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鄭樵對我國學術具有很大的影響力,是與他獨特的治學方法與治學態度密不可分,這在《校讎略》中有充分的體現。
關鍵詞:鄭樵;校讎略;治學方法
中圖分類號:I106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0)30-0184-02
《通志》是鄭樵晚年綜合歷代史料編撰而成的一部通史。其中“略”共二十,記載了上古至唐代典章制度的沿革變化,是全書精華之所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稱贊《通志》“全帙之菁華,惟在《二十略》而已[1]1367。
《校讎略》是其中一略,精辟地論述了求書、校書、編次、類例等問題,是我國歷史上第一部目錄學理論著作。雖然僅數千言,內容卻很豐富,有許多獨到的見解和創新之處,對我國后代學術產生了很大的影響。鄭樵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這與他獨特的治學方法與治學態度密不可分。通過研讀《校讎略》,鄭樵在有關治學方法與治學態度上給我們留下了許多有益的啟示。
(一)核實的方法
鄭樵在長期的治學實踐中,是十分講究科學的治學方法的。他在長期的治學實踐中,比較注重“核實”之法的重要性。他說,“無核實之法,何以得書之情”[2]1828?“核實”二字,便是鄭樵的治學要法之一。“核實”之法的一個重要內容就是注重在對文獻的考訂、辨偽、糾正字句篇章的訛誤。“核實”這種方法是從事學術研究的開端與訣竅,也是他在史學上取得卓越成就的基礎。為求得書籍的本來面目,鄭樵對流傳過程中所造成的錯誤進行了考訂和校正,這與狹義“校勘學”的治學方法基本是相通的。他認為,“《唐志》以人于書之上而不著注,大有相妨。如‘管辰作《管輅傳》三卷’,唐省文例去‘作’字,則當曰‘管辰管輅傳’,是二人共傳也。如李邕作《狄人杰傳》三卷,當去‘作’字,則當曰‘李邕狄人杰傳’,是二人共傳也。又如李翰作《張巡姚傳》三卷,當去‘作’字,則當曰‘李翰張巡姚傳’,是三人共傳也”[3]1820。《唐志》將作者名字置于傳主名字之前,又省去“作”字,于是作者名字與傳主名字混合在一起,容易使人誤將作者當成傳主。這無疑是一種較為嚴謹的治學態度。
在治學的過程中,秉持著嚴謹的治學態度,充分運用“核實”之法是非常重要的。他說,“若陶弘景《天儀說要》,天文類中兩出。趙政《甲寅元歷序》,歷數中兩出。《黃帝飛鳥歷》與《海中仙人占災祥書》,五行類中兩出。庾季才《地形志》,地里類中兩出。凡此五書,是不校勘之過也。以《隋志》尚且如此,后來編書出于眾手,不經校勘者可勝道哉!”[3]1817《隋志》(即《隋書#8226;經籍志》)由于某些疏忽,對相關書籍沒有進行校勘和核實,因此出現了錯誤。鄭樵是很推崇《隋書#8226;經籍志》。他認為,像這樣有分量的編寫統一的著作,都難免會出現這樣的謬誤,更何況是“出于眾手”,編寫體例不純的著作呢?可見,“核實之法”在治學中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了。
鄭樵的“核實”之法不僅僅是在字句篇章上辨別真偽,糾正謬誤,更重要的是在分類編目上辨別真偽,糾正謬誤。他舉了幾個例子:“《尉繚子》,兵書也,班固以為諸子類,于雜家”,“顏師古作《刊謬正俗》,乃雜記經史,惟第一篇說《論語》,而《崇文目》以為論語類”,“《漢朝駁議》、《諸王奏事》、《魏臣奏事》、《魏臺訪議》、《南臺奏事》之類,隋人編入刑法者,以隋人見其書也……《唐志》見其名為奏事,直以為故事也,編入故事類”,“《周易參同契》三卷,《周易五相類》一卷,爐火之書也,《唐志》以其取名于《周易》,則以為卜筮之書,固入《周易》卜筮類”[3]1809-1810。
鄭樵分析某些“編書之家”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歸類上的錯誤,主要是因為他們沒有以實事求是的態度對相關文獻進行認真的研讀,“有見名不見書者,有看前不看后者”,“率意以釋之”[3]1809-1810。或者是僅僅看了書籍的名字,或者粗略地瀏覽一下書籍部分內容,然后就主觀地、隨意地進行判斷和歸類。因此,出現斷章取義的錯誤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鄭樵對這種不嚴謹的治學方法是持批評態度的。
鄭樵正是運用“核實”的方法,對前代的書籍進行辨別真偽,發現并糾正了前人的許多謬誤,為其取得巨大的學術成就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二)會通的思想
鄭樵繼承和發展了前人“會通”思想,成了宋代史家中極力主張“會通”的典型之一。鄭樵的“會通”思想貫穿在他一生的學術實踐中,尤其是在《通志》中表現得最為鮮明、最為具體。鄭樵在《上宰相書》中闡述說:“水不會于海,則為溢水。途不通于變,則為窮途。”“天下之理,不可以不會,古今之道,不可以不通。會通之義大矣哉。”因此,他批評后代史學家“據一代之史,不能通前代之史。本一書而修,不能會天下之書而修”[4]38。鄭樵認為,前代史學家中只有兩個人能做到“會通”:孔子和司馬遷。孔子“總《詩》、《書》、《禮》、《樂》而會于一手,然后能同天下文;貫二帝三王而通為一家,然后能極古今之變。”司馬遷則是“會《詩》、《書》、《左傳》、《國語》、《世本》、《戰國策》、《楚漢春秋》之言,通黃帝、堯、舜至于秦漢之世,勒成一書,分為五體”,“使百代而下,史官不能易其法,學者不能舍其書。”他認為,班固“斷漢為書”,結果“是致周秦不相因,古今成間隔”,“無復相因之義,雖有仲尼之圣,亦莫知其損益,會通之道自此失矣”[5]1-2。
從鄭樵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知道,他所強調的“會”是指盡最大可能地、廣泛地收集各種史料和文獻;“通”是指在“會”的基礎上,將所有的史料和文獻按時間先后加以整理和排列進行分門別類,將古今聯系起來加以考察,從而從紛繁復雜的歷史現象中探索出歷史發展的某種規律。鄭樵之所以極力主張“會通”,是因為他認為歷史是一個整體,是一個連續不斷地發展過程,后代之事與前代之事存在著“相因依”的關系,是不能隨意將其割裂的。
鄭樵特別強調“會通”的重要性,其思想在《校讎略》中也有所體現。鄭樵在“會通”思想的積極指導下,編寫了《群書會記》,其宗旨就是要“紀百代之有無”,“廣古今而無遺”[3]1807。
那么,記錄歷代散佚亡闕的書是出于什么樣的緣由?理由有二:其一,古代典籍“或亡于前而備于后,不出于彼而出于此”[3]1806。現今散佚的書籍,可能在后世會出現;此地沒有的書籍,可能別的地方會有。其二,“古人編書,皆記其亡闕”,方能“上有源流,下有沿襲;學者亦易學,求者亦易求。”[3]1806-1807鄭樵舉例說:“隋人于歷一家,最為詳明。凡作歷者幾人,或先或后,有因有果。存則俱存,亡則俱亡。”[3]1807他認為,王儉《七志》、阮孝緒《七錄》,均記亡書,隋朝也記錄梁朝的亡書。因此,“自唐以前,書籍之富者,為亡闕之書有所系,故可以本所系而求。”如果“只記其有,不記其無,是致后人失其名系”[3]1806,不利于為后世循名以求、考索典籍提供了某些的線索和依據。他批評《崇文總目》“有則書,無則否,不惟古書難求,雖今代憲章亦不備”[3]1807。
(三)創新的意識
鄭樵認為,“凡著書者,雖采前人之書,必自成一家之言”[5]1,主張著書立說要在融匯前代文獻的基礎上,敢于提出自己獨到的見解,構建自己獨特的學說體系。
他的確也是這樣做的。他不為傳統看法所囿,敢于批判歷代學者的學術見解,敢于破除舊藩籬,大膽提出自己的觀點。他曾滿懷得意之情地說:“(《通志》)雖曰繼馬遷之作,凡例殊途,經緯異制,自有成法,不蹈前修”[4]38。他這種不蹈前修的創新意識,在《校讎略》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鄭樵不盲目信從古賢,而是敢于求新和求真。例如,對于秦朝焚書,絕大多數學者的見解,莫不認為是先秦典籍散亡的主要原因。班固說,“戰國從衡,真偽分爭,諸子之言,紛然肴亂。至秦患之,乃燔滅文章,以愚黔首”[6]1701。歐陽修認為,“自六經焚于秦,而復出于漢,其師傳之道中絕,而簡編脫亂訛闕,學者莫得其本真”[7]1421。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他以翔實的材料,提出了不同看法。“自漢以來,書籍至于今日,百不存一二,非秦人亡之也,學者自亡之耳”[3]1803。鄭樵指出,秦朝焚書,并不是圖書散亡的主要原因,而是學者整理圖書時,“類例不明”,欠缺一套有效的圖書分類體系,從而不能長期有效地保存書籍,導致圖書的散亡。
因此,他特別重視圖書分類法,強調“類例之法”的重要性,提出了“欲明書者在于明類例”,“類例既分,學術自明”[3]1804等著名的觀點。他認為,一個好的圖書分類體系,能發揮存書和明學的雙重作用,既可以“書不亡”、“學不息”,也可以“知其學之源流”[3]1804。鄭樵在長期的治學實踐中,深感前人的圖書分類法的局限性,他通過不斷地摸索和嘗試,創造出了一個全新的圖書分類體系,也就是所謂的“三級類目圖書分類體系”。這可以說是鄭樵創新精神的集中體現之一。
南宋以前,《崇文總目》的四分類,《中經新簿》的五分法、《七略》的六分法、《七錄》的七分法及《七志》的九分法,基本上是沿用二級類目的分法。其時,圖書數量和科目相對來說較少,其局限性尚未明顯地暴露了出來。鄭樵生活的南宋時期,隨著我國文化事業的蓬勃發展,特別是雕版印刷術的興起和廣泛應用,書籍的數量激增,這給圖書的分類帶來了新的要求。鄭樵在總結前人各種分類法的基礎上,大膽創新,擴充了大類,增加了三級類目,創立了一個“總十二類,百家,四百二十二種”[3]1805圖書分類體系。首先,他將“古今有無之書”分為十二個大類(即第一級類目),從經部中獨立出“禮”、“樂”、“小學”三類,從子部中獨立出“天文”、“五行”、“藝術”、“醫方”、“類書”五類,新獨立出來的八類與原先的經、史、子、集四類,共同組成十二大類。其次,再在十二大類之下劃分出“家”這樣的二級類目,最后又在“家”的下面細分出“種”這樣的三級類目。
誠然,他提出的每一個新見解,不見得都是準確無誤的,但是在他一生的治學中,始終貫穿著一種批判精神和創新意識,卻是難能可貴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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