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話劇《暗戀桃花源》被公認為是一出喜劇,但本文通過對《暗戀》與《桃花源》兩組短劇及白衣女子、賴聲川劇組的分析,認為這出戲劇是一部悲劇,它表現了一群人追求理想生活狀態時的執著與理想失落后的悲涼與痛苦。
[關鍵詞]暗戀桃花源 追求理想 理想失落
賴聲川導演的《暗戀桃花源》講述了《暗戀》和《桃花源》兩個劇組陰差陽錯地在同一時間、同一舞臺上進行彩排,引發了一場讓人啼笑皆非的“舞臺爭奪戰”。 《暗戀》是一場現代悲劇,男主人公江濱柳與女主人公云之凡在上海相遇,卻因戰亂而離散。事隔四十多年后,江濱柳得知云之凡與自己一樣流落到了臺灣,于是背著妻子在報紙上刊登了尋人啟事,但是,兩人再見面卻已物是人非,兩人都已結婚生子,云之凡老態龍鐘,江濱柳也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桃花源》是根據陶淵明的《桃花源記》杜撰出來的一場古裝喜劇,講述了武陵漁夫老陶(陶淵明)不但事業無成,而且與妻子生不出孩子,導致妻子春花與房東袁老板私通。老陶被逼無奈離家出走,到上游打魚,結果誤人桃花源。在桃花源里,他遇到了長相酷似春花和袁老板的一對夫妻,并與他們一起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老陶回到武陵后,發現春花和袁老板早已結婚生子,家境敗落,兩人爭吵不斷。老陶想要返回桃花源,但已經找不到通往桃花源的路了。除了兩個劇團的演員,舞臺上還出現了一位白衣女子,她執著地尋找從沒在舞臺上出現過的劉子驥,直到劇終。
在筆者看來,雖然《暗戀桃花源》笑料百出,但它卻是一出悲劇,它講述了一群人對理想生活的追求與達不到理想時的精神失落。
一、《暗戀》
《暗戀》中,江濱柳與云之凡在上海一別,競四十年沒有見面。如今江濱柳即將辭世,仍舊不能忘記與云之凡在上海的那段愛情。四十年來,他一直記著云之凡留著長辮子的樣子,將云之凡的照片夾在自己的皮夾子里面,每當天氣變冷,他都帶上云之凡在上海送給他的那條圍巾。與云之凡生活在一起,是他最大的愿望;與云之凡的愛情,是他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的過去。四十年來,雖然彼此都已結婚生子,但兩人的愛情仍舊是江濱柳的夢想。江濱柳的現實生活非常平凡而枯燥,他的妻子信任他,認為他是一個好人,對自己好,對孩子好。但是,妻子并不能理解他心中所想,江濱柳“有空呢就自己泡一杯茶,我泡的他還不要。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也不敢上去問。到后來。連小兒子都不敢去吵他”。事實上,江濱柳最理想的生活狀態是與云之凡結合。但是,四十年的失散,讓他再見云之凡一面都幾乎成為不可能。一次機緣巧合,他背著妻子刊登了尋人啟事。刊登的第一天,云之凡就看見了。但直到第五天,云之凡才來見他。兩人見面時的對話非常枯燥,兩人再也找不到當初戀愛的感覺了。
兩人的會見讓江濱柳認識到:兩個人的愛情早已不再與云之凡生活在一起的理想生活永遠也無法實現。云之凡走后,江濱柳痛哭流涕,將手伸向天空,似乎要抓住自己的理想,但他一無所獲。這時候,他的妻子走了進來,想要握住他的手,但他拒絕了。但抗拒是短暫的,他很快就握住了妻子的手,在妻子懷里失聲痛哭。這時候,妻子就是他的現實生活。云之凡離開,象征著他對理想生活追求的失落;妻子走進來,象征著現實向他走近,他不得不重回現實的懷抱。
通過欣賞整出戲劇我們可以發現,《暗戀》巾的江濱柳實際上是《暗戀》劇組導演的化身,導演想要通過這出戲劇重現自己年輕時戀人的形象。戀人白色山茶花的形象也是導演的理想戀人形象。但是,無論演員如何努力,她都無法將導演的理想形象展現出來:
導演云之凡是一朵白色的山茶花。她是一朵在夜色中開放的,最美麗最動人的白色山茶花。
云之凡導演,你老是說白色的山茶花,這很難演吶!
導演你們是演不出來的,你們是演不出來的!
云之凡導演,在工作的時候,你要搞清楚,是我在演云之凡。我是我,她是她,我永遠也不可能成為真正的云之凡,真正的云之凡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舞臺上啊。
《暗戀》成功地表現了江濱柳與《暗戀》劇組導演兩人的理想生活以及理想失落后的絕望與感傷。他們的失落讓觀眾認識到:理想的生活狀態只存在于心中,而無論你如何努力,它依舊遙不可及。
二、《桃花源》
從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問世,桃花源就成了理想生活的象征。話劇《桃花源》里的三個人物都懷抱著自己的理想,但他們的理想最終也是落空。
袁老板的理想是:“在那遙遠的地方,我們綿延不絕的子孫,手牽著手,肩并著肩……左手捧著美酒,右手拿著葡萄,口里含著鳳梨……他們有喝不完的美酒,有吃不完的水果……”諷刺的是,袁老板在和春花一起逼走老陶并結婚生子后,不但沒有“喝不完的美酒”和“吃不完的水果”,反而家道敗落,整日賭博喝酒。他與春花的愛情電不復存在,剩下的只有無休止的爭吵。盡管如此,他的仍然懷抱著理想:“我有一個偉大的抱負……”但是,這樣偉大的抱負掛在—個賭徒身上,顯然成了一種嘲諷。所以,每當他提起這個沒有能夠實現的抱負的時候,春花總是及時地拿尿布狠狠地砸到他的臉上。與此同時,老陶卻在桃花源見證了這一理想生活的實現,桃花源里那對酷似袁老板和春花的夫妻,驕傲地對老陶說起了自己祖先的理想在這里開花結果了:“我們左手捧著美酒,右手拿著葡萄,口里含著鳳梨。”袁老板的理想不正在此嗎?但是,袁老板永遠也到不了桃花源,他只能呆在武陵“這個破地方”,忍受著他未能改變的現實。
春花的理想是能遠離老陶,與袁老板幸福生活在一起,她以袁老板的理想為自己的理想。于是,她和袁老板一起,將老陶逼出家門。之后,兩人結婚生子。但婚后才發現,袁老板只是一個將理想掛在嘴上,但不付出行動的男人。家道敗落、瑣碎的生活以及孩子的哭鬧,讓春花對這個男人充滿了怨恨,同時又對老陶之“死”充滿了內疚。
老陶的理想是能和春花一起生活在無憂無慮的桃花源。自從老陶被逼出家門、誤入桃花源以后,老陶便有了自己的生活理想。他渴望生活在無憂無慮的桃花源,但又思念著春花,他最理想的生活狀態是與春花一起在桃花源里生活。于是老陶離開桃花源,回到武陵,想要帶春花回到桃花源。但他回去后發現,眼前的春花已經與袁老板結婚生子,自己的出現只是多余。思來想去,他決定獨自一人回到桃花源。但是,桃花源已經找不到了,老陶只能悲痛萬分地呼喊一句: “桃花源——”
三、白衣女子
除了兩個劇團,導演還安排了一個貫穿始終的人物:白衣女子。這位白衣女子一出現,就嚷嚷著要找劉子驥。劉子驥是《桃花源記》里的人物:“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聞之,欣然歸往。未果,尋病終。后遂無問津者。”劉子驥是最后一個想要尋找桃花源的人,他是桃花源的化身,白衣女子的所有戲劇動作就是尋找劉子驥,似乎劉子驥就是她的理想。但在這部戲劇里,來自兩個劇團的人都不認識他,他也從來沒有在舞臺上出現過。她的尋找,也只能落空。于是,在戲劇的結尾,我們看到白衣女子孤獨而失落地站在舞臺上,拾了大把大把的紙錢,擲向天空。紙錢落下,象征著白衣女子對理想追求的失落。她將何去何從,我們不得而知。
四、導演賴聲川和他的劇組
導演賴聲川和他的劇組是這部話劇里的隱形的尋找“桃花源”的人。他們一上臺,就對臺灣的生活秩序提出了批判:臺灣太亂了,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兩個劇組在舞臺上交替出現,雜亂無章,你方唱罷我登場,甚至有時兩個劇組同時登臺演出,互相念著對方劇組的臺詞,導致兩方劇組都無法整場演出。兩個劇組不斷地互相指責,希望能找到一種切實可行的解決問題的方法,但直到最后他們也沒能找到。賴聲川通過這部戲劇來呼喚一種井然有序的生活方式,但直至劇終,他也沒能找到解決問題的方式,他那桃花源的理想也失落了。