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對《論語》中記載孔子評論《詩經》語句的分析,得出“興觀群怨”是其核心評價,而“興觀群怨”集中體現了《詩經》的社會功用,是孔子學以致用的主張,學以致用又是儒家濟世救人、積極入仕的時代需求的體現。
關鍵詞:詩經;《論語》;詩論;孔子
中圖分類號:I222.2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0)30-0091-02
一、孔子與《詩經》
《詩經》是我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詩經》的編定,是經孔子刪定而成的。孔子生活的時代,周室衰微,禮壞樂崩,各諸侯國為了爭奪權力連年戰爭,以天下為己任的孔子,意圖使社會恢復舊的安寧秩序。但是,由于他本人仕途不暢,歷盡坎坷,主張仍難以實施,他晚年改以教授生徒,編著六藝,希望能夠通過他編著的書產生政治影響,也就是他所說的“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雖然孔子自稱對六藝的編著是“述而不作”,實際孔子應是“以述為作”,是以自己的思想認識對原有文獻作整理和加工,《詩經》也是其思想化了的著作。司馬遷《史記·孔子世家》:“古者,《詩》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禮義……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可見孔子對其文字、語言、音樂、思想等方面都進行了整理修訂,對《詩經》的編定和保存作出巨大貢獻。孔子以《詩經》為教科書傳授知識,對《詩經》的傳播起了重要作用。孔子對《詩經》的領悟和理解應該是達到了一種高度,他對《詩經》的評論顯得尤其的珍貴,孔子對于《詩經》的探討和論述及評價,保存在記錄孔子及其弟子言行的著作《論語》中,我們要考察孔子詩論,就要考察《論語》中對《詩經》的記載。本文就是基于對《論語》中孔子論詩的言語探討孔子的詩論觀點。
《論語》中與《詩經》相關的記載十八次,其中論詩八次,其他是引詩。孔子在《論語》中所提到的“詩”,指的就是今天所能見到的《詩經》。在當時,《詩經》簡稱《詩》或者是《詩三百》,凡先秦諸子中提到的“詩”,無例外,皆指《詩經》。具體語句如下:
1.“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為政》)
2.“子曰:‘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泰伯》)
3.“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述而》)
4.“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于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子路》)
5.子曰:“不學詩,無以言。”(《季氏》)
6.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7.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與?”(《陽貨》)
8.“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陽貨》)
八次對詩的評論,其中“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是孔子對詩的核心評價,其他的評論都包涵在興、觀、群、怨之中。何以得出如此的結論,下面一一解析。
二、孔子論詩
1.詩可以興
興,起也,發動。一方面是激發人的情感、感染人的情緒,另一方面是啟發心智、產生聯想。詩歌具有感染力,可以感染人的情緒,內心的情感,感發人的道德之心,提高人的內在修養。孔子曰:“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泰伯》)。禮者可以立身,樂者可以成性,在這二者之前當先學《詩》,詩歌相對于散文和論說文來講,更容易打動人,感染人的情感。詩可以啟發心智,即從詩中同類事物感發聯想與想象。孔安國在注解中指出,“興”乃為“引譬連類”。即引發譬喻和類比。朱熹認為“興”亦是“感發志意”,詩歌可以感發人的心志。譬喻和類比依靠的是事物間的同一性,同一性是取譬的規定因素。只有同一性才能引發出人的聯想和想象。這種同一性既表現為外在形體的同一性,又表現為內在情理的同一性。《論語》中引詩都屬此類,《論語·述而》中孔子引《小雅·小》之“不敢暴虎,不敢馮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來批評子路只有血氣之勇,卻缺乏“臨事而懼,好謀而成”的智謀及謹慎。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后素。曰:禮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八佾》)
2.詩可以觀
觀,即看、認識。但不是一般的看和認識而是洞見。洞見社會現實的真相、風俗盛衰的道理,如,“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為政篇》)。“察言而觀色”(《顏淵篇》)。觀,即君子所具有的一種知人、知事的能力,也是君子通向把握社會人生風俗狀況的途徑。那么君子憑什么觀?孔子說正是憑借詩,孔子說:“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與?”(《陽貨篇》)。沒有詩,如人對著墻壁站立,被至近至狹的地方限制。詩可以去掉遮蔽人類視線的墻面,詩作為觀的通道,讓人看見讓人觀到真理。施用政治,即為觀人情之厚薄,識風俗之盛衰;施用于個人,即為觀人“情志”。鄭玄注:“觀風俗之盛衰。”朱熹注:“考見得失。”自古就有采詩之說,從詩歌中可以反觀教化,反觀政治的得失。
3、詩可以群
群的意義,許慎《說文解字》謂群,輩也。又謂輩,若軍發車,百兩為一輩。群是聚集,它是人的聚合。詩可以群,意指詩可以讓人聚集。“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是說《詩》中言善者,可以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其用歸于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讀“君子之詩”,知何以為君子;讀“小人之詩”,知何以規避小人。故曰:“詩可以群。”即詩可以教人如何群居。同時,《論語》中提倡“群而不黨”(見《衛靈公》),是說在《詩》的“禮樂”秩序引導之下的一種聚集。
詩歌可使人們借以交流思想,其實所謂“群”,孔安國注曰“群居相切磋”,即為“賦詩言志”。也就是孔子說的“不學詩,無以言”(《季氏篇》)。春秋時,朝聘宴享,動必賦詩,賦詩是當時諸侯國禮儀活動的一部分。一個知道如何言說的人,在社會上可以與君主、朋友融洽共事,在家顯然可以與父母兄弟溝通,這樣的一個人完成了人與人的交流,學會了建立自我與社會、家庭的聯系。這也正是語言的現實功能,詩的現實功能。“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于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子路》。可見學詩而不懂得做事、應對、言說等于沒有學到詩的精華。
4.詩可以怨
怨,怨恨,是一種內心的痛苦,這種痛苦,有所謂的小人之怨和君子之怨的區別。小人之怨是抱怨、埋怨、訴苦,是個人情緒的怨恨。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是說雖然快樂但不放縱,悲哀但不傷痛,要發乎情,止乎禮義。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詩經中沒有邪惡的東西,“怨而不怒”。
君子之怨,因君子憂道不憂貧,憂的是國家的正道,不是個人的得失、個人的貧富,不是個人情緒的怨恨而社會整體的怨情。詩可以用來諷刺現實,批評時政。孔安國說“怨刺上政”。通過諷刺來改良政治,刺詩,諷諫之詩可以說都是怨詩。同樣是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發乎情,止乎禮義;怨而不怒。
5.興觀群怨凸顯學以致用的思想
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論語》中關于孔子對《詩經》的評論都包容在興觀群怨中,“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是說詩對人的激發、感染、啟發,是為興;“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與?”讀詩可以使君子具有的知人、知事、洞見社會現實真相的能力;“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于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不學詩,無以言。”詩歌可使人們借以交流思想,建立自我與社會的聯系,達到語言和詩歌的現實功能;“《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則指出無論是小人之怨還是君子之怨,發乎情,止乎禮義以及通過諷諫來改良政治。一句“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興觀群怨”是其高度總結和概括,“邇之事父,遠之事君”,更體現出孔子對讀詩社會功能的彰顯,“事父”是指家庭關系。“事君”,是指社會關系。作為獨立的個體,其價值顯現在家庭關系和社會關系中的地位,孔子認為讀詩才能具有處理好家庭和社會的能力,這無不展示出孔子讀詩的功用性。
三、孔子以“功用”論詩的原因
儒家的濟世情懷。孔子所處時代,周室衰微禮壞樂崩,諸侯混戰,臣弒其君,一句“春秋無義戰”概括了當時的社會現實。對此孔子提出“仁者,愛人”,“君子學道則愛人”(《論語·陽貨》)的主張。愛人,則為安定天下的百姓蒼生,社會治平。“仁者,愛人”包括了推己及人乃至兼濟天下的踐行觀。由此儒家提倡積極入仕,“學而優則仕”,“優”是說要“修己”,只有于己修身正德,才能于人提壺濟世,才能以安人、以安百姓。表現出儒家的用世之心。孔子對出仕是抱著積極贊同的態度,他的用世之心有時甚至表現得非常強烈。《子罕》:“子貢曰:‘有美玉于斯,韞匱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沽者也。’”子貢的提問本來是一種含蓄的比喻只及美玉,不及世人,但孔子的回答卻旗幟鮮明,不但在比喻的意義上作了明確的答復,而且直接把自己與美玉等同起來,更進一步表明自己渴求得到當權者賞識重用的心態。“沽之哉,沽之哉!”兩句與孔子平時的端肅平和之態極不相稱,其迫切于用世之狀,呼之欲出。正因為儒家的這種濟世情懷和用世之心才使得孔子對于《詩經》的品評注重他的社會功用,對于《詩經》是學以致用的。無論是興觀群怨,還是事父、事君都表現了《詩經》于人的能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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