房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大書“敕造寧國府”五個大字,這個“敕”字就暗示出這個家庭地位高貴顯赫;寫榮禧堂的布置時,有“萬幾宸翰之寶”的字樣,且懸著“待漏隨朝墨龍大畫”等,又暗示了這個家庭和朝廷有著直接的關系。
社會環境暗示故事發生的時代背景,自然環境的描寫則可暗示人物的心理特點。如作者借黛玉的眼睛描寫賈赦的住處時,“果見正房廂廡游廊,皆小巧別致,不似方才那邊軒峻壯麗,且院中隨處之樹木山石皆在”。而寫二舅舅賈政的住處時,卻用“大廳”、“大院落”、“大正房”、“四通八達”、“軒昂壯麗”、“大門”、“大字”。一個小巧,一個大氣,則暗示出兩人的審美情趣不同,實際就是賈赦性格內向,安享生活,無大抱負,無大作為;賈政是老二,卻住在正經內室榮禧堂,可見他在這個家庭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他思想正統,作風正派,胸有大志,以正統自居,為子弟們做一個忠臣孝子的榜樣。品味這些環境描寫,我們方知作者傳遞的深層信息。
在情節的安排方面,作者構思巧妙,前有伏筆,后有照應,水到渠成,天衣無縫。
回歸文本才是提升欣賞水平的根本方法,也只有回歸文本,讀出其中的精髓,方能達到精神上的愉悅,這種愉悅是深刻的,是長久的,是足以影響你一生的精神食糧。
(作者單位:安徽省合肥市第三十六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