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城市都有自己的故事,大城市是從小城市逐漸長成的,而非像魔術般地刻意設計就可變出來的。
城市不是干部招商引資就能活絡、繁榮起來的。百貨大樓里的商品固然炫目,售貨的柜臺服務員大部分和出租車司機一樣來自農村。城市化不只表現在摩天大樓和燈紅酒綠的夜生活,更是每個人不分貴賤、行業,在社會、經濟網絡里分工合作開的花、結的果。
套用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科斯的話,城市化的本質是人文、默示契約與自我組織的,有其一定的經濟規律。城市的規模經濟大小,范疇經濟的幅度,各種網絡的鏈接等,往往成為中央計劃所關心的“技術參數”。從米塞斯到哈耶克都預見到控制技術參數之計劃經濟的失敗,因為沒有誰能全知全能地知道那些參數值。
城市化肯定有紅利,即使是百余年前的殖民主義分子,在汲汲營營地瓜分上海、天津、漢口、廣州等地并成立租界時,也需要買辦、苦力,雖然買辦和苦力完全是被殖民分子驅使和奴役,但這至少表明,城市化紅利不可能被某一小部分人獨享。
今天,幾乎沒有一個中國大城市禁止農民工進城,因為它們競相要為招商引資提供廉價勞動力。40年前臺北只有100萬人,現在已經超過500萬人。這表明不論制度或意識形態如何,每一個城市都吸收移民、農民工為其付出,創造城市化的紅利。為了吸引這些勞動力的付出,這些城市甚至松懈對非法勞動的取締。
資本是創造城市化紅利的一個重要因素,因此幾乎沒有城市會禁止沒有戶籍的人買房地產。在有的大陸城市,只要買房便可以落戶,農民工孩子的教育問題也容易解決。換句話說,在城市化的紅利方面,有的城市不但吸引、鼓勵移民、農民工為城市的規模經濟、范疇經濟與各種網絡付出,也與他們分享城市化的紅利。
分到城市化紅利的人當然高興、快樂。付出越多拿到越少當然滿肚子委屈。萬一這些委屈不滿不能及時彌補,城市化的吸引力就要消失,規模、范疇和網絡的發展都要受限。中國大陸的城市化不但可以具有中國特色,而且不難,所需不過是中國傳統美德——寬容與耐性。只要能夠去除分享城市化紅利的限制,移民就能提供更好的服務。也只有抱著這樣的目標,而非計劃經濟的技術參數,中國的城市化才能協助建立許許多多和諧、相連在一起的家,為城市化紅利共同付出,也分享城市化紅利。■
作者為臺灣清華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