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穩:政府執政能力新挑戰

摘要就總體而言，當前，我國社會是和諧穩定的，但同時，我們也必須清醒地認識到，由于我國正處于經濟轉軌、社會轉型的特殊歷史時期，影響社會穩定的因素明顯增多，中國仍處于人民內部矛盾凸顯、刑事犯罪高發、對敵斗爭復雜的時期。各級黨委政府要探索社會不穩定因素的成因，總結我國各地維穩機制建設實踐的經驗，采取有效措施積極預防和減少社會不穩定因素的產生，從而構建維穩工作的新局面。

中圖分類號:D63文獻標識碼:A

1 當前我國正處于矛盾凸顯期，維穩任務艱巨

常言道:“利莫大于治，害莫大于亂”;“邦亂則國衰，心亂則事廢”。所以，鄧小平同志說:“中國的問題，壓倒一切的需要穩定。沒有穩定的環境，什么都搞不成，已經取得的成果也會失掉”。①胡錦濤同志說:發展是硬道理，是第一要務;穩定是硬任務，是第一責任。發展是政績，穩定也是政績。可見，穩定是多么的重要，那么，我國目前社會和諧穩定的狀況如何呢?對此，可以用三句話來概括:一是經濟層面上處于“黃金發展期”;二是政治層面上處于“基本穩定期”;三是社會層面上處于“矛盾凸顯期”。

從總體而言，我國社會是和諧穩定的，總的形勢是好的。但同時，我們也必須清醒地認識到，由于我國正處于經濟轉軌、社會轉型的特殊歷史時期，影響社會穩定的因素明顯增多，中國仍處于人民內部矛盾凸顯、刑事犯罪高發、對敵斗爭復雜的時期。

下面通過一組數據來說明問題:2008年，信訪量明顯增加，僅全國民政部門，第一季度接受信訪14萬人次，第二季度31.4萬人次，第三季度44.6萬人次，總計90萬人次，而2007年全年為81萬人次。②2010年中國社會藍皮書公布:2009年1月至10月，全國公安機關共立各類刑事犯罪案件444.3萬起，比2008年同期上升14.8%。全國有25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公安機關刑事案件立案數與2008年同期相比有所上升。

目前，在眾多的影響社會穩定的因素中，由人民內部矛盾引發的群體性事件面廣量多，已成為影響社會穩定的最為突出的問題。2005年的《社會藍皮書》公布:從1993年到2003年間，中國群體性事件數量已由1萬起增加到6萬起，參與人數也由約73萬增加到約307萬。另據有關報道:2005年我國群體性事件數量上升為8.7萬起，2006年以后一直保持在9萬起以上。2008-2009年，多起事件震驚全國。自貴州甕安事件后，云南孟連事件、甘省隴南事件、重慶、甘肅、廣東等地接連發生的群體性出租車罷運事件、海南感城事件、江西南康事件、湖北石首事件、通化鋼鐵改制糾紛事件等等。群體性事件接連發生。

總之，種種跡象表明，目前我國維穩的形勢相當嚴峻，維穩的任務相當艱巨，如何消解社會矛盾糾紛，消除社會不穩定、不和諧的狀態，是對各級黨委政府執政能力、治理智慧的一次大挑戰。

2 社會不穩定因素產生的原因

(1)轉型期所處的特定時代是社會不穩定因素產生的社會根源。當前，我國正由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由封閉半封閉型的傳統社會向開放型的現代社會轉型，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根據國際社會發展的經驗，人均GDP1000-3000美元時期是社會轉變的重要時期，社會結構發生重組，利益關系變化劇烈，意見紛爭加劇，會進入矛盾突現期。隨著我國改革進入鞏堅階段和人均GDP超過1000美元，我國已進入矛盾凸現期，新的矛盾不斷出現，深層次的矛盾不斷顯現。收入差距過大貧富分化問題、就業失業問題、貪污腐敗問題、征地拆遷補償不公問題、犯罪問題、司法問題、看病難看病貴、住房價格過高問題、股市動蕩、環境污染問題、城鄉差距問題、恐怖活動、勞資矛盾問題、養老保險問題、教育收費問題、農民工受到不公平待遇問題、賣淫嫖娼等問題頻頻出現。(2)利益矛盾是產生社會不穩定因素的經濟根源。從表面看，當前的社會矛盾觸點很多，企業改制、土地征用、房屋拆遷、環保維權、勞資糾紛等都是熱點領域，各種矛盾沖突層出不窮，涉及社會各個階層。但從總體上看，當前的社會矛盾實質是利益沖突，有研究人士指出，目前中國發生了一系列影響社會穩定的沖突事件，但80%以上屬于維權抗爭的范疇，這種抗爭事件只是利益之爭，不是權力之爭。如貴州甕安事件表面上看是由一個女學生的死因這個偶然因素引發的，事實上背后的深層次原因是由經濟利益矛盾引起的。甕安是一個礦產資源豐富的地方。近年來，經濟社會得到較快發展，但在移民搬遷后期扶持、違章建筑拆除、礦權糾紛處理、國企改制中，出現了各種矛盾，而且這些矛盾糾紛沒有得到及時化解。甕安事件產生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利益結構不平衡導致的人心不穩定。

(3)體制、機制不健全、群眾利益訴求反饋不暢等等是社會不穩定因素產生的體制、機制根源。全國政協常委翟泰豐認為，在當前經濟和社會矛盾的凸顯期，許多沖突事件的發生都具有全局性，涉及諸多方面的體制、機制的改革和完善。“中國現行處理社會矛盾的體制、機制，不能適應當前形勢發展的要求。”如:有專家指出，在重慶“罷運事件”中，“份兒錢”高只是表面現象，從深層看，則暴露了當前在中國多數城市實行的出租車業特許經營、出租車公司壟斷收益這種管理體制的弊端。出租車公司通過購買、掌控出租車營運權證獲取壟斷性收益，公司與出租車駕駛員獲利嚴重失衡，出租車司機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可能就會采取罷運等激烈方式表達不滿。這里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在諸多體制、機制因素中，社會沖突事件頻發的一個重要機制原因是群眾利益訴求渠道不暢。“不鬧不解決，小鬧小解決，大鬧大解決”、“把事情鬧大”成為一種維權習慣。在毛壽龍看來，影響社會穩定事件發生的根本性原因在于“個人無法找到協商機制和利益維護機制”。

(4)心態失衡是社會不穩定因素產生的心理根源。從近年來發生的群體性事件看，有一些群體性事件屬于“無直接利益沖突”或“泄憤性沖突”。社會泄憤事件其基本表現就是大多數參與者與事件本身沒有直接的利益關系，主要是表達對社會的不滿，以發泄為主的一種“泄憤沖突”。2005年的安徽池州事件、2006年的浙江瑞安事件、2007年的四川大竹事件、2008年的貴州甕安事件、2009年的湖北石首事件，是這種“社會泄憤事件”的典型代表。中國有句古話:“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中國社會科學院李培林陳光金李煒等人近期在調查基礎上撰寫了全國社會和諧穩定狀況調查報告，該報告指出:隨著社會的發展，改革的深入，人們在城鄉、地區和行業待遇以及干部提拔等七個領域有較強的不公平感。 他們還把人們的社會經濟地位劃分為上層、中上層、中層、中下層和下層五個層級，調查結果表明，我國城鄉居民的“中層”認同比例，不但低于美國、法國、日本等發達國家，也低于巴西、印度等發展中國家。社會經濟地位認同普遍偏下的情況不能不引起執政黨的高度關注和警惕。③

(5)基層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薄弱、部分干部的形式主義、官僚主義、行政不作為和腐敗問題是社會不穩定因素產生的政治根源。毛澤東在1956年這樣分析:學生、工人鬧事“主要也是因為領導上的官僚主義和對于群眾缺乏教育”。劉少奇認為群眾起來鬧事，“很大程度上是由我們領導機關的主觀主義和官僚主義造成的”。由于部分干部的官僚主義作風、不作為和腐敗問題，在一些地方造成民眾對當地政府已經表現出“不信、不滿、不服。”這種對政府的“三不主義”和群眾由于社會不公產生的“仇富、仇官、仇警”心理正是一些影響社會穩定事件發生的重要原因。如:重慶萬州事件的起因，只不過是搬運工余繼奎和夫婦胡權宗曾慶容的碰撞，以及余繼奎的被打這樣一個小矛盾。而其擴大成突發性的公共事件是因為曾慶容夫婦的一句話，“胡權宗稱自己是國家公務員，出了什么事情花錢就可以擺平，甚至可以出20萬要余繼奎的命。④正是這句話，激怒了圍觀群眾。使得由此所引發的亂子已不再是一般的民事糾紛，而變為深刻的官民沖突;包圍政府、焚燒警車所發泄的也已不再是對胡權宗這一個“官員”的憤怒，而是對整個官僚階層的仇恨了!

(6)群眾不斷增強的民主意識與其相對較低的政治參與能力、法制觀念的不對稱，是社會不穩定因素產生的文化根源。改革開放以來，隨著依法治國方略的實施，群眾的民主法制意識逐步增強，民主要求不斷提高。但由于受多種因素的影響，群眾整體政治參與能力相對較弱。同時，雖然我國已開展了“一五”至“五五”的普法教育，但普法教育的實際效果參差不齊。尤其在一些偏僻的農村地區，群眾的法律知識有限，思想意識和行為方式仍然沿襲小農經濟形態下的自然規范和行為準則，以所謂族規宗訓規范自己的行為。當群眾之間、上下級之間出現摩擦或糾紛時，一些群眾誤認為聚眾鬧事可以對領導、對政府施加壓力，能盡快地解決問題。于是，他們不是通過法律途徑來維護自身的利益，而是片面地認為法不責眾、采取用非法的手段獲取合法利益的方式，使本來能通過正常的信訪、法律程序得到解決的矛盾演化成大的沖突事件。

3 我國一些地方維穩機制建設的實踐

發展是政績，穩定也是政績。近年來我國各級政府為了維穩普遍采取了諸如成立“維穩辦”、“綜治辦”，設立專項“維穩基金”，強調“領導包案”、“屬地管理”，推行干部考核中的“零指標”等舉措，確保了諸多敏感期的社會平安穩定。

在這里值得推廣的成功經驗主要有:

“楓橋經驗”。1963年，浙江楓橋創造了“發動和依靠群眾，堅持矛盾不上交，就地解決，實現捕人少，治安好”的經驗，得到毛澤東的充分肯定，并批示“要各地仿效，經過試點，推廣去做”。進入改革開放年代，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楓橋鎮又創造了幫教改違法犯罪人的一整套制度和方法。從上個世紀80年代，“楓橋經驗”逐步演變發展成為我國基層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典范。

“沈陽經驗”——信訪維穩。沈陽是我國著名的老工業基地城市。近年來，該市創新信訪工作體制，從2008年開始建立市和區縣、開發區兩級信訪大廳，形成了“一站式接待、一條龍辦理、一攬子解決”的工作體系，使大量的信訪問題得到及時解決，取得了顯著的綜合成效。沈陽信訪維穩的做法，給人留下了三點深刻印象:一是“一把手”高度重視，主要領導親自抓，決心大，辦法多;二是建立了信訪大廳這個“一站式”接訪、“一條龍”服務的載體，建設了一支業務過硬、樂于從事信訪工作的干部隊伍;三是舍得加大對解決疑難復雜信訪問題的投入力度，著眼于從根本上政策上解決問題。

“合肥模式”。“十一五”以來，合肥市圍繞建設現代化濱湖大城市的目標，強力推進基礎設施建設，累計投入370億元，超過“九五”、“十五”時期城建總投資的2倍，集中完成653項建設工程，建成道路631公里、橋梁73座，鋪設污水管網926公里。期間，在全市累計完成拆遷589萬平方米，涉及15754戶。其中，拆除各類違章建筑1380萬平方米，實現了“零補償、零沖突、零事故”和“無較大規模越級上訪、無重大群體性事件、無惡性案件”的良好局面，被建設部譽為“合肥模式”。具體做法正如合肥政法委書記楊思松所言:“六個注重”。一是注重源頭維穩，二是注重基層維穩，三是注重民生維穩，四是注重氛圍維穩，五是注重合力維穩，六是注重制度維穩等等。

4 總結經驗，開拓創新，構建維穩工作新局面

(1)樹立立黨為公、執政為民的理念，要注重解決人民群眾最關心的現實問題，不斷改善干群關。古人云:“國以民為本，民安則國安”;“民怨則國危”; “民惟邦本，本固邦寧”。 只有人民群眾安居樂業，社稷方能穩定。 為此，黨和政府必須把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作為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注重解決當前人民群眾最關心的現實問題。那么，2010年百姓最關心什么、最擔心什么?對此，央視財經頻道聯合新浪財經、搜狐、阿里巴巴、中國雅虎、全景網、和訊網等11家網站發起大型網絡民意調查。據此調查，《提問2010》一書加以歸納和梳理，選擇其中最關心的通貨膨脹、房價、股市、收入、醫療、社保等十大問題。⑤維護社會和諧穩定，黨和政府必須解決好涉及群眾切身利益的上述這些民生問題。

(2)遏制貧富兩極分化，創造紡錘型的社會結構。目前中國呈現出金字塔型的社會結構，貧困階層仍然很大，中間階層成長不良，財富集中于少數人手里，15%的人擁有85%的財富。⑥據世界銀行測算，在衡量貧富差距的基尼系數方面，中國已從改革開放初期的0.28上升到目前的約0.47，大大超過國際警戒線，并且存在進一步上升的趨勢。中國居民收入占國民總收入比重正逐年下降。勞動者報酬占GDP比重從1995年的51.4%下降到2007年的39.7%，居民收入占GDP比重從1992年的68.6%下降到2007年的52.3%。中國收入最高10%群體和收入最低10%群體的收入差距，從1988年的7.3倍上升到23倍。⑦溫家寶2010年2月27日在與全球網民進行在線交流時表示，“一個社會當財富集中在少數人手里，那么注定它是不公平的，這個社會也是不穩定的”。因此，應遏制貧富兩極分化，創造紡錘型的社會結構，使中間階層成為數量最多的社會主體階層，從而維護社會的和諧穩定。政府要建立健全社會保障體系，加大社會救助和社會福利的投入，保證保障性收入分配到位。要建立與市場經濟體制相適應的社會保障制度，保證社會成員利益相對均衡。

(3)暢通訴求渠道，使不滿情緒能得到宣泄。對社會矛盾沖突事件要多置“減壓閥”，少用“滅火器”。⑧民意如水，宜疏不宜堵。如果缺乏排放和宣泄的渠道，社會上隱性的、個別的不滿情緒和不滿行為就會聚集，變成大量的、集中的不穩定因素，從而危及到社會的穩定。因此，應當暢通訴求渠道，建立和完善社會宣泄機制，讓群眾通過正常的渠道、合法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意愿，及時釋放社會中的不滿情緒，從而弱化社會矛盾，減少沖突事件的發生。當前，除繼續加強原來的群眾來信來訪、大眾傳媒的讀者來信、各部門公布的投訴電話等工作外，還可以適當開辟各種形式的社會協商對話渠道，使社會宣泄渠道更加多樣、更加暢通。

(4)深入開展法制宣傳教育，引導群眾依法辦事。加強對基層群眾的普法教育，提高廣大群眾學法、守法自覺性和運用法律維護合法權益的意識，使更多的群眾知法守法，依法辦事。積極開展好“法制進機關、法制進社區、法制進企業、法制進村莊、法制進農戶”的系列活動，特別要開展“以案說法”宣傳教育，使普法教育進一步拓寬渠道，擴大覆蓋面。在法制宣傳教育中，還要注意創新方法來增強普法的針對性和實效。特別要抓住突發性事件處置中，對少數涉嫌違法人員處理的有利時機，對群眾進行法制教育。

(5)加快推進民主進程，加強對權力的制約和監督。溫家寶同志在十一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政府工作報告中指出，要把反腐倡廉建設擺在重要位置，這直接關系政權的鞏固。充分發揮監察、審計部門的作用，加強對行政權力運行的監督。要建立健全懲治和預防腐敗體系的各項制度，特別要健全公共資源配置、公共資產交易、公共產品生產等領域的管理制度，增強制度約束力。要發展社會主義民主，切實保障人民當家作主的民主權利。目前應首先擴大基層民主，完善基層政權、基層群眾性自治組織、企事業單位的民主管理制度，堅持和完善政務公開、廠務公開、村務公開等辦事公開制度，保證基層群眾依法行使選舉權、知情權、參與權、監督權等民主權利。通過漸進式的政治體制改革，在實踐中完善有利于中國保持長期快速穩定發展的政治體制。

注釋

①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②李培林，陳光金.2008~2009年中國社會形勢分析與預測總報告[EB/OL].

中國網 china.com.cn.2009-01-12.

③李培林，陳光金，李煒.2006年中國社會和諧穩定狀況調查報告[EB/OL].

中國網china.com.cn.2007-01-12.

④文玉伯.萬州突發萬人騷動事件[J].鳳凰周刊，2004(31):22-24.

⑤吳明.提問2010:解惑百姓最關心的十大問題[N].華夏時報，2010-01-30.

⑥陳冠任，易揚.中國中產者調查[M].北京:團結出版社，2004.

⑦晏揚.熱評 - 檢察日報:國民收入分配改革的兩個維度[EB/OL].

山東財經網www.sdenews.com.2010-3-11.

⑧夏學鑾.“滅火器”與“減壓閥” [J].人民論壇，200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